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叫我回家嗎?”我暗諷他。
上人又笑笑!笆俏铱村e了!
六
幾位道長驅(qū)散了村人,幫我和九枝將顏兒娘親葬下,又煉度了顏兒娘親的亡魂,這才與我們作別。
元卿還給了我一個像牒文一樣的東西。
“這是上清觀的寶箓!彼f,“你四處行走,身上帶著它,會方便些!
這東西我倒從未見過,但他既然這樣說,我就小心揣了。
我不忍再見到顏兒,況她有元卿照料,我也放心了,便帶著九枝與翠玉,另揀了條道下山。
翠玉這個膽小怕事的,一直到離了道人們很遠,終于敢跳出我懷里,扭身化成人形。
“老天爺爺啊,可算是了結(jié)了,”她捂著心口說,“我小仙活了這些年,還是頭一回見這么可怕的事,這村里人怎么想的啊?”
“這樣的舊俗,在許多地方,怕是也還有吧!蔽逸p聲道。
翠玉嘆了口氣,又想到什么:“哎,你這一走,村里人萬一跑去把顏兒爹娘的墳刨了,可怎么辦?”
“沒事,”我說,“我在墳上下了咒印,沒人能動得了那墳,除非他想尋死!
“嚯,你年紀不大,心腸倒挺狠的嘛,小有靈!贝溆衽呐奈壹绨颉
“本來沒那么狠的。”我說。
翠玉愣了一下,感慨道:“也是,我在這山上待了這許久,也沒想到山下還有這些腌臜事,大仙,你是不是都后悔下山了?”
她問的是九枝,但九枝想了想,搖搖頭。
“你不用問他了,”我說,“他只要跟著我,到哪里都好的。”
九枝聞言,給我一個燦爛的笑臉。
“你一個大男人,怎么跟個小媳婦一樣?”翠玉譏笑他。
“男人就不能如此了嗎?”我瞪她,“只有女子才可以?”
翠玉不敢說話了。
她又隨我們走了一段,快要走出這片山林,她忽然站住。
“我不跟你們往前了啊,小有靈,”她說,“我該回去了,小姐妹們還在等我!
“嗯,你多加小心,”我說,“那些毒蟲還在的,妖氣多少也要一段時日才會慢慢消解!
“小仙我是誰啊,”翠玉得意一笑,“我還怕它們?”
我也笑笑。
和她剛道了別,沒走出幾步,她從背后喊我。“對了,小有靈,”她兩步跑過來,“你把手給我!
“干什么?”
“別問,快點兒!”
我只好向她伸出一只手。她翻開我的手心,在上面畫了一個什么,那東西閃爍一下又滅掉,仿佛融進了我手中。
“這是喚我出來的法咒,”她說,“還是你爹教我的,以后啊,你要是遇到什么兇險,需要小仙我的,就在心里默念三遍我名字,不管多遠,我都立時出現(xiàn)!
我一下有些感動。“翠玉……”
“打住啊,”翠玉說,“我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你娘親,她要是知道我不管你,估計要把我活剝了!
她這么一說,我想起一件我一直要問但忘掉的事:“翠玉,你和我爹娘是怎么認識的?”
“那還能怎么認識的,你娘親年輕時可是——”
她大咧咧說出口,又猛地截住話頭。
“可是什么?”我疑惑,“你接著說啊。”
“三娘沒和你說過?”翠玉試探道。
“說什么?”
翠玉打了個寒戰(zhàn)!澳撬懔,既然三娘不告訴你,我就不多嘴了,你就記著,小仙我會一直看顧你,就行了!
“還有,”她教育我,“別一天天翠玉翠玉的,翠玉是你叫的?我和你娘是結(jié)拜的姐妹,你得叫我姨!”
我當然沒叫她姨,還好她也沒再啰嗦,留下法咒之后便自顧自走了。
于是又剩下我和九枝二人,同從前一樣,接著踏上往遠處的路。
走出去一刻鐘的工夫,我才想到,唉,這一趟又沒賺到什么錢。
大娘倒是想給我些錢答謝我,我哪里肯收,最后只收了些她做的吃的,留待路上吃。
仔細算算,身上就剩一點盤纏,怕是進了宣陽城,連住店的錢都不夠。
一瞬間我打家劫舍的心都快有了。
“九枝……”我正打算和九枝講講眼下的困境,一扭頭發(fā)現(xiàn)他突然湊我湊得極近。
我嚇一跳!澳阕鍪裁矗俊
九枝示意我不要動。他靜靜靠過來,抬起手放在我臉上。
“你你你別耍流氓啊!”
九枝露出一個清爽的笑容。他指尖發(fā)出光,手拂過之處,似有一點涼意,輕點幾下,方又收回去。
他端詳一下我的臉,好像滿意了。
我忙從隨身的包裹里拿出我娘給我的小銅鏡,照了照,才意識到他在為我治傷。追百足時我臉上被樹枝劃出的傷口,竟一個都不見了。
“你什么時候又學了這些?”我問。
九枝一臉神秘,我猜他應(yīng)該是又覺醒了新的本事。
也不知道這兩百年的大妖,身上還藏了多少能耐,不過……他什么時候能學會說話啊……
離了山,前面漸漸成了坦途大路,又走了一日多,總算是到了宣陽。
我又累又乏,只想著趕快找到個能歇息的地方,可轉(zhuǎn)遍了大半座城,問了能遇見的每家客棧酒樓,果然連最便宜的住處,我都付不起一晚的錢。
最后只好先尋了家茶鋪,要了壺普通茶水,坐著發(fā)愁。
“九枝,這樣下去,你我怕是只能回山上了。”我悶聲說。
九枝想一想,沾一點茶水在桌上寫了四個字:元卿上人。
“你是說我們?nèi)サ烙^里找元卿上人幫忙?”倒也是個辦法,可之后呢?
“唉,”我嘆氣,“我還以為學一身捉妖的本事,能隨便走天下的,沒想到這么難……”
正說著,旁桌一個男子忽然站起身。他方才就一直在打量我和九枝,我也沒在意,可他居然走了過來!岸粠煾悼墒亲窖?”他急急問道。
“是啊!蔽翼樋诖稹
“姑娘是道姑?”他又問。
“那倒不是,”我趕緊說,“就是……捉妖的!
“那快請隨我來!”這人說,“我家小姐正到處尋姑娘這樣的人!”
第4章 冥嫁
一
我不明就里,本想推脫,忽又一想,他既然說“他家小姐”,那應(yīng)該是個大戶人家吧?
大戶人家,可不就有錢了嗎。
至少有地方住了!
“快帶我們?nèi)!”我喜出望外,都忘了客氣兩句?br />
那人被我一臉熱情嚇到了,愣了片刻才想起來他原本要干什么。
這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動身前他還幫我們付了茶錢!拔医泄人,”他殷勤地拿過我和九枝的包袱,“二位這邊走!
我心里那個開心,唉,可算是看見能來錢的活兒了。
宣陽城比潞城還要大許多,我們離了茶鋪,走了老遠的路,才來到一棟偌大的府邸前。我之前覺得許家宅子已經(jīng)夠大了,到了這里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
“我家老爺姓方,”谷四一邊叫門一邊說,“是這里的員外,這會子老爺太太都在家,看見姑娘不知該有多高興!
我被他說得有些好奇。“這城外不是便有上清觀么?你們?yōu)楹尾蝗フ埶麄??br />
“唉,姑娘有所不知,”谷四面露難色,“這事兒吧,不便請道爺們相助……”
我還在想是什么事不能教道士插手,已有護院過來開門,谷四也不再和我搭話,快步帶我們走進去,不等穿過院落,先放聲喊起來:“老爺!夫人!我?guī)芫刃〗愕娜藖砹!?br />
不多時,從外廊走出一對夫婦,看相貌該近不惑之年,但目光炯炯,一看就是過足了富足日子的模樣。
“谷四,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帶?”夫人走在稍前,看見我,皺了皺眉頭,“這是哪里來的野姑娘?”
“夫人,這是捉妖的師傅,”谷四忙說,“我在城西茶鋪碰見的!
“捉妖師傅?”夫人上下打量我一番。我被她看得心下有點不爽。不過九枝氣宇軒昂,算是讓她放下了一些戒心!斑M來吧!狈蛉瞬焕洳坏卣f。
這家堂屋足足比許家大了一圈,窗明幾凈,亮亮堂堂。谷四將包袱遞還給我,垂手在門外沒進來,也沒人請我和九枝落座,我只好站著,看著方家員外和夫人在正對面坐下,等旁邊丫鬟給他們沏上茶。
“姑娘是捉妖師傅?”方員外喝了口茶,沉聲問。
“嗯!蔽覒械媒o他們好臉色,隨便回答。
“哪里來的?”他接著問。
“俱無山。”
“什么山?”夫人又皺起眉,“我怎么沒聽過?這是什么地方?”
我沒答話,冷著臉看她。
員外賠笑兩聲。“那……敢問姑娘師承是?”
我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了!皼]有師承,自己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