“渡鴉嗎……”
恍惚間,我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一個夢。
我起身,腳下卻好像踩到了什么,很柔軟,像是人的身體。
我能夠感覺到她起伏的呼吸,卻聽不到因為我突然踩中她,而發(fā)出的任何不滿的聲音,甚至連聲疼都沒有表達。
我挪開腳,低頭看去,那是一個白種人女孩,渾身傷痕累累,低著頭,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就好像剛剛接受過酷刑。
“喂,你是……是誰?這是什么地方?”我問。
她迅速爬起,跪在我面前,“是黑鴉島,主人。我……我沒有名字,不配有名字。代號是,數(shù)字17719123”
這聲音……
似曾相識。
她叫我主人?那又是什么意思?
由門烈說,將我送回我的過去,這就是我的過去嗎?
我究竟是什么人,這女孩說,黑鴉島。
我記憶中有這個名字,是誰……
蘇雅,
沒錯,她曾經(jīng)對我提過這個名字,是她成為殺手前,訓練的島嶼,一座存活率極低的殺手訓練營。
被她稱作地獄一樣的地方。
那么,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我起身,準備離開,可這時,那卻生生的聲音卻在身后低聲喊道:“主人,別……別走……”
“?”我回過頭。
她仍舊跪著,不敢抬起頭來。
“有事?你站起來!
她乖乖的站起,但仍舊沒有抬頭。
“主人……不要殺我……我還不想死……我……”
“我為什么殺你?我有病?我出去看看不行么?”
我覺得這女孩莫名其妙,當然,也怪不得她,雖然我不知道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但慶幸過后她就在床下,還有那一身新傷,顯然罪魁禍首就是我。
不過,她為什么不準我出去?
就在這時,我的頭一陣疼痛,恍惚間,一些記憶涌入腦海。
我是這座島的主人,
我訓練無數(shù)殺手,
我靠這個為我賺取錢財,
但與此同時,我也是個極度冷酷無情的人,或者可以不被稱作人。
我會在這些女孩中,每晚挑出一個,陪我,我若滿意,會在第二天放她們離開,若不滿,我會先一步走,隨后,她們便會被殺死在這個房間。
而這個女孩,非常的不配和我,這也是她一身傷的由來。
“這就是……我嗎?”
“還真是卑鄙無恥,不堪的家伙……”
我停住腳。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穿梭時空,還是一切只是由門烈用我從前的時間,模擬出的幻覺,但現(xiàn)在的我,總歸不是從前那個。
“你過來!蔽液澳桥。
她腳下發(fā)抖,非常的恐懼,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向我邁出艱難的步子。
到我跟前。
“你先出去吧。”而后,我說了這五個字。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非常興奮。
在這里,一切皆是地獄的情況下,能夠活著,就是莫大的幸運。
可就在我們擦肩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有種心里發(fā)酸的感覺,也可能是有點疼,或者其它我還無法形容的感覺。
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立刻感覺到她劇烈的發(fā)抖。
我扭轉(zhuǎn)她的肩膀,讓她正面對著我。
她終于抬頭,但由于強烈的恐懼,讓她不敢直視我的雙眼,“我……我會成為這里最出色的……請給我機會……不要……不要殺我……”
“看著我的眼睛!闭f著,我雙手搬住她的頭。
她驚恐的與我對視,有點像了,可記憶中的她,沒有對我露出過如此的眼神。
“別怕,我求求你……別怕,平靜一點,我想看看你的眼睛。”
讓她平靜,短時間內(nèi)平靜,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所以,我就這樣扶著她的頭,站了足足兩個小時。
我們的呼吸幾乎已經(jīng)持平,她的心跳,也終于恢復平靜。
我們互相望著,我終于再次看到了,那雙眼睛……
不管這張臉,變成什么樣子,那眼神沒變。
她,是蘇雅啊。
那么我……
多么可笑,原來我,就是蘇雅口中,那個讓她非常憎恨的男人,亞洲男人。
我看著自己的手腕,膚色,那應該的確是我。
“對不起……”
這三個字,無比沉重,不止為眼前的畫面。
還有蘇雅被炸成肉泥的那一刻,我一直深埋心底的,負罪感,遺憾,痛苦。
“我,我……”她的嘴唇開始發(fā)抖,眼神變得茫然。
我卻忍不住,將她抱住。
我以為今生今世,再沒有這樣的機會,我以為,死亡就是一切的終結(jié)。即便有靈魂,也永遠無處尋找。
那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阻隔。
可此刻,她真的就在我面前。
“不要問我為什么這么做,我也沒辦法解釋答案,但是蘇雅,這一次我不會,不會讓你死掉了。我會保護好你,永遠……”
“蘇……蘇雅?”
“你的名字。”
“我有名字?”
“今天開始,這兩個字就是你的名字!
我記憶逐漸恢復,一個卑鄙無恥,又心狠手辣的混蛋,這個混蛋,與于越其實差不多,都是無法容忍沒有安全感的生活。
將這種罪惡放大,最終,成了一只黑暗的渡鴉。
他在這座黑鴉島上肆意的發(fā)泄,殘殺,訓練,創(chuàng)建一個屬于自己的殺手帝國。
可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它最終,會把蘇雅送向死亡。
我答應過她,我要守護著她。我不再管黑鴉島的一切事情,每日只與蘇雅相處,她從最初懼怕我,到深深的依戀,也許還有點斯德哥爾摩效應。
當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下去的時候,某一天醒來,我的時間線突然跨越幾年。
我瘋狂的尋找蘇雅,但聽說,她被我拍去執(zhí)行一項任務,任務的地點在一架飛機上。
我想進辦法找到她,最終,卻也只見到了海面上的飛機殘骸。
我跳入水中,打算尋找蘇雅,雖然知道這是大海撈針,但我本能的這么做?删驮谔胨泻蟛痪茫恢篂楹,身體開始劇痛。
當我浮上水面,我的皮膚幾乎完全消失。
我痛苦的嘶吼著,卻發(fā)現(xiàn)遠遠的水面上坐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老杜?
她向我飄來,疼痛到頭暈腦脹的我,只能吐出兩個字:“救……她……”
接著,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再次睜眼,面前所見卻是由門烈:“如何,兄弟,這就是你的過去。都記起來了吧?你曾經(jīng),對蘇雅也是那么執(zhí)著,但死了就是死了,無可挽回,在以后的人生中,還會遇到更多的人,更加讓你留戀!
我看著自己的雙手,已經(jīng)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實,什么是虛假。
“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過去嗎?你是何用意,想用蘇雅讓我明白,我今天覺得重要的東西,在明天,或許沒那么重要?”我搖頭:“老由,蘇雅是無可挽回,但你必須知道一件事,就算放在現(xiàn)在,她對我來說仍然很重要!
“其實,我想讓你看的,不止這些。”由門烈淡淡的說著,隨手一揮,眼前白茫茫的畫面,重新回到黑鴉島,“你覺得,若你沒有今天的記憶,會愛上她嗎?”
我不知道。
應該不會吧……
那個我,是個卑鄙無恥又殘酷的混蛋。
雖然,現(xiàn)在的我也好不到哪去。
可對蘇雅,那個我,不該有太復雜的情緒。
“你心里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對嗎?可我要告訴你,即便你不愛她,她還是會身中皮膚詛咒的腐蝕,被白茶救走,成為白茶的助力。而你,也會在那場任務中,險些身死,同樣被白茶所救,在這之后,白茶與你達成約定,你得到力量,她得到眼睛,但條件是這期間,你必須忘記你是誰!
“你的意思是說,我改變不了結(jié)局是嗎?”
由門烈點頭:“沒錯,我經(jīng)歷過的時間,不止我們眼前所見的時間,我最能明白,這世間的規(guī)則!
“可你,仍舊妄想著改變老杜的想法,不是嗎?”
“那是因為,我已經(jīng)看到了結(jié)局!
“什么結(jié)局,她回不去,即便回去,也是一事無成。她幫不了那個人。”
“為什么?”
“因為你,無論如何都不會跟她走!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也許很快會懂!
“這個問題先跳過,回到剛剛那個故事,那個故事,分明是你在作弊。你說我改變不了結(jié)局,但是那是因為中間有著時間跳躍,我突然之間,就到了幾年之后,那中間是什么人做的決定,我根本不知道!若我能陪蘇雅度過那幾年,不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
“要試試嗎?”
“試試!”
于是,我再次進入時光倒流的漩渦。
同樣是那天早晨,蘇雅遍體鱗傷的躺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我將她抱起,深深的,用力的摟在胸口:“我不會讓你死,這一次,我一定要保護你!
我以為會這樣……
但是,
時光流轉(zhuǎn),數(shù)年后,我早已經(jīng)解散了黑鴉島,這里沒有女殺手,只有我和依戀我的蘇雅?捎幸惶欤邙f島遭遇襲擊,那些人用詭異的詛咒之法,將我與蘇雅變成了兩只沒皮的怪物。
接著老杜出現(xiàn),貌似心情不錯,解救了我們,殺了那些人。
而后,我們依舊是之前的命運。
幾乎沒有半點更改。
可我不服,我變換著方式,重新進入這段命運無數(shù)次,但無數(shù)次的結(jié)局,都是一樣。不管那其中,過程發(fā)生了怎樣的改變。
就好像一個復雜的迷宮,有著無數(shù)種走法,但出口與入口,始終只有兩個。
若是如此,那么人生的意義何在。
原來我們,什么都改變不了。
我的靈魂沉浸在痛苦之中……
而這時,我突然在虛空之中,聽到了老杜的聲音:“真蠢,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自然是定局,可眼前的路是怎樣的,沒人知道。你不是改變不了結(jié)局,而是在你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