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只撞進一雙冰如深海的眼眸,她冷不丁打了個寒戰(zhàn),心往下墜去。
秦暖看著她道:“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當年你離婚后,想要回娘家,但被秦家人嫌棄,只能自己出來租房子住,從那時候起,我們就相依為命,我們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秦慧心也想起了那些年,眼中淚光點點:“阿暖……”
秦暖面無表情道:“十幾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幾年,你出嫁前和秦家人朝夕相處的日子也沒這么久吧,可他們一來,我就得讓位置了!
“我們的房子,成了他們的房子,我就落得個睡不到兩平米的雜物房。我千辛萬苦一包一包扛回來的大米,一袋子一袋子拎回來的食物,他們想吃就吃,我卻連自己煮個面都要被說三道四,連你都叫我少吃點。我的衣服,你大手一揮就叫秦怡去拿,完全不管我會不會因為沒衣服穿而凍到!
“這一家子一個個地都充大爺,你想討好他們,也把他們當大爺供著,任勞任怨地伺候著。我看不過去,去幫你,然后你呢,就心安理得地一甩手,那些臟活重活累活,就都成我的了。你不過動動嘴皮子,就成了天底下最孝順的女兒,最貼心的姑姑,和嫂子處得最好的小姑子!
秦暖自嘲地笑了笑:“那個時候,看著像丫鬟一樣忙里忙外、看著給一大家子人洗衣服、看著天不亮就下樓去撿積雪,然后一捅桶拎上來,凍得渾身打顫的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很得意,覺得把我調(diào)/教得很好?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成功,為你的‘秦家’做了很大的貢獻了?”
秦慧心急忙搖頭,淚水撲簌簌滾落:“不是的,不是的!
秦暖看著她痛苦的面容,神色有些悲涼:“我不舍得這么對你,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
在秦暖心中,所有的關(guān)系,都是相互的,所有的感情,也是相互的。
我把你當成最重要的人,哪怕在你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但也不至于輕賤成這樣吧?
這不公平。
這次病倒,是因為這一個月來吃不好睡不好又干得多,她的身體受不了了,與此同時,她的心也承受到極限了。
那個預知般的夢,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她罷工了,她不干了。
秦暖輕笑一聲。
秦慧心被她這個笑,弄得心里發(fā)慌,仿佛即將失去她最大的依仗,失去這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她何嘗不知道,秦暖對她,比父母兄嫂對她要好千百倍,可是、可是,秦暖又不會和她離心,而父母兄嫂不討好點,和她就是兩家人。
她怎么能不理解自己呢!
“阿暖,媽媽錯了,媽媽知道錯了,以后你就是媽媽最重要的人,媽媽只對你好。”秦慧心忙說。
秦暖搖頭:“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看到,我和秦家人的斗爭,我占了上風,你知道以后跟著秦家人討不到好,他們因為我,必定會恨毒了你,所以你權(quán)衡之下,選擇了我!
秦慧心臉色一僵,眼里閃過慌亂,拚命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秦暖看著她的表現(xiàn),突然釋然了:“你對你的娘家人,其實也沒有多少感情吧?正如你對我一樣,從頭到尾,你都在演戲,真是難以想像,我竟然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
她不是哪里做得不好,她也不是不值得愛,她只是遇到的人不對。
這一刻,秦暖終于釋懷了,誰一生中,還不會遇到幾個人渣呢?
只不過有人是被伴侶騙,而她是被母親騙。
她最后道:“你到底養(yǎng)了我一場,這么多年,我自問對你也算盡心盡力,加上這一個月的當牛做馬,以及今天,我不對你動手!
“如此下來,恩怨相抵,情分,一筆勾銷。”
她轉(zhuǎn)身就走。
媽媽,你曾經(jīng)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可以為你做一切,可以為你忍受很多,但現(xiàn)在……你不再是我媽媽了。
秦慧心呆呆地站立著,臉色慘白,穿堂寒風吹過,她像一只孤零零的野鬼,就這么站著。
忽然她揪住胸口,撕心裂肺地低叫一聲,她終于把那個,和她相依為命多年,把她視為最重要的人弄丟了。
那是世上只有一個的人啊!
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秦暖了!
而此時,秦老頭回到了樓上,陰沉著臉看著滿室狼藉。
他沒有去管沙發(fā)上抽搐的老妻,沒有去管倒在地上的兒子,而是先去廚房拿了一把刀,來到還剩下最后一口氣的三角眼男人身邊,一刀捅了下去。
三角眼男人睜大眼睛,怨毒又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氣。
“爸?”
秦老頭轉(zhuǎn)頭,秦勇正驚恐地看著他。
秦老頭拔出刀,狠狠抹掉臉上的血跡,冷聲說:“能起來嗎?能起來就和我一起,把樓下這人的兩個小弟弄死!
秦勇打了個哆嗦:“為、為什么?”
秦老頭罵道:“難道你等著他們來報復我們嗎?”
他怎么會有這么愚蠢的兒子!
想到秦暖的狠勁兒,他閉上眼,要是這個外孫女從小養(yǎng)在他身邊就好了,他一定會好好帶她,現(xiàn)在也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哪怕早點知道,她是這么一個性格的人,有砍倒?jié)M屋子人的魄力,他也不會輕視她那么久,縱容家里人奴役她。
可惜……
現(xiàn)在只能當仇人了。
第5章 【已修改】
秦暖一路跑出了小區(qū)大門。
撐著膝蓋,微微地喘。
大病初愈的身體,又是砍人,又是疾跑,到底勉強了些。
她朝后看了看,沒有人追上來,倒是看到很多人都在往小區(qū)外面走。
背著大包小包,拉著行李箱,或是推著推車,慢慢地走出小區(qū),來到外面白茫茫的街道上。
然后有人走向左邊,有人走向右邊,從此分道揚鑣,天各一方,各自尋求活路去了。
也有不少人是開車的,車子輪胎上了防滑鏈,但也不敢開快,在積雪上慢慢地挪著。
這個小區(qū)兩天后就要斷電了,而且那些鳥人也下了最后通牒,地下城即將建成,要么住進地下城,要么滾蛋,附近這些建筑都要推倒。
有人像秦家人那樣,一心想住進地下城,也有很多人選擇離開。
秦暖在小區(qū)外面找了找,找到了方阿婆說的那輛小巴車,窗口,方阿婆正和她招手。
秦暖趕緊跑過去。
“我是不是遲到了?對不起啊!
“不遲不遲,還有一半的人沒來呢!
方阿婆一家坐在司機后面的四個座位,方阿婆就讓秦暖坐在后面一排的靠窗位置,她自己抱著孫子樂樂,問:“你行李就一個包啊。”
秦暖點頭:“我東西不多!
包里還有一把剛剛見了人血的斧頭,她把包放地上,靠在座位上,平復有些激烈的心跳。
等了一會兒,車上人就陸陸續(xù)續(xù)到齊了。
這輛小巴車,一共有二十二個位置,除了司機之外,可以坐二十一人,不過其他座位上,有一半都是坐著兩個人的,而且大部分人行李都很多,把車里擠得滿滿當當,幾乎透不過氣來。
司機上車時看了一眼,什么都沒說:“坐穩(wěn)了,要發(fā)車了!
秦暖靠在窗口,看著小區(qū)緩緩往后退去。
她在這里住了好幾年,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離開。
車上有人哭泣起來:“我們的房子啊,一輩子的積蓄!”
其他人也心情低落,誰不是呢,對于他們這種普通人來說,房子就是最大的財產(chǎn),現(xiàn)在說沒就沒了。
只有幾個是租房子住的人,臉色稍微好看點。
有人安慰大家:“其實我們陵陽還算好的了,出現(xiàn)在陵陽的異族人是鳥人,他們脾氣還算不錯了,雖然一來就攻擊政府機構(gòu),把整個政府機器搞癱瘓了,但至少沒有濫殺!
另一個人也說:“聽說南方有幾個城市,是鼠族的降臨點,人直接被吃絕了。還有一種骷髏族,喜歡把人的皮肉剝下來,做成自己的衣服,因此,那邊就生出了一種職業(yè),叫剝皮師,專門找好看的人來殺。”
一車的人:“……”
頓時就沒人再哭泣抱怨了,大聲不敢出。
秦暖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她看著窗外的雪景,開始思考,自己以后要怎么辦。
一個多月前,準確地說是四十三天前,暴風雪登陸中洲大陸,一時間氣溫驟降,接著就是太陽消失,大地一片昏黑,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一群異族就出現(xiàn)了。
他們據(jù)說是來自其他位面的生物,見人就殺,見人就砍,甚至還會吃人。
那昏暗的三天,對于人類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浩劫。
三天后,天上出現(xiàn)了十三輪人造太陽,那些異族人才收斂了些,開始和人類“和平共處”,然后建造所謂的地下城,讓人類住進去。
如今,中洲大陸各地,出現(xiàn)了一座座地下城,地下城周邊的地帶,自動成為異族人管轄地區(qū),遠離這些地帶的地方,則是幾乎處于完全失管狀態(tài)。
秦暖現(xiàn)在就是要離開這些異族人的管轄地帶,可是她又該去哪里呢?
如剛才那人所說的南方,肯定不能去,相比之下,陵陽市的這群鳥人居然還算不錯的了。
所以短時間內(nèi),她是不會離開陵陽的。
過了一會兒,車里的人好像又漸漸復蘇過來,有人就問那個說南方情況的人:“你怎么知道這些事的?”
那年輕男人說:“我有一個朋友,給異族人做事,成了修士,他消息比較靈通!
其他人就:“哎呦哎呦,修士啊!那了不起咧!你怎么不是?”
年輕男人苦笑:“要成為修士,就要接受異族人的授禮,一輩子都要給異族人賣命,我不想失去自由!
其他人就唏噓,是哦,要一輩子給別人賣命呢。
于是一車人又開始討論,到底是要實力,還是要自由。
討論得熱火朝天。
秦暖一邊聽著,一邊心里也默默想,要是能成為修士就好了。
太陽消失后,整片大陸地底逸散出源源不斷的元氣。
元氣看不見摸不著,卻是萬物之源,是最原始的一種能量物質(zhì),可以衍生出自然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