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隨便起一個不就好了?
這個我也不懂啊……
但玄女問得殷切,我也不好拒絕,抬起頭看了看,忽然有了主意。
“今日晴空昭昭,上有彩云,”我說,“那不如這孩子,便叫昭云吧!
“昭……云?”
我點點頭!巴松桨矡o虞,又如昭日霞光,映照蒼生。他只需有名,不需有姓,從此便和他那心思歹毒的生父,再無任何干系!
“待他年長些,我若還活著,就去山上看他。”我說。
玄女笑意盈盈,又對我道聲謝?v身而起,很快望西邊飛遠了。
我一直看著她,直到再也看不清,才動身離開劉家。
“云鳴山,會收么?”九枝在我身側問。
他擔心我忽然送個孩子過去,恩義堂那幫人不愿意收下。
“放心吧,”我說,“雖然玄女不喜歡這孩子,但這怎么說都是神仙生下的,論天資,可比尋常孩子高多了,好好教一教,一定是個奇材,月離他們高興都還來不及!
九枝沉默片刻,嘆口氣!昂⒆樱辉撚械。”
我明白他的意思。
“是啊,”我說,“那孩子,是拿玄女的屈辱換來的,所以,她不舍得,我理解,她舍得,我更理解。”
那劉書生還想拿孩子做要挾,可笑,他終歸是小瞧了女子。
我和九枝這樣一路閑聊著,走回客棧,遠遠地就看見客棧外頭搭起了梯子,店家和伙計正在往牌匾上掛燈籠。
“掌柜的,這是做什么?”走近了,我仰起頭問。
“客官回來了?”店家掛完最后一盞燈籠,一邊招呼我一邊爬下來,卻先說起了別的事,“客官今日外出,可有看見天降祥瑞?”
“祥瑞?什么祥瑞?”
“哎呀,那客官怕是錯過了,”店家說,“今日午間,有仙女自城上飛過。
呃。
我又不能和他說那是我變出來的,只好配合著做訝異狀!坝羞@等事?”
“是啊!”店家喜氣洋洋,“仙女過境,想必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動用了天威,替城里驅除邪祟,看來這城內,又可以太平了!”
最好是吧……“那掌柜的掛燈籠是——”
“這不是明日大皇子要來了么,”店家說,“全城張燈結彩,恭迎大皇子駕臨。你說巧不巧,大皇子一來,就有大吉之象,這大皇子果真不一般吶!”
大皇子要來了?
但城里的邪異,可并沒有消除啊。
店家正高興,沒看出我的顧慮,還拉著我?guī)退麢z查牌匾有沒有歪斜,我隨口敷衍幾句,推說回房休息,就上了樓。
“九枝,晚上我們還要出去!蔽艺f。
兩夜沒有好好休息,九枝一臉困倦,但他大致知道我的意圖,沒說什么,只是笑了笑!昂!
子時,我們倆再度出現(xiàn)在街道上。
雖說天降“神女”,城中都覺得這下便平安了,但畢竟大皇子要來,城內的巡查并未放松,反而加緊了一些,官兵也多了不少。他們自是看不見我,但相較前些日,又要更小心些。
這幾日我也大致可以確認了,城里作祟的,想必不是妖,更不可能是鬼,鬼最惡最惡,也不過害人,或者上身,從沒聽說過能把人憑空變沒的。
那便只可能是人了。
從城東走了一遭,無甚異狀,我們轉向城北,路過一條寬敞整潔的大街,九枝忽然抬起頭,看了看不遠處的一棟屋頂上方。
“有聲響?”我對他這種反應已經很熟悉了。
九枝點頭。
我判斷一下方位,鉆進旁邊的巷子,七拐八繞,繞到了一幢宅子前。
看這宅子的大小和式樣,這一戶該也是個富庶人家,此刻大門緊閉著,但我能感到門后有人活動,少說也有五六個。
“他們,從頂上進去的!本胖φf。
我知道他的意思,這些人大概是從院墻和屋頂翻入屋內,動靜極輕,沒有驚動四周,也就是九枝五感敏銳,不然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有這樣的身手,自不是尋常人,而他們以這種方式入戶,肯定也不是為了做什么好事。
我想想,在墻根處找了個地方藏身,等等看接下來的變化。
約莫一刻光景,院墻上探出一個人頭。
這人蒙著頭臉,只露著一雙眼睛。他四下看看,見院外無人,便沖后打了個手勢。
須臾,又有兩三人翻過墻,輕巧落地,都是一身短打黑衣,包裹嚴實,再有二人將一個麻袋抬過墻頭,施力拋下,早先出來的人在下面接住,扛上肩膀,合計五人加一個麻袋,動身要走。
“把人放下吧,”我現(xiàn)了身,在他們身后說,“大晚上的,你們不累啊?”
麻袋拋下的一瞬,我就猜到里頭是個人,大小、輪廓都對得上一名成年男子,也是同時,我想通了這幾日城內的詭異事情,都是由何而來。
我本以為我和九枝忽然出現(xiàn),多少能嚇他們個好歹,不想這幾個黑衣男子倒是訓練有素,片刻不猶豫,擰身就打過來。
我沒和人打過架,唯一的經驗也就是上私塾時,痛毆過兩三個男童,但這一路來經歷過種種,厲害人物我見多了,眼前這幾個人的架勢,實在是不夠看。
手上捏了兩道咒,他們就撲了個空,我?guī)е胖阶詮谋娙酥写┻^,直走到扛麻袋的那個人近前。
“把人放下!蔽抑貜偷馈
“你們是何人?”這人愣了愣,低聲問。
“你不用管,把人放下!蔽夷椭宰诱f。
“大膽!你可知我等是誰屬下?”他惡狠狠道,“敢壞我們的事,你怕是活膩了!”
“這個隨后再說,你先把人放下!边@怎么還聽不懂人話呢?
他不說話了,手一翻,一柄短刀亮在手里。
我嘆口氣,手指在他身上一點,他雙膝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刀也落在地上。九枝與我心意相通,黑衣男子剛失了力,他就從這人肩上把麻袋取了下來。
“不過年不過節(jié)的,何必施此大禮?”我拍拍這人后腦,“我又不給你壓歲錢。”
這人雙目瞪起,突然抬頭低呼:“常典簿!還不出來?”
門內還有人。
我發(fā)覺時,這人已欺近我身后,一手伸向我背門。
可他再快,也沒有九枝快,九枝一把攥住了他手腕,另一只手還橫拎著麻袋,像拎著個小孩一樣。
這人即刻翻身倒踢,從九枝手里掙脫,瞬息間退出去幾步遠。
他面上的黑布掉了,露出面目,倒是一張生得不俗的臉,可惜天太黑,看不很分明。
見我目視著他,他也意識到自己露了本相,立時拿手遮面,低喝一聲:“散開!走!”
不等我有所反應,幾個黑衣人齊齊散開,奔往幾個不同的方向。露了臉的這位也飛身而起,從我身旁掠過,抓起方才給我下跪的那人,起落間便無影無蹤。
轉眼間,街上空空如也,就剩下我同九枝。
哦還有個麻袋。
“娘子,追嗎?”九枝問我。
我搖頭。還追什么,六個人分了五條路跑,追哪個?
本來我也沒打算深究這些人,還是先看過這里的情況再說。
我讓九枝把麻袋放下來,除去麻袋,里面是個一臉富態(tài)的男子,年紀四十上下,還活著,就是在昏睡,這么一番折騰,他居然沒醒。
“把他抬回去!蔽艺f。
九枝躍入院中,從里面悄悄開了門,我和他將這男子抬回屋中。
合宅上下,居然沒有一個人醒著,我正納悶,走入臥房,才知道原因為何。
臥房內,床榻上還有一名女子,也在熟睡,屋里一股子淡淡的奇香。
我心知這東西不能多聞,閉了口鼻,把男子原樣放上床塌,趕緊原路退出去。
走出院門,深吸了一口氣。
“九枝,你聞到了嗎?”我問九枝。
九枝點點頭!昂芟恪!
“大概是迷香,”我說,“我聽爹說過,世間有這類東西,可以把人迷暈放倒。這家里的人,估計都中了。”
“我怎么沒事?”九枝問。
“……大哥,你是妖怪啊。”
九枝恍然大悟。
懶得理他,我靠在院墻上,理了理思緒。
至此,事情已經很明朗了,這伙來路不明的黑衣人,趁夜翻墻入屋,先各處散布迷香,把屋里的人弄暈,然后將他們要的人帶走。
城里這陣子失蹤的人,怕都是這樣消失的。
中了迷香,被帶走的人不會掙扎,家中其余人等也自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何事,這些黑衣人身手又高,是以不僅沒有打斗痕跡,屋內的物件也不會挪動。
估計還有個善后的,抹去院落里眾人的行跡,比如剛剛那個姓常的人。
待到早晨,迷香都散盡了,在旁人看來,就是悄無聲息丟了個大活人,連個腳印都沒有,確實不像是人做的。
道人當然也看不出來,壓根就沒有妖怪,他們怎么能找到妖怪?
至于客棧掌柜說的,那個城西李家夫人的事,看來是施迷香是出了差錯,她醒了,目睹到什么,于是只能先把她打暈,以黑衣人的能耐,無外傷的前提下把一個人弄昏,該不會多難。
但他們究竟是什么人?盯上這幾戶人家,又是因為什么?
看這伙黑衣人的樣子,身份絕對不簡單。那個扛麻袋的黑衣人向那個姓常的求助時,喊了一句“典簿”,我總覺得這兩個字很耳熟,是從哪里聽過?
我心念一動,趕緊跑到之前和黑衣人打斗的地方,在地上摸索。
我記得那東西就在這里的……
果然,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