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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豐喜!”云卿起身,對門外喊道。

  “奴才在。”門口的太監(jiān)回。

  “去把常指揮使叫來!痹魄湔f。

  我聽豐喜的腳步漸遠,不多時,就帶來了常余策。

  常余策一進門,我嚇了一跳。

  他怎么瘦成這樣了?

  用形銷骨立來形容,可能有些過了,但常余策真的瘦成了一把骨頭,暗衛(wèi)的制服是緊身的,穿在他身上卻還有些松垮。

  他臉頰也凹陷下去,神情飄忽,全沒有了回京前那副模樣。

  ……暗衛(wèi)的活兒,這么累的嗎?

  云卿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沒挑明,只是看著常余策的樣子,嘆了口氣。

  “余策,你大致明白我為何找你吧?”她問。

  常余策點點頭。還好,說要事的時候,他還挺正常的。

  “屬下也正有此意,”他說,“殿下不找我,晚些時候,我也要來尋有靈姑娘幫手的!

  “你也覺得,和邪祟有干系?”云卿又問。

  “不敢說,”常余策笑笑,“是不是,去了再看吧。”

  于是,便是我、九枝和常余策三人出了皇城。

  常余策雖然瘦到可怕,走起路來還是無礙。他似有心事,一路上都不說話,直到被我時不時瞅一瞅,按捺不住了,才開口問:“有靈姑娘,有話要對我說?”

  “我……我是覺得詫異,”我說,“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常余策又笑笑!皼]事,最近事務(wù)繁忙!

  我不傻,知道他是在敷衍,又不便細問,只好隨他。

  走出皇城南大門,前面看見一支長長的隊伍,仔細看,是一隊禁軍和幾個太監(jiān),帶領(lǐng)著幾十名年輕女子,正打這邊經(jīng)過。

  “怎么這么多女子?”我愕然,“這是去做什么的?”

  常余策也看了看。“該是京師親衛(wèi)護送教坊司遣散的樂籍,去內(nèi)城落腳的,”他說,“殿下要裁撤教坊司,所有樂籍各歸來處,但人數(shù)眾多,便先收攏在一起,再詳細安排!

  “樂籍是什么?”這個詞我倒沒聽過。

  常余策看我一眼,忽然有些拘謹。

  “樂籍……就是官妓!彼f。

  ……啥?

  常余策清清嗓子!肮偌倚铕B(yǎng)的娼妓!

  我睜大眼!斑有這種事?”

  常余策面露尷尬!肮艁肀阌械,”他說,“官員們要尋歡,對民間開放,還能賺些錢財以充內(nèi)庫,便有了官妓一說,后來,又專設(shè)了教坊司!

  我聽著,說不出話。

  “這些女子,要么是行軍打仗抓回的女俘,要么是大戶人家抄家后的女眷,或者罪臣的妻女,”常余策接著說,“收入教坊司后,大概教她們些曲樂詩文,就……就要侍奉官員了!

  他說得很小心,但我也能聽出來,這個“侍奉”沒有那么簡單。

  “那她們——”我欲言又止。

  “賣藝,也賣身,”常余策知道我要問什么,“名義上只賣藝,但都是妓了,便由不得她們了!

  我緊趕幾步,離那些女子近了一點。

  “她們有的,身上有傷!蔽艺f。

  “難免的,”常余策嘆口氣,“雖然侍候的多是官員,教坊司對官員的舉止也有明規(guī),但遇上邪淫之人,挨打受罵,都是常事。地位低的樂籍,被凌辱、褻弄致死的,不在少數(shù)。”

  我心里一擰,路過這些女子時,都不敢去想她們遭遇過什么。

  “所以殿下才一心裁撤教坊司,”常余策又說,“其實先帝也有過這個意愿,只是當時戰(zhàn)亂方定,顧不上,后面幾次想推行,又被內(nèi)閣勸阻,無奈才留存到現(xiàn)今。”

  云卿……果然,冒死把她送回京城,是對的。

  “聽殿下的意思,她還想逐步進取,直至徹底消除娼妓行當,”常余策說,“到時無論官妓、營妓還是民妓,都不復(fù)存在!

  他眉目舒展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我看看他。“你去過么?”

  常余策一怔,隨即笑了!皼]去過,也不會去,”他道,“但我這么說,你該也不信吧。”

  我沒說話。

  常余策說,暫時用來安置這些樂籍的,是內(nèi)城一處場所。這些女子和我們順路一段,走到一條街上,隊伍一轉(zhuǎn),走向了另一側(cè)。

  這一日下著小雨。雨已經(jīng)多日未停了,加上街道都是水,打濕了她們的頭發(fā)和衣物。她們都身著單衣,一個個凍得瑟瑟發(fā)抖。

  我站住腳,咬破手指畫了個咒。

  我爹給我的生墨筆,之前那一戰(zhàn)被砍斷了,后來我回去找,也沒找到,以后只能用這種辦法了。

  一股暖意從我指尖涌出,流向這支隊伍,輕輕把她們攏住。

  這些女子都有些驚異,摸摸身上,神情困惑,卻又不敢亂說話。

  “你做了什么?”常余策問我。

  “一點小術(shù)法,”我說,“多少能讓她們暖和些吧!

  我看著這些女子一個個從我面前經(jīng)過,走向遠處。

  走在最后一名女子,已經(jīng)有些瘋態(tài)。她雙手胡亂打著拍子,披頭散發(fā),腳步磕磕絆絆,還仰著頭,任由雨水打在臉上。

  她是如何瘋的,答案很明顯。

  這女子一邊走還在一邊說話!褒垇砹恕彼哉Z,“我看見龍了……龍來了……”

  我忍不住抬頭仰望?筛呖罩挥谢页脸恋脑茖,哪有龍?

  我看看九枝。九枝搖頭。他也沒看見什么。

  可能……是她在腦中見到的吧。

  她就這么絮叨著,跟在隊伍后面,慢慢地,就看不見了。

  “她們都入樂籍這么久了,還有地方可去么?”我忍不住問。

  “有些還有家人,”常余策說,“不過多數(shù)人,可能都沒有家了,這些人等,還有這種瘋了的、病了的,如何安排,我也不清楚,殿下應(yīng)該有她的盤算吧!

  我不再說話,沿著大路走下去。

  出現(xiàn)瘋病的,是兩個相鄰的坊,離皇城不近,我們走了很久才到。坊外堆積著不少木料和沙土,好像正在修繕。

  “工部最近在主持大修內(nèi)城,”常余策為我解釋,“入冬了,趁著天還不算太冷,把該修的修一修,好教城里的人過冬。”

  “這兩個坊,都在修?”我下意識問。

  常余策點頭。“這幾日剛好修到這邊,已經(jīng)修了個七七八八,馬上就——”

  他未及說完,前頭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姿勢奇詭的人正飛速跑來,狂呼亂叫,后頭幾個人在追。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那些人沖我們喊。

  第66章 鳳起(二)

  瞬息間,我已經(jīng)看懂了大概。

  沖我們跑來的是一名男子,此刻正拼命撕扯著身上的衣物,似乎渾然不覺得冷。

  “熱!熱!”他神情痛苦,嘶聲喊著。

  這是……銜玉所說的瘋?

  我準備捏咒,九枝擋在了我前面,但常余策更快。他身形一閃,直奔向男子,懷中飛出一道鐵鏈,劈空纏住男子一只小腿。

  常余策輕輕一拉,就把男子放倒在地。

  后面的人追上來,七手八腳把男子按住。

  男子死命掙扎,我在一邊看著,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胸口正在急速腫脹,快要變成紫紅色。

  “放開他!”我一聲大喊,抬腳沖過去,“都放開他!不然他會死的!”

  按著男子的眾人不明就里,但看我這么緊張,都下意識松開了手。

  男子立時又要起身,我結(jié)個印,拍在他心口處。

  腫脹緩解了,他皮膚的顏色也慢慢淡下去,恢復(fù)了常態(tài)。男子長出了口氣,仰面躺在地上,整個人平靜下來,陷入昏迷。

  周圍人看得瞠目結(jié)舌。常余策走過來,仔細看了看這名男子。

  “你封住了他體內(nèi)的熱毒?”他問。

  我點點頭!安淮_定是毒還是什么,但他體內(nèi)有很強的熱流,心肺鼓動,催逼血液奔涌,所以他才會覺得燥熱,必須活動才能緩和,如果像方才那樣禁錮著他……”

  “氣血和熱流淤積,終會破胸而出,對么?”常余策又問。

  我看他一眼,神情嚴肅。

  這癥狀太奇怪了,并不像是尋常的毒,接觸男子肌膚時,我也沒感覺到妖鬼之氣,他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訪內(nèi)諸人面面相覷,良久,才有一人鼓起勇氣問:“敢問,閣下是?”

  常余策拿出一個腰牌。

  “皇城司,”他示意,“來查案的!

  暗衛(wèi)見不得光,對外都稱是皇城司,實際沒有這個司,做做樣子而已,朝廷上人人心知肚明,不過拿來唬一般民眾,倒是足夠。

  坊民們立刻振奮起來,“大人可來了!”問話的人幾乎要哭出聲。

  “你是何人?”常余策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