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月吧!敝x劍白低聲道,“我能夠感受到……仍然……”
他的聲音一向磁性清楚,可是虞惟這次卻沒聽清楚他后半句話說了什么,似乎像是斷了片的記憶,并不連貫。
虞惟在夢里斷斷續(xù)續(xù)地見到謝劍白,總是覺得他似乎變化得很厲害,可是不知為何她感受不到他的煞氣,這讓她失去了判斷的一大助力。
他的眼眸愈來愈冰冷,偶爾閃過的冷光,讓虞惟都有些怕怕的。只有在看向她的時候,男人的神情才會溫柔一些。
謝劍白身上的陰郁很像是她剛剛認(rèn)識虞承衍的時候,只不過相比于青年,謝劍白似乎更能忍,他將那種情緒壓到極致,仿佛一切正常,無事發(fā)生,卻發(fā)而讓人感受到一種暴風(fēng)雨前壓抑的安靜。
虞惟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謝劍白的情緒肉眼可見地因為她的身體而變得冷冽可怕。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唔!
虞惟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謝劍白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地捂住了嘴。
他很快松開她,轉(zhuǎn)而俯下身,環(huán)住她的腰。他抱著她,臉頰和鼻梁輕輕地貼著她的腹部。
虞惟短暫地沉默下來,她伸出手,撫摸他的側(cè)臉。
“如果我死了,”她再一次開口。感受到謝劍白的手臂似乎顫了一下,這次他沒有攔她。
她低下頭,帶著無限的愛意輕撫謝劍白俊美的側(cè)臉,然后微微笑道,“你便陪我一起走。這樣是否能讓你開心一些?”
謝劍白將臉埋在她的小腹上,過了半響,他才嗯了一聲。
他悶悶地說,“我不甘心!
“惟惟,我恨這一切!
謝劍白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他的神情脆弱而陰鷙,仿佛有種隨時會將自己燃燒殆盡的陰郁和瘋狂。
世上唯一能拽住韁繩的人,只能無聲地?fù)崦念^發(fā)。
第78章
虞惟在夢境里無法分清時間的流逝,因為她所居住的是空島上永恒保持春天的地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謝劍白不斷變化的氣質(zhì)。
他總是一身白袍,謫仙般氣質(zhì)孤冷。
從衣著外貌上,謝劍白似乎從未變化過?墒撬推渌麆π拗g最大的區(qū)別便是,謝劍白久居天尊之位,以天下為公,身上久而久之會沾染凜然不可侵的氣勢,讓人心生信服敬畏,這也是虞惟最熟悉的那個他。
可是在夢境里,隨著見面的增多,謝劍白身上的這種大公正然的氣質(zhì)似乎一點點減少,直到消磨殆盡。
夢境中最后一次見到謝劍白,虞惟甚至在夢里都遲疑了一下,面前的男人和她記憶里變化太大,讓小貓妖有一瞬間甚至感到不現(xiàn)實。
她已經(jīng)無法從謝劍白的身上找到她最熟悉的那種淡然高冷沉穩(wěn)的氣質(zhì),男人的瞳孔深邃幽黑,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潭,讓人感到害怕。
謝劍白身上的陰郁頹靡已經(jīng)無法掩蓋得住,看向其他地方的時候,他的眼神都是徹骨的冰冷漠視,唯有看到虞惟,會倏地展露出深情的溫柔。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如此快的轉(zhuǎn)換,讓人看起來有些瘆得慌。
“惟惟,你看。”謝劍白溫聲道。
他抬起手,一把劍柄和劍骨都是純白的長劍忽然出現(xiàn)在半空中。
謝劍白握住劍柄,在房間內(nèi)隨手翻了一個劍花。劍在他的手中行云流水,哪怕是最簡單的動作,也有一種令人移不開目光的魅力。
他雙手捧著劍,在虞惟的床榻前跪下。
謝劍白伸出手,牽著她消瘦的手指,握住這把的劍柄。
“白色很配你!彼麥厝岬卣f,“喜歡這把劍嗎?”
虞惟的手指摩挲著劍柄,她問,“劍上為何有你的氣息?”
謝劍白淡淡地笑了。
這還是虞惟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笑容,是俊美漂亮的,可是卻顯得已經(jīng)不太像是謝劍白,那種無形中顯露出來的頹靡陰郁,甚至顯得有些妖冶。
“我用我的劍骨做了這把劍!敝x劍白握著她的手,一點點讓這把劍架在自己的脖頸上,他一邊這樣做,一邊溫柔地說,“你可以用這把劍重傷我,死有些困難,因為我有神格。但可以試試。惟惟,想為劍開封嗎?就像你以前喜歡的那樣。”
做夢的虞惟當(dāng)然不知道,給劍開封的意思就是第一次見血。謝劍白已經(jīng)幫她把劍抵在自己的脖子邊,她微微一動手,毫不費力,就能割傷他的脖頸,為劍見血了。
虞惟什么都不懂,但她有點被嚇到了,這個謝劍白好瘋,讓很跳脫的小貓妖都不知如何招架,有點害怕。
而夢里的那個被附身的‘她’,便顯得淡定多了。
甚至是謝劍白取骨做劍這樣瘋的事情,她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這把劍似乎考慮到她的身體原因,所以做得十分輕薄,虞惟很輕易地舉了起來,將它遠(yuǎn)離謝劍白的脖頸。
她在窗欞透過的陽光中看著這把漂亮的白劍,她輕輕說,“既然它以你的劍骨而制,那是不是與你之間還有關(guān)聯(lián)?”
“沒錯,所以這把劍,是天下唯一能隨意重傷我的劍。”謝劍白說。
他一直跪在床榻邊沒有起身,這是個能讓虞惟很適合傷害到他的高度。謝劍白注視著她,似乎也在期待著什么——太見鬼了,這竟然是小貓妖第一次在夢里看到男人出現(xiàn)類似開心的情緒。
“那這樣的話……”
小貓妖不能控制夢里的身體,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舉起劍,靠近自己。
謝劍白幾乎同一時間伸出手,怕她傷到自己。他抓住劍刃,鮮血頓時順著他的指縫涌出,在劍身上流淌。
與此同時,虞惟側(cè)過臉,她輕輕地吻上雪白的劍柄。
她抬起頭,對著錯愕的謝劍白,笑道,“這樣做的話,你也能感受得到嗎?”
謝劍白的目光越發(fā)變得幽深。
白劍被甩在一邊,他俯下身,虞惟有些慌亂地眨著眼睛,她感受到他炙熱的手掌托住她嶙峋的后背,下一瞬,謝劍白吻住她的嘴唇。
啊!
虞惟猛地睜開眼睛,在床上坐了起來。
她的胸脯起伏著,驚魂未定地平息了許久,才終于緩了過來。
小鳥在窗外鳴叫,微風(fēng)吹拂,遠(yuǎn)處還有女修低聲聊天的聲音,一切都安謐祥和。
虞惟有些心有余悸——上次是阿寧,這次是謝清,她怎么又做這樣稀奇古怪的夢。
夢里的氛圍有一種平靜卻壓抑的感覺,讓虞惟有點喘不過氣,如今醒過來了,才終于覺得呼吸順暢了。
“小惟,怎么了,做噩夢了?”旁邊的女修問。
虞惟應(yīng)付得含含糊糊,她變成貓,從窗戶跳了出去。
她滿腦子都是夢里那個有點陌生的謝劍白,她從未見過那個模樣的他,隱忍、陰郁、頹靡又瘋狂。真的讓小貓妖有點架不住。
而且夢里的那個她表現(xiàn)得也太淡定了吧!那把劍可是謝劍白的骨頭啊啊啊啊啊啊!誰要那個奇怪的禮物!
虞惟一肚子吐槽想要找她的謝劍白述說,而且夢里的一切太真實了,讓她想趕緊找到男人,確定他的精神狀態(tài)。
來到溪流邊的秘密基地里時,小貓妖看到一個人在做飯。若不是他穿的是白衣,恐怕她第一反應(yīng)會看成是虞承衍。
“謝清,你在做什么?”虞惟變回人,她問,“承衍呢?”
“他有事沒來。”謝劍白站在虞承衍的廚具面前,他側(cè)頭看向她,“今日我給你做飯,如何?”
虞惟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地說,“其實我吃一天零食也是可以的!
謝劍白從沒有做過飯,她心中是不太信任的。沒想到,男人做起來像模像樣,端出的幾盤菜都是虞承衍曾經(jīng)做過的,雖然味道自然不如鉆研許久的虞承衍,但也不難吃,正常水平。
“這竟然是你第一次做飯?”虞惟給予高度肯定,“已經(jīng)很好吃了!我沒想到你還滿擅長的!
“我不會做飯。”謝劍白說,“我只是單純復(fù)刻虞承衍的做法!
謝劍白雖然對廚藝一竅不通,但他按照記憶,能將虞承衍的做飯步驟模擬得接近□□成相似?梢哉f完全沒有技巧,全憑過人的智力天賦。
男人一如既往地平靜沉穩(wěn),讓虞惟找回了安全感,她一邊吃飯,一邊迫不及待地對謝劍白吐槽她的夢境。
說到最后面,她忍不住揮舞起手臂,“你還用劍骨給我做劍,真的好離譜。
謝劍白若有所思,虞惟說到前面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知曉,這必定是他與她生虞承衍的那一世經(jīng)歷過的事情。
聽到她最后關(guān)于劍的吐槽,謝劍白道,“你喜歡嗎?”
在這一瞬間,仿佛現(xiàn)實里和夢境里的兩個謝劍白重疊在一起了。
就好像,如果她現(xiàn)在應(yīng)了,明天謝劍白就真的會給她取骨做劍。
虞惟十分無語,這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嗎,連她這個外來的妖怪都知道這件事真的不正常啊!
“一點都不喜歡!庇菸┻B連拒絕,“我對劍不感興趣!笨吹街x劍白了然的神情,她立刻嚴(yán)謹(jǐn)?shù)匮a充道,“我不想要任何骨頭制品,讓你的劍骨好好地待在你的身體里,好嗎?”
“知道了。”謝劍白只好說。
不知道怎么,總感覺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挺遺憾的?
·
虞承衍不在,二人就能光明正大從早到晚賴在一起。
這樣的生活一開始還挺好的,幾天之后,虞惟就有點想念虞承衍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到底在忙些什么。
實際上,虞承衍早就在虞惟做夢的那一天便離開了玄天宗。
修仙門派的聯(lián)盟名為天盟,每隔五年會召開大會。宗主谷廣明一早便指定虞承衍跟他一起去。
對外來說,其他宗主都得知谷廣明收了一個天賦異稟的金丹期年輕修士,谷廣明帶著虞承衍出席無可厚非。
對內(nèi)而言,谷廣明一直想用各種辦法拉攏虞承衍,而虞承衍雖然進(jìn)的是自己親爹的門派,可表面上卻是承了谷廣明的恩情。他在玄天宗已經(jīng)呆了將近一年之久,若是想維系面子,不好推脫這次旅行。
只不過,谷廣明相比于之前光明正大地表達(dá)自己對他的愛才與喜愛,也對自己身處高位久了之后的淡淡傲氣并不掩飾。就像之前二人偶爾見面時,谷廣明會讓虞承衍為他倒茶,并且對此感到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此次出門,谷廣明卻顯得過于有禮客套,絲毫不見之前的做派。
幾日后,他們二人抵達(dá)了新的仙州,下方是一望無際的森林,遠(yuǎn)方的天際線,似乎傳來海浪的聲音。
修真界的大海位于極其偏僻的地方,虞承衍看看周圍,他問,“宗主,天盟大會是在這里舉行?”
谷廣明并未直面回答,他拍拍虞承衍的肩膀,感慨道,“凌霄啊,這一年以來,玄天宗待你不薄吧。”
“是。”虞承衍恭維道,“宗主對晚輩的恩情,晚輩都記在心里。”
“好孩子!惫葟V明欣然道,“既然如此,便是你償還恩情的時刻了。”
說完這句話,谷廣明忽然發(fā)威?v然他是勉強(qiáng)上的大乘期,如今修為只有元嬰左右的虞承衍也仍然不是對手。
如海嘯般恐怖的威壓席卷而來,虞承衍甚至沒有反抗,很配合地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