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二更)
知微出了定福宮大門, 一路帶著秦湘竹和兩個八品仙君殺到了接待五處。
方才接待定福宮來人的那位年輕女仙君也沒有想到,剛才待客的茶還沒涼, 對方又帶著人回來返場了。
知微大步走了進(jìn)來, 對著房中低頭忙碌的兩男兩女問道:“誰是亦柔仙君?”
一個身量不高,纖腰淡妝的青衣女子站起身來,對著知微道, “我是。”
知微點了點頭,道:“你好, 我是定福宮司儀處的代理掌理仙君!
亦柔有些懷疑地看了知微一眼, 這樣年輕的美人, 以前從未聽說過, 有些不敢相信, 竟然已經(jīng)代理到了三品。
她對著知微輕輕一福身:“還不知仙君尊號為何?”
知微道:“你稱呼我歆和便是!
聽到對方是歆和仙君, 亦柔小小地驚呼了一聲,“原來是歆和仙君, 快請進(jìn)來說話!
最近歆和仙君風(fēng)頭正盛,他們御監(jiān)司也聽說過這位仙君的不少傳說,是繼南徵和臨安后升職最快的天庭仙君。
而且跟這兩位起點不同, 歆和仙君沒什么背景, 只有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師祖是衡澤仙君, 有還不如沒有的那種, 還有一個據(jù)說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似乎是靈仙宮的藥王,其他的都未曾聽說。
大家也不知道歆和仙君究竟是不是天降紫微星, 但想來日后的仕途運(yùn)不會差, 故而亦柔雖然知道對方是過來找麻煩的, 但說話口氣還是不自覺客氣了幾分。
亦柔請知微進(jìn)來后, 將一份司里新發(fā)的奏書給了知微。
“是這樣的,歆和仙君,我們司長和幾位副司長都開會研究過了,從今年七月份以后執(zhí)行新的規(guī)定,以后申請光華殿舉辦宴會和各種儀式,一律有主辦單位提出申請,還請您予以諒解!
知微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這事怎么聽怎么滑稽。
a公司和b公司簽訂了長久合作合約,其中一方賺都賺完了,覺得合約不合適了,于是就出了一份公告,以后不能賣給名字叫a的公司了。
但是這東西實則是沒有效力的,一則是因為契約在規(guī)定出來之前,二則他們只能規(guī)定自己的部門,并不能凌駕在管理契約的部門之上。
換句話說,他們自己出的公告是自己內(nèi)部的事情,只能約束自己,約束不到旁人。
知微正要說話之時,接待五處這邊又來了一個熟人——書易仙君。
書易見到知微后十分開心地同她打了個招呼。
他之前聽了知微的話,在修仙中心養(yǎng)了一個筆名,寫話本的同時收獲了很多聲望,雖然積累在筆名上,但是也可以提取出來為自己所用。
如今在司命府中,他的聲望排行已經(jīng)排在了前面,如果按照資歷和貢獻(xiàn)晉升的話,他應(yīng)該會有很大的優(yōu)勢。
所以他近段時間對知微一直持十分感激的態(tài)度,甚至還邀請知微參與下凡度假體驗生活,自己可以給知微拿出壓箱底的好本子作為報答,但卻被知微一口回絕。
別的仙君幫她編寫命格本子是度假,書易的本子可是正經(jīng)八百的渡劫。
知微是見識過書易命格本狗血功底的人,就算對方說得再是天花亂墜,擱在知微這里都是不信的。
亦柔對著書易很客氣:“真難得見到書易仙君一回,究竟是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
知微這下發(fā)現(xiàn),雖然亦柔剛才對自己態(tài)度還算不錯,但若是跟書易做比較的話,明顯對方對書易更加殷勤小心。
除了書易級別更高一些,是五品仙君之外,知微覺得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可能大家都怕萬一犯了什么事情,歷劫撞到了司命府的書易仙君手里,所以不敢對他太高聲說話吧。
畢竟書易寫起命格本子來是個毫不含糊的主兒。
書易對著亦柔說明來意,自己想要想訂購一批上次那樣印著桃花的信箋紙,還要兩箱質(zhì)量好一些的鏟子。
書易既要寫命格本又要寫話本兒,來御監(jiān)司訂制紙張知微覺得可以理解,那訂購鏟子又是干嘛?要去半夜挖地嗎?
這個世界原本就挺玄學(xué)的,但是司命府明顯玄得更多一些,知微雖然有些整不明白,但也沒有多問。
畢竟天機(jī)不可泄露,還是不要打探得好。
亦柔將書易的要求登記造冊,書易轉(zhuǎn)頭和知微聊起了天。
“聽說你近來去定福宮供職了,這次過來御監(jiān)司又是什么事?看起來好大的陣勢啊,該不會是過來跟人干架的吧?”
知微攤手道:“之前我們承接宴會,都是直接過來申請場地的,現(xiàn)在御監(jiān)司改了規(guī)定,不許我們做中間人,要由主辦部門直接申請,所以我?guī)齻儊韱枂栐趺椿厥隆!?br />
書易翻了翻桌上的單子,對著知微調(diào)侃道:“歆和,你不錯啊,這才過去多久,就接了這樣多的單子。這張是蘭月殿德月仙君的,這張是小南天松源仙君的,這張是斗部臨安仙君的…… ”
書易越翻越是覺得不對頭:“不是,現(xiàn)在御監(jiān)司膽子都這么大了嗎?連斗部和臨安仙君的單子都敢卡了,能耐不小。
說罷,又點名叫著亦柔仙君問道:“我記得你們這里的掌處仙君以前還是臨安仙君的手下來的,也不能這么不給舊主面子吧?”
亦柔被他這么一說,頃刻之間紅了臉,慌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是我們剛剛開會有了新的規(guī)定,所以才……”
亦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書易打斷,說出了方才知微的心聲:“你們的規(guī)定也只是你們的規(guī)定,還能規(guī)定到定福宮和斗部不成?”
亦柔被書易懟得都快哭了,正當(dāng)這時,有一個身著蕉葉紋織暗花月白長袍的男子從后面走了出來,對著知微道,“我是這里的掌處仙君,有什么盡管對我說就好,不要為難亦柔!
說罷,又轉(zhuǎn)頭對亦柔道,“你們在這兒也太吵了些,我原本還想著這會兒把這本冊子上的賬目算完的,眼下怕是要等到明日了!
知微身后的珈言當(dāng)場不滿出聲道,“不過也就是個七品仙君而已,擺這么大的官架子給誰看!
她們歆和仙君也是七品,而且如今是代理三品,也沒這么大的架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這里的掌理仙君。
黎安也跟著應(yīng)道:“原也不必等著明日,我們歆和仙君都是今日事今日畢,偶爾忙道子時夜半也是有的,如今到子時還有七八個時辰,就那樣厚度的一本冊子,快些總是可以的!
做不完只能說明對方的動作慢、效率低。
知微也沒想到,御監(jiān)司接待五處的掌處仙君是這樣一個人。
看起來說話來聽著慢條斯理,也有幾分彬彬有禮的意思在里面,實則綿里藏刀,句句帶刺。
既然兩個部門有了糾紛,那就就事論事,早些達(dá)成共識也好快一些開展工作,這一上來就站在道德制高點給人扣個帽子算怎么回事?
珈言說他架子大,黎安說他動作慢,其實都不算攻擊到了根本,若是知微吃下了這一句話,只給了對方不痛不癢的幾句回應(yīng),氣勢上就落了下成。
知微對著這位男仙君頷首道:“我雖入職較晚,也算有一些機(jī)緣,碰巧這些年去過好幾個部門,不管哪里的接待處,都是吃茶說話接待客人的地兒,倒是沒聽說哪位仙君把這里當(dāng)成書房理賬冊過。許是這位掌處仙君格外勤勞,就算過來接待處辦差也要帶著賬冊,也算是吾輩楷模!
說白了,這接待處就是一個解決問題接待客人的地方,他在這里辦公就有問題,說別人是吵鬧更是荒謬,是一種既不尊重客人又沒有搞清楚處里職能的表現(xiàn)。
這就好比一個人在快餐廳辦公還嫌用餐客人吵嚷一樣,殊不知這個地方本來就是吃飯的地兒,怎么說都是理虧。
對方臉色閃過一絲不虞,繼而輕笑了起來:“方才我只顧著跟亦柔說話,沒注意到幾位仙君,真是失敬。我是這里的掌處仙君,封號振懷,歆和仙君有什么不滿,不妨跟我說說就是。”
書易實在看不慣這人的陰陽怪氣,當(dāng)即就要上前說道兩句,被知微拉住。
這是一個聰明和心術(shù)都寫在臉上的人,一上來就唱高調(diào)、戴高帽子,想要在言語上壓過別人一頭,不肯吃虧,是一種極端自負(fù)的表現(xiàn)。
不過自負(fù)的人往往伴隨著自大,對方一心要強(qiáng),自認(rèn)一步都不愿吃虧,而這樣的人,也更容易在言語之上出現(xiàn)破綻。
“看您說的,都是在天庭當(dāng)差,哪里會有什么不滿?”知微輕巧一笑,四兩撥千斤地將這位振懷仙君的話原封不動撥了回去,“這次過來并非私人之事,而是為著差事而來,就是想跟您聊一聊申領(lǐng)光華殿籌辦宴會之事!
光華殿不是一個大殿,也是一個宮殿集群,她們打算租用其中至少兩間。
“是這個啊!闭駪蜒b模作樣地應(yīng)了一聲,道,“我們司里前些日子的確剛剛出了新規(guī),難道亦柔方才還沒跟你們說清楚嗎?”
“據(jù)我所知,之前兩部簽訂的契約是在規(guī)定之前出的。”知微不疾不徐道,“振懷仙君不會覺得隨意出來一個新規(guī),就能否定之前的契約吧?還是說如今的御監(jiān)司根本不信有這樣一份契約,要我跟灶王申請?zhí)崛∑跫s,去雷部驗一驗真?zhèn)??br />
天庭一向?qū)ζ跫s效力極是看中,公然毀約就是忘恩負(fù)義的小人行徑,振懷仙君再是自以為是,也沒有當(dāng)即應(yīng)下知微這話。
他這么一沉默,氣勢當(dāng)場就弱了幾分。
知微見縫插針地對秦湘竹道,“方才咱們穿過亭廊之時,我似乎看到了司非府和雷部的幾位仙君也在御監(jiān)司中,不如就去請這幾位和副司長明惠仙君過來,給大家做個見證吧!
秦湘竹會意。
不管最后結(jié)果如何,如果只有糾紛雙方在場,談判產(chǎn)生的結(jié)果效力就會大打折扣。
方才一路過來,看到來這邊交涉事情的人不少,有四驛站的,也有訂婚殿和督財府的,甚至還有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司命府書易仙君。
但是歆和仙君并沒有找自己之前部里的那些熟人,而是單單點了這幾個仙君,意思不言而喻。
這幾人都是隸屬天庭的司法和執(zhí)法部門,對于今日糾紛見證最有效力。
秦湘竹對著知微輕輕點頭,而后走到振懷和亦柔跟前,道:“幾位仙君稍等,我這就去請幾位仙君過來,給大家做個見證。也請亦柔仙君去邀請一下副司長明惠仙君,雖說不來也無妨,但就怕到時振懷仙君解釋起來會難一些!
不管怎么說,明惠是御監(jiān)司的人,請她過來對亦柔等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總能幫腔上幾句。
亦柔也只得起身,依著知微的要求把明惠仙君請了過來。
知微所料不錯,振懷是個很會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的主兒。
當(dāng)眾人都到齊了之后,振懷仙君就換了一副謙遜的口吻對著大家說起,前些日子天庭出了一則新規(guī),希望各部門平和相處,減少摩擦,在盡可能的范圍之內(nèi)提升工作效率,所以他們才出了這個新的公文,以及附帶的幾條規(guī)定。
其實這個新的規(guī)則出臺沒有什么其他意思,本意上并不是為了卡誰或者針對什么人,就是單純?yōu)榱隧憫?yīng)天庭號召,提升工作效率,實現(xiàn)兩個部門的直接對話,希望歆和仙君和定福宮能夠予以理解和支持。
知微笑了起來,果然,這人最后的殺手锏也就是唱高調(diào),用更高級的法規(guī)來闡述自己行為的正確性,用以壓制當(dāng)年簽訂好的契約。
實則沒多大能耐。
既然如此,那就用最簡單的方法反駁好了。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第122章 (一更)
知微開始站直了身體, 臉上也掛起了招牌官方外交式笑容。
秦湘竹一看自家仙君有了狀態(tài),激動的嗓子都發(fā)緊, 心底一個聲音不斷吶喊。
啊啊啊打起來!
知微抬起頭, 正視振懷的眼睛:“依著振懷仙君的說法,是為了更加迅捷條理,便于各門各部協(xié)同辦差, 才有了這個規(guī)定,并沒有任何其他目的或者想法在里面, 我說得沒錯吧?”
在這么多部門的仙君面前已經(jīng)夸下了?, 振懷點頭道:“不錯!
“聽起來這事很是在理兒!敝⒌, “貴司的出發(fā)點是好的,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就拿小南天舉例, 小南天跟我們敲定宴會布置和大概流程需要最多一個上午時間, 而因為我們司儀二處和貴司接待五處常年合作,流程已經(jīng)非常熟悉, 只需要一個時辰就能完成場地申領(lǐng)!
“但各部并不懂申領(lǐng)流程,需要先找我們說明宴會要求,再來找貴司申領(lǐng)場地, 很多地方譬如小南天, 從前不能申領(lǐng)用宴場地, 以后可能幾年才會申領(lǐng)一次, 對于這些事情并不熟悉,且要在申請過程同我們部里反復(fù)溝通,申領(lǐng)場地完畢后, 再將使用權(quán)交由定福宮舉辦宴會, 至少多花二到五天時間不等!
對方出發(fā)點一定不是為了提升效率的, 而是為了擴(kuò)大話語權(quán), 回收權(quán)力,所以這里面就存在漏洞。
這振懷一看平日也是高高在上慣了,知微懷疑她根本沒有從基礎(chǔ)開始干過,不知道該如何去走流程。
她前期做了大量的工作,業(yè)務(wù)也是一單一單跑出來的,對這事實在太有發(fā)言權(quán)了。
振懷以為找的這個理由能站得住,點對點就是最好的,但其實不然。
光協(xié)調(diào)承辦和場地提供雙方就是一個大工程。
真正從基礎(chǔ)做起的人才知道,這些事情有多么磨人。
那振懷卻當(dāng)場對著知微反駁道:“歆和仙君也不能這么算。倘若將來需要舉辦宴席的各宮各處不需要再找定福宮,只是指定要用御監(jiān)司的宮殿,那么這條規(guī)則就變得毫無意義,還是直接來找我們申領(lǐng)更加便捷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