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文律散去劍光,見夏遺如此模樣,笑了一下。
“你也有要忙的!彼,“沓臨只會越來越急,它絕不會只靠從背后挑唆別人來干擾乾坤。
“它必然已在乾坤下手。
“去把它找出來。”
……
朔洲。
在這個荒僻的大洲上,有一個勢力飛快崛起——白靈神女。
朔洲靈氣薄寡,第七重天璣境的修士已經(jīng)十分罕見,像計天星那樣的修士,只有寥寥幾個。沒有誰能阻擋得了白芽。
但她擴張得太快,用信仰系統(tǒng)強行契約別人的手段又太兇,很快,就遇到了針對她的阻擊。
白芽看著眼前的迷霧。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了,她無法傳出去消息,也無法感應(yīng)到她的信徒。
這里是魔入心而生的幻境。
乾坤中魔修在早期修行要比正法修士快得多,但相應(yīng)的,他們被魔破心的幾率也比正法修士多得多。
魔修修一顆執(zhí)心,這顆執(zhí)心,就是魔最好的入侵點。
白芽的執(zhí)心在于活,以其七情六欲入手,最大的破綻,在于畏懼。
她有多執(zhí)著于活,就有多畏懼于死。
除了迷霧,白芽什么都看不見。但危機感卻針刺一樣扎在她心上,好像那霧中潛藏著要殺她的怪物。
迷霧中漸漸開始出現(xiàn)模糊的影子,離她越來越近。白芽拼命地逃跑,但那些影子還是離她越來越近了。
最先出現(xiàn)的是計天星,他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里面沒有心臟,兇狠地向她撲了過來。
她殺了他,他要找她來報仇!他要殺了她!
白芽手中出現(xiàn)一柄彎匕,她持著彎匕用力捅進計天星腹中,計天星面目猙獰地倒下,消散成一團迷霧。
白芽又開始跑,她已經(jīng)殺死了計天星,可她心中的恐懼卻越來越大。
迷霧中出現(xiàn)的身影越來越多,占星宗的修士、朔洲中阻攔她的人、把她從五靈宗綁走的魔修……他們都是她殺過的人,他們都是來殺她的!
白芽用彎匕殺死一個又一個身影。她能殺死他們一次,就能殺他們第二次!誰也別想殺了她!
這些被她殺死的身影漸漸消失了,變成了搶她銀子的痞子、荒野里的餓狼、叫著要打死她的鎮(zhèn)民……他們都要殺她!
白芽用力揮舞著彎匕。
沒有人能殺死她!她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弱小可憐的白子了!她有了力量,她再也不會畏懼他們了!
白芽繼續(xù)跑著,她殺死了所有要殺她的人,可是為什么她卻越來越恐懼了?
迷霧中忽然下起了大雨,雨珠大如指肚,砸得人生疼。她的面前出現(xiàn)了五個看不清面目的大鬼怪。它們也要殺她!
白芽氣喘吁吁地殺死了這五個大鬼怪。
太好了!
再也沒有誰能殺她了。
她在冷雨與荒野中,緊緊握著手中的彎匕喘息。
她的身前忽然又出現(xiàn)一個身影。
白芽下意識戒備起來,可是面前的人并沒有向她撲過來,他只是平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哀憫又痛苦。
朗擎云?
白芽忽然醒悟過來。
她陷在了魔的幻境里,一直在向魔的幻境深處跌落,越往下,就是越深的恐懼。
現(xiàn)在醒悟已經(jīng)太晚了。她已經(jīng)跌得太深。魔挖掘到了她最深的恐懼,她的意志在逐漸破碎,就快要死去了。
她看著幻境中的朗擎云,心中泛起巨大的不甘:“我怎么會畏懼你?”
曾經(jīng)她的確畏懼朗擎云。她擔(dān)心他會報復(fù)她,他拜入了劍閣。
但現(xiàn)在她已不畏懼了。曾經(jīng)她是弱小的,但現(xiàn)在她得到了楚狂人的修為,朗擎云就算修行再快,也不可能超過得了她。曾經(jīng)她也是無知的,但現(xiàn)在她知曉了,劍閣是很強大,但它的力量不可能為一個弟子的私人恩怨而動。
假使朗擎云能動用得了劍閣的力量來報復(fù)她,那她早就死了。
可她已經(jīng)沒有機會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魔已破了她的心,她快要死去了。
白芽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在她將死的一剎,也是她心中的不甘最強烈的一剎,她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你想要活嗎?”
……
沓臨,九霄宮中。
策辟云正在修行。九霄宮是沓臨中只許合道者常駐的圣所,這里靈氣濃郁天道彰顯,是絕好的修行場所。
但策辟云如此積極修行,并不只是為了珍惜這難得的環(huán)境。
她不是傻子。兩年前,合道者忽然將她邀進九霄宮,對她的一切所求皆隨從心愿,唯獨不許她離開。這其間的古怪之處,她不會覺察不到。
但縱使覺察到了,她也做不了什么。九霄宮中時時守著兩個合道者,以她的修為,無論做什么都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她什么都做不了。思來想去,也只有修行了。
在策辟云沉入深定時,九霄宮中的兩個合道者看來一眼,又收回目光。
入深定很好。一次深定,不知歲幾方醒。策辟云安靜修行,也免得他們辛勞。
策辟云沉入深定,念念清凈,在此清凈當(dāng)中,她覺察到了異樣。
“不要出定,唯有在這里溝通是安全的!彼男哪钸@樣告訴她。
“你是誰?”策辟云起念道。
心念如水,潮起潮落,給她沉浮出另一個故事。
想要喚醒印開天的舊識很難。沓臨把她投生在自己的世界中,用輪回一次次洗煉她的魂魄,要她忘卻過去的一切,消磨掉她對乾坤的堅執(zhí)。
……
“我已找到印開天,但沒辦法把她帶走。”起云峰上,方拂歌的聲音從劍光中傳出來。
九霄宮防衛(wèi)太嚴,方拂歌也是趁著七大宗門選出的弟子進入九霄宮受指點時,才艱難潛進來的,但潛進來后,并不代表后續(xù)就順利了。方拂歌只有在策辟云沉入深定中時,才能與她溝通,所有的交流記憶,也只能留在深定當(dāng)中。若出定時還有心念波動,必會被沓臨捕捉到。
除此之外,九霄宮中時時守著的兩個合道者也很麻煩。沓臨的合道者隨時可以化作世界意志的化身,方拂歌可以潛入他們的心念,但若沓臨意志降臨,一切皆休。
主神也沒有辦法傳送印開天的魂魄,她被沓臨看得太嚴。想要把她帶走,只能借助藏在沓臨外的穿越管理局。但是想要把印開天帶到穿越管理局,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雙文律給他的那一道劍意,可以暫時拖住一個合道者,但是還有第二個合道者。
夏遺在一旁冷哼:“是真沒機會還是不想出力?”
堂堂魔主,能把乾坤攪擾得不得清凈,怎么換到沓臨,就縮手縮腳起來?
他以為那劍光是神念傳訊,自己嘀咕兩句也影響不到師父溝通。
方拂歌卻聽到了,劍光中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小師兄’,自在天魔雖然手段難測,卻只在于眾生,對世界意志沒什么法子。沓臨的‘合道者’將我克制得厲害,實在是無法。”
“我性命掌握在你師父手中,怎么敢不出力?師父待我可不似待你溫情,我若偷懶,就真的沒命了!
夏遺瞪眼。
誰是他小師兄?!
他管誰叫師父?!
“好了。你小瞧了她!彪p文律打斷他們,對方拂歌道,“她修器。器者心空,空而自在!
方拂歌若有所悟。
沓臨執(zhí)著于“有”。什么都要攥緊手里。自己沒有的,就要去從別的世界中奪來。它認為,把別人有的、自己沒有的拿來,填補了自己所缺的地方,就能達成圓滿。
它一直抓著印開天的魂魄不放,也是因為它雖然利用印開天的魂魄完善了自己的規(guī)則,卻沒有觸摸到本質(zhì)。沓臨所完善的那部分道,重點不在于外武道,而在于印開天魂魄中的心空自在。
若是沒有了她的魂魄,沓臨所完善的道還會崩塌。但它抓得越緊,反而越不得圓滿。
雙文律忽然轉(zhuǎn)頭看向朔洲方向。
“你見機行事吧!彪p文律一步跨出,身影已消失在起云峰上。
可供溝通的劍光還留在起云峰上。
方拂歌敏銳地覺察到問題,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
夏遺不想搭理他,強自按捺道:“不知道!
雙文律匆匆而去,只留下半句話,夏遺也心生憂慮。
方拂歌提醒道:“不要離開。他留下劍光在這里,就是要你與我傳訊!
“我知道!”夏遺暴躁道。
雙文律離開得雖急,卻不會來不及解除這道通訊。他要方拂歌見機行事,所見之“機”,說不準就要從夏遺這邊傳過去。
若非看出了這一點,他才不會搭理方拂歌。
可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第86章
朔州。
白芽被魔破了心境,瀕死之時,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是沓臨的聲音。
她想要活,想要站到世界最頂端。這種極端的心念,與沓臨永不止息的開拓道有相合之處。
沓臨在她瀕死一瞬,向她展示了自己的道。
憑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