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回到事務所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勝輝一進門就立刻脫掉沾滿塵土的西裝外套和汗涔涔的棉衫。西裝褲受損到?jīng)]辦法修補的程度了,于是索性地扔進了垃圾桶。
雖然lucky沒有在身體上造成任何傷害,但為了預防萬一,勝輝還是在回家的途中找了間診所,左手臂上被扎個小洞,就是施打破傷風疫苗所留下來的痕跡。醫(yī)生像是為了要賺取健保點數(shù)似的,開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藥丸給勝輝。
「你回來啦!」
忽然聽到池健的聲音,勝輝嚇了一大跳,都忘了池健還像寄生蟲一樣,寄住在他家里。
池健側躺在沙發(fā)上專心看著電視所放映的八卦綜藝節(jié)目,用一手當做靠枕撐住頭部,一手像是章魚觸手般伸出,在桌面上進行地毯式探索,只要發(fā)現(xiàn)貌似食物的物體,就立刻捉住并且迅速往嘴巴送。
沙發(fā)彈簧原本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凹垮的現(xiàn)象,拜池健所賜,凹垮的角度似乎又更加深了,看來今天一整天他都維持同樣的姿勢躺在沙發(fā)上不動。
「嗯!」勝輝微微頷首的說
「調查順利嗎?」池健追問的同時,他的眼睛依然直盯的電視螢幕看。與其說是問候,倒不如說是應付禮儀上的規(guī)則。
「進行的算是順利吧。」
結束簡短的對談后,勝輝的喉嚨像是乾枯許久的井口一樣,快步走到廚房,從冰箱里取出一罐冰涼啤酒,打開易開罐時發(fā)出清脆的「波」一聲,彷彿再多等待一秒會死一樣,迅速地將啤酒往嘴巴里倒,一口氣就把啤酒乾完,打出飽嗝后,勝輝才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勝輝走回客廳,試圖找個空檔坐下,但沙發(fā)周圍都塞滿了池健擅自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食物殘渣,桌上堆滿了飲料瓶罐,還有幾瓶橫倒在桌面,瓶口邊緣有喝剩的飲料液體,像沒栓緊的水龍頭般,一滴一滴往地板上滴落。
看來勝輝需要的不是打掃用具,而是一臺大型推土機,將包括池健在內的垃圾全部往外面推。
算了,勝輝已經(jīng)無力再去管這些事了,他現(xiàn)在只想要好好的洗個澡,然后安穩(wěn)地睡上一覺。
無神發(fā)呆地過了二十分鐘,腦袋還是無法透過淋浴清醒過來了,身體上的黏膜,隨著熱水變成濁白色,流進排水孔。浴室墻壁很薄,所以不時會聽到綜藝節(jié)目效果十足的笑聲。
離開浴室后,勝輝反射性地走進房間,整個人像是被切斷線的傀儡玩偶般倒在床上,意識彷彿被抽走般的昏睡過去。
#33
勝輝做了一個相當真實的夢,夢境里他是在一場萬眾矚目的冠軍戰(zhàn)中的先發(fā)投手,但是他連一名打者都還沒解決,就已經(jīng)大量失分了,又製造出攻佔滿纍的局面,休息區(qū)的總教練看不下去的走上投手丘,不留情面地從勝輝手中搶走棒球,轉身對著牛棚區(qū)招喚救援投手。
眼看自已就要被換下場了,勝輝不死心的硬是將總教練扳過身來邊央求的說:「教練,拜託你,至少讓我投出一個三振吧!」
這時,總教練原本糢糊的臉孔竟然變成池健那張胖臉,并且露出嘲諷般的笑容說:「你!難道還沒有自覺嗎?你已經(jīng)被這個世界三振了喔!你出局了!」
勝輝張開雙眼從夢中驚醒,身體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痠痛感也從肌肉的深層擴散開來。
只能用雙手勉強撐起上半身,陽光穿透過百葉窗,輕輕撒落在勝輝的身上,這時候他才意會到天已經(jīng)亮了。
奇怪的惡夢讓他嚇得全身都是汗,重新沖完澡,邊用浴巾擦拭未乾的頭發(fā)邊走到客廳,看到睡在沙發(fā)上的池健,嘴巴周圍滿是殘留食物的殘渣,有夠噁心。
勝輝往他的屁股上狠踹了兩腳,以報昨晚的夢境之仇。
把昨天列印下來的a4紙攤平在辦公桌上,他喝一口剛煮好的咖啡,利用咖啡因來保持敏銳的辨識力。
「果不其然!,市政府的『都市更新』案,每一件果然都是由『近雄』集團所標下,然后再發(fā)包給下游廠商,這很明顯的是在官商勾結,互相謀取利益!箘佥x看著昨天用紅筆打圈的地方,其中包括了火車站的鐵路高架化、市民歌劇院和市立棒球場,就連潔西卡所居住的大樓也是。
「但這些資料還不足以證明與若亞的死有關…」勝輝淺吮了一口咖啡,身子靠向椅背,雙手環(huán)胸的思索著。不安的氛圍浮在空氣中,完全刺入勝輝的體內:「有什么殺人動機嗎?」
勝輝將剩馀的咖啡一飲而盡后,重新整理一下案情,第一個發(fā)現(xiàn)若亞在住處身亡的是俊霖,而若亞委託的案子也正巧與她的男朋友有關,加上『近雄』建設與伸郎議員的關係匪淺。
他把頭牢牢埋住雙手里,試圖活絡凍結已久的腦漿,快想!一定還缺少了什么?快想!他們四個人之間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遺書?」勝輝倏地站了起來,像是解惑般的說:「對吼!如果是自殺的話,現(xiàn)場應該會留下遺書才對,看過遺書就大概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趕緊拿起手機,在通訊錄上找了羅森的名字,并且按下?lián)芴栨I。話筒的「嘟嘟」響了許久,在就快切換成語音信箱時,電話才接通。
「老哥!還記得我嗎?」勝輝口氣有些倉促
「是你!有什么事嗎?我可是很忙的!沽_森的聲音還是一樣低沉且乾枯。
勝輝可以清楚聽到話筒另一頭的吵雜聲,看來警察每天要處理的勤務也是相當繁雜的。
「打擾了,真抱歉,我想請問若亞有留下遺書嗎?」勝輝接著問
「怎么又是這件事,我不是說已經(jīng)結案了嗎?況且除非你是家屬,否則調查內容是不會向外人公告的!沽_森語氣相當不耐煩
「拜託你告訴我!」勝輝懇求著說
「沒有遺書!」羅森簡短回應
「這也太奇怪了吧?通常自殺的人都會留下遺書?你們進行調查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事嗎?」勝輝不放棄地追問:「就算是一點小事情也好!
「你說的沒錯,關于死者沒有留下遺書之事,我們也感到匪夷所思,但或許是死者表示已經(jīng)對著世界無話可說了吧!」
「這樣啊…」勝輝有點失望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耽誤你時間真不好意思!
「啊啊!對了,對了。」羅森忽然想起某些事:「雖然不該告訴你!但還是跟你說吧!驗尸報告…顯示死者有懷孕過的跡象,但已經(jīng)將胎兒拿掉了!
「懷孕?」勝輝詫異的說
「沒錯,懷孕大概有三個月多的時間了,死者是在一個多月前去動了流產(chǎn)的手術,這一點我們也向她鄰近的婦產(chǎn)科醫(yī)院做過確認了!沽_森用平心而論的口氣把資訊轉達給勝輝,像是觀看棒球比賽的觀眾,將前幾棒的表現(xiàn)告訴去上廁所的朋友一樣:「我想大概是因為失去了小孩才會想不開吧!類似這種案例多的事!」
隨后勝輝也向羅森問了婦產(chǎn)科醫(yī)院的地址,羅森雖然丟了一句「你還真煩人啊!」,但還是詳細地提供了醫(yī)院的所在地。
掛上了電話結束談話,勝輝邊用手觸摸下巴邊自言自語地說:「若亞有懷孕過。 梗屍孔拥乃疂M溢出來就差一滴,看來要直接去找人拿文字猜謎的答案比較快了。
#34
傍晚五點,一層較低的積成云擦過這棟位于北屯區(qū)具有現(xiàn)代感的商業(yè)大樓。
勝輝混在宛如退潮般一樣正要下班西裝革履的上班族之間,他平常工作穿的西裝,正好是這座都市叢林的最佳偽裝。他推開旋轉門,進入大廳。
體格健美的他,引來許多人的側目,特別是女性。
在電梯口旁等待下樓的員工全部都離開后,勝輝抓準時機滑進電梯,電梯門闔上之后,才發(fā)現(xiàn)既然要使用感應卡才能搭載。
「這該死的東西!箘佥x使勁地亂按一通樓層鈕跟開關鈕,但電梯仍不為所動,真糗,才剛出任務而已,就被困在電梯里面。
過不到二分鐘,電梯門突然打開,糟了,是警衛(wèi),難道是從監(jiān)視器看到他起人疑竇的行為,前來了解狀況的嗎?勝輝枯腸了半響,還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來塘塞。
「新來的?」警衛(wèi)挑起一邊也的眉毛說
「?對對對,沒錯!感應卡還沒發(fā)下來真?zhèn)X筋!哈哈哈」勝輝尷尬地搔搔后腦勺,死命的傻笑說
「哼~別在意,很常有新人發(fā)生這種意外,你不是第一個這種遇過窘境的人!」警衛(wèi)哼笑了一聲后,拿出他的感應卡「嗶」一聲,樓層鈕像是通了電般,整排都亮了起來,然后對著勝輝說:「要去幾樓呢?」
「b1,謝謝。」勝輝恭敬地說
警衛(wèi)親切地替勝輝按下按鈕,直到電梯門再度闔上時,勝輝才松了一口氣,幸好警衛(wèi)是個傻蛋,害他白擔心了一下。
成功潛入地下停車場,勝輝的目標是鮮紅色的『laferrari』,跑車的主人也就是若亞的男朋友,查理。
將b1停車場巡視過一圈,并沒有看到『laferrari』,勝輝順著車道往下走向b2,為了防止會有車輛通行,他緊貼著墻壁行走,有一處不知道是重新粉刷還是濕氣太重的關係,手肘的部分沾到了一點白色油漆。
才在b2停車場繞過半圈,勝輝就立刻發(fā)現(xiàn)停放在角落的『laferrari』,俐落的線條跟閃亮的鮮紅色讓它看起來就像是一頭正在休眠的猛獸。
勝輝壓低身子躲在旁邊的車輛,接下來只要耐心等候查理的到來就行了。
過了大概20分鐘,電梯門倏地開啟,步伐移動的相當快速,鞋底的根部落在堅硬的水泥地上,讓安靜的停車場響起巨大的回音。
勝輝小心翼翼從車頂探出頭查看,是查理沒錯,雖然款式跟顏色不同,但他腳下那雙也是『a.testoni』的靴子,身上那套西裝就連沒有在翻看時尚雜志的勝輝也知道是『paulsmith』,價錢大概是勝輝身上穿的10倍吧!有些人天生就拿了一副好牌!
查理從西裝口袋掏出鑰匙,按下遙控器開鎖,『laferrari』這頭野獸像是被喚醒般,車頭燈和方向燈隨即亮了起來,并發(fā)出「嗶嗶」的聲音。
兩側的車門緩緩前掀了起來,像極了蓄勢待發(fā)的鷹翼,當查理要滑進車子的同時,勝輝用力從身后像是塞行李似的,將他往副駕駛座的方向推過去,勝輝隨后也跟著滑進駕駛座。
「哦~內部裝潢也很豪華嘛!」勝輝嘖嘖稱奇的說
「你…你…是誰?」跌坐在椅子上的查理,他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簡直就像嚇壞了的小雞一樣,原本掛在耳朵的眼鏡也傾斜一邊。
「我們有見過面吧!你的記憶有點不好喔,查理先生!」勝輝撫摸著被高級皮革包覆的方向盤
「見過面?你到底是誰?」看來查理是完全記不起來了
「車門開著不好講話,喂!把車門降下來吧!」
驚慌失措的查理乖乖照作,很好,除非不得已,否則勝輝完全不想使用暴力。
「你…想干嘛?想要錢…是不是?」查理故作鎮(zhèn)定,但勝輝清楚看見他的雙腿仍不停在顫抖。
「別緊張,只是想要請教你一些問題而已,你有古典樂嗎?如果有莫札特的就更好了!
查理點點頭,按下嵌在車體音響的播放鍵,不到3秒鐘的時間,環(huán)繞車內的喇叭流洩出輕柔的鋼琴聲,是莫札特的「c大調鋼琴奏鳴曲第16」。真不愧是名車的音響設備,音質好到彷彿莫札特本人就在你面前彈奏一樣。
「我只耽誤你一點時間,這首曲子結束后我就會離開,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什…什么…問題?」
「是有關若亞的事,為什么她喪禮那天你沒現(xiàn)身?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哦~~所以不是來綁架我的?你是記者嗎?」查理一聽見勝輝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慢條斯理地調整好歪一邊的眼鏡,神情立刻180度大轉變,馬上從懼怕轉為囂張。
「我不是記者,但請你老實回答我的問題!箘佥x口氣堅硬地說
「我只是不想讓我們的關係曝光而已,畢竟我在社會上也算個有頭有臉的人,我可不想讓我的名譽有點損傷。」查理細長的眼睛里帶著幾分與鶴雁相似狡猾的味道
「可惡的傢伙!她可是你的女朋友啊,難道就連去送她最后一程你也不愿意嗎?」勝輝怒不可遏地一把揪住查理的衣領
「放開我!哼!這種女人再找就有啦!反正我有的是錢,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共槔碛昧荛_勝輝的手,然后振一振西裝外套的說
「這種…女人…」勝輝啞口無言了,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男人會無情到這種地步。
勝輝向查理表明了自已是偵探的身分,并從外套內袋抽出摺成四方形的a4紙往查理的臉砸過去。
「若亞是你們殺的吧?」勝輝怒視著查理說:「她知道你們很多交易的內幕,當你們發(fā)現(xiàn)她可能會去告發(fā)你們,所以就把她給殺了!
查理不急不徐地撿起a4紙,并將紙張緩緩撫平,上下看了幾眼后,冷笑了一下說:「呵,你只憑這些東西就說人是我們殺的,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廢話少說,快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就去向媒體檢舉你們公司與市議員官商勾結!
「你儘管去檢舉吧!我們與市政府配合的建案,可是都有簽署合約的喔!共槔韺4紙揉成一團,隨手往后座丟。
「那么若亞懷孕了是怎么一回事?」
「這…這個嘛…」查理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藏在他眼鏡后頭的眼睛顯得微微不安。
「若亞有跟我說過,你常常利用她,當作交際應酬的性工具,根據(jù)我的推斷,若亞應該是懷了伸郎議員的小孩,你們?yōu)榱瞬蛔尦舐劚_,所以要求若亞去墮胎的,對不對!」
「哼哼…沒錯,她確實是懷孕了,雖然不確定小孩是不是伸郎議員的,畢竟我叫她去跟太多男人上床了,我們經(jīng)過商討之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決定讓若亞墮胎!
「她本人的意愿如何?」
「她堅決反對,她哭喪著說「這個小孩已經(jīng)有生命了,請不要奪走她出生到這個世界的權利!,伸郎議員當然聽不進去啊,畢竟選舉快到了,千萬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呀,萬一伸郎議員落選了,我們家的企業(yè)也是會遭受到連帶的重大損失!」查理斂起下巴的說
「那也不至于殺了若亞吧?」勝輝雙手緊緊握拳,皮膚表面浮出青筋,自從那次揍了雙美之后,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那么生氣過了。
「若亞不是我們殺的,我們只是讓若亞去做墮胎手術而已。」查理聳聳肩地說,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什么?」
勝輝像是總教練深思熟慮是否要換下王牌投手,最后還是決定要從牛棚派出左投要來對付左打者,但發(fā)現(xiàn)對方的打者卻是左右開弓般的錯愕。他原本還胸有成竹,認定兇手就是查理一行人的。
「呵呵呵!偵探小哥,你的推理失算囉!」
「你居然還能講得那么輕松,你究竟把若亞當成什么了!」勝輝拉高八度怒吼著說
「呵呵呵!當成財產(chǎn)!那女人能夠享受現(xiàn)富裕的生活,全都是我給她的,是我讓她在演藝圈出名的,她所有一切都是我給她的,她是屬于我的財產(chǎn),法律規(guī)定人類有權任意處置自已的財產(chǎn)!
勝輝感到難以置信,人類究竟還要崩壞到什么程度?或者是說,這才是人類的真面貌。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失去一個完美的性玩具來幫助我們家族的事業(yè)有點可惜,但是這種女人再找就有了,哈哈哈!
勝輝的理智突然斷線了,他用右拳猛力地往查理的左臉上揍了過去,伸直手肘的同時,拳頭已經(jīng)深深陷入查理的鼻子與臉頰之間,腦袋大大地往右仰,顏色跟『laferrari』一樣的鼻血將皮革儀表板上濺得到處都是,頭部還用力朝車窗撞擊過去,整個人暈眩地癱倒在座位上。
莫札特的曲子剛好演奏完畢,勝輝一邊甩甩紅腫發(fā)痛的右手一邊說:「你真是一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