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銀叉叉起一小塊蘋果,放進(jìn)嘴里,慢慢嚼著,沒有說話。
阿撥斯的雨季,一直陰雨不斷,耶曼被封妃的日子始終沒有提前。
她決定執(zhí)行plan b。
冊封王妃那日,舉國歡慶。
光彩奪目、光艷照人的耶曼被一百名侍女簇?fù),如眾星捧月般出現(xiàn)在光亮圣潔的神殿。
一襲尊貴奢華雪白長袍的希律亞,站在高高祭臺旁。
深藍(lán)琉璃眼睛閃動絕艷的光,深藍(lán)近黑長發(fā)透著柔美流光。
整個人散發(fā)淡淡光澤,魅惑迷人,極致性感,讓所有人都忘了新妃的燦爛奪目,而對他屏息凝目。
儀式順利地進(jìn)行,大祭司柔和的吟誦聲像唱歌一般回蕩在高高的神殿。
清新的精油氣味,燃燒著的香料氣味環(huán)繞著、裊繞著,仿佛生出身處天堂的錯覺。
當(dāng)新妃挽住王的胳膊,一起走出神殿時,便是儀式的完成。
新妃滿臉甜蜜的笑容,王卻有些心不在焉,看向一眾女眷站著的地方,眉頭微蹙。
剛出殿門,他便喚來一個隨從,低聲說了些什么,隨從匆匆離去。
一刻鐘后,隨從滿頭大汗地奔進(jìn)古老奢華的金色宴廳,沖到王座前,半跪在地,喘息道:“王,找遍了整個行宮還有花園,都不見皇后身影,連萊紗都不見蹤影,還有,還有……”隨從艱難地道,“亞斯?fàn)栃⊥踝右膊灰娏恕!?br />
王霍地站起,臉色劇變,慣常的優(yōu)雅從容消失無蹤。
“給我搜,搜遍整個城堡,還有封鎖整個都城,封鎖海域,連一只蒼蠅都不準(zhǔn)放出去!
聲音鏗鏘有力,憤怒兇猛,狠意絕然,整座宴廳噤若寒蟬。
第208章
魯迅先生有個著名議題:娜拉出走以后會怎樣?討論像娜拉這樣的女人即使出走,很快又會回歸,因?yàn)闊o錢無資源無立足之地。
她抱著熟睡小兒子坐在馬車?yán),看著疾馳倒退的風(fēng)景,嘴角浮起微妙的笑容。
白長裙上幾乎看不清的白玫瑰反面繡著兩只隱形口袋,里面裝著兩張銀票,裙身上共有四朵白玫瑰,八只口袋;特制的內(nèi)褲上也有隱形口袋,也裝著幾張銀票?偠灾痪湓,她渾身上下都是錢。
出門在外,什么都可以沒有,唯獨(dú)不能沒有錢。
她太清楚錢的好處。
只要有錢,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拋棄她,她也能活得很好。
錢比男人牢靠多了。
她起先聽伊赫哲的話將銀票存在黑市“銀行”,被希律亞發(fā)覺后,便決定將錢放在自己身上。這個世界生產(chǎn)力落后,很多東西不夠健全,“金融機(jī)構(gòu)”多半在王權(quán)掌控中,哪怕黑市也多多少少被王者掌控或知曉。
看著小兒子胳膊還壓著的彩虹棒棒糖,她不禁失笑。
出發(fā)前一天,她特地做了一支特大彩虹棒棒糖。穿上隱形衣,抱著小兒子離開城堡時,將棒棒糖放在他小手上,“這是母親特地為你做的,你只要不說話不哭鬧,就可以一直吃下去!
皇室的規(guī)矩頗嚴(yán),王子公主決不可以吃太多甜食,像這樣特大的棒棒糖更是嚴(yán)令禁止的,小兒子一見就撲了過去,抓住棒棒糖,喜不自勝。
她將高興吃著棒棒糖的小兒子抱在手中,穿過了整座城堡。隱身衣的作用下,無一衛(wèi)兵、侍女、隨從能看到他們。
小兒子偶爾發(fā)現(xiàn)無人看到他們,感到好奇,沖他們做鬼臉,還差點(diǎn)笑出聲。她立刻發(fā)出“噓”聲,作勢要收回棒棒糖,小兒子這才安靜下來。
萊紗則憑著堡內(nèi)人脈順利地逃出了城堡,三人在一個小碼頭會合。
此時剛過午夜,離婚禮還有幾個鐘頭,卻是新郎新娘最忙的時候。他們必須完成婚禮前一系列流程:沐浴,熏香,潔面,化妝,梳發(fā),禱告,還要接受重要達(dá)官貴人的祝福,完成后接近天明,新郎新娘還得攜手去神殿,去祭拜阿撥斯的神靈。
正式的婚儀是在天剛亮,太陽剛露出臉時,在大殿舉行,意喻初生的幸福。這個流程約一個鐘頭。
待這個流程結(jié)束時,海心及小兒子和萊紗已經(jīng)坐船離開小碼頭,穿過內(nèi)海,去了一座偏遠(yuǎn)的王城,再換馬車走陸路。
海心想過從海路逃走,可考慮到她不擅長游泳,小兒子年齡尚小,萬一掉到海里會很危險,加上阿撥斯的海域管理很嚴(yán),便決定走陸路。
坐上馬車時,已經(jīng)聽到希律亞封鎖都城,封管整個阿撥斯的消息,沿途驛站不時有旅人們說起。
海心看了眼車窗外的騎馬大漢,暗自慶幸自己提前購買了雇傭兵。
她通過奈伊木購買的,請他們助她闖關(guān)。
“夫人,前面就是邊界了!币粋剽悍大漢騎馬到她窗前,“過了邊界就是密比斯河,過了河便是北大陸!
“好!
“請問夫人怎樣闖關(guān)?”
“硬闖。”
只能硬闖,任何偽裝都瞞不過已經(jīng)處于警覺狀態(tài)的邊界衛(wèi)兵們。
一場惡戰(zhàn)猛然掀起。撲天蓋地的血腥殺戮殘酷地進(jìn)行,邊界衛(wèi)兵個個驍勇善戰(zhàn),打殺得雇傭兵們連連后退?刹贿^一會兒,雇傭兵們開始反擊,拿出了蠻荒之地的人的狂勁,殺得邊界衛(wèi)兵們慘叫、哀嚎不已。
海心已帶著小兒子跳上一匹高頭大馬,萊紗跳上另一匹,幾人狂甩長鞭,策馬前奔。一些邊界衛(wèi)兵也跳上馬迅速追趕,為首的一個大叫道:“王有令,活捉海心皇后,一定要活捉!”
眼看就要追上,海心猛地掀長裙角,拔出小腿上綁的火i槍,快速上膛,對準(zhǔn)追兵就是一陣砰砰砰,一陣慘嚎聲中,幾個邊界衛(wèi)兵從馬上摔落,又有幾個邊界衛(wèi)兵追上來,海心臨危不懼,一邊揚(yáng)鞭,一邊回頭開槍,打得邊界衛(wèi)兵們又是一陣慘嚎。
萊紗駭然不已,差點(diǎn)從快速奔跑的馬上摔下來,只能緊緊抱住馬脖子,才能保持平衡。
海心束起的長發(fā)飛揚(yáng),隨著子彈一起飛,活像個女煞神。小兒子把頭埋在她懷里,看都不敢看。
你追我趕、槍聲慘叫聲中,海心帶著小兒子狂奔到一條水流湍急的大河前,那里有一條早就準(zhǔn)備好的“偷渡”船,是海心花重金在黑市購買的。
幾人快速地上了船,船夫是個見過世面的老手,熟練指揮幾個年輕男人劃漿離開。追兵們幾乎剛趕到,船就離開了河岸。
嗖嗖嗖——追兵們還拉弓射起了箭,連中了兩三個劃漿的年輕男人,哀嚎聲中,又聽得砰砰砰的火i槍聲,海心再次開槍,追兵們又是一陣慘嚎。
一番惡斗后,船只終于離開被鮮血浸染的河流,駛?cè)胍黄鄬Π踩牡囟巍?br />
一日后,海心幾人又混上了一條商船。為什么要說混?因?yàn)椴皇鞘孪葴?zhǔn)備,而是偷偷混上去的。
他們躲在堆放貨物的底層船艙,海心收買了一個小水手,幫他們平日送水送食物和通風(fēng)報信。話說北大陸的人都很窮,小水手見有好處拿,當(dāng)然樂得辦事。開玩笑,每送一次食物就有好幾枚銀幣拿,多好賺的錢啊。
這個小水手是海心精挑細(xì)選出來的,秉性單純,開朗熱情,當(dāng)然也有人性的弱點(diǎn),見錢眼開,但也不會做出反殺他們劫財?shù)氖隆?br />
在船上平安度過一日后,海心他們正在底艙睡覺,忽然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不一會兒,小水手鬼頭鬼腦地出現(xiàn),隔著裝貨物的麻袋對海心說道:“姐,有人搜查,你們千萬別發(fā)出任何聲音,我看有沒辦法把他們引到別處去!
“是什么人?”海心低聲問。
“好像安希倫王的人。”
海心一驚。安希倫?安希倫來湊什么熱鬧?真要命。
吵嚷聲越來越大,不過一會兒,一群衛(wèi)兵就沖入了底艙,四處翻查、踢麻袋、用刀劍戳麻袋聲音傳來。
“大人,這里是我們存放草藥干貨的倉庫,每日會有人來回巡查五次,”一道柔美的年輕男人聲音忽然出現(xiàn),“絕不會有外人!
聲音迷魅中帶著媚意,又不失男性的雄渾,讓海心微微失神一下,沒注意到小兒子惡作劇似的將沒吃完的小面包扔了出去,可能想打中某個衛(wèi)兵,不想?yún)s落到衛(wèi)兵的腳下。
海心駭然大驚,來不及瞪兒子就去摸小腿上的火i槍,萬一被搜出來,只能殺出去了。
“有沒有外人我們一搜即知。”這個衛(wèi)兵沒注意到小面包,冷笑著揚(yáng)了下手,“搜!”
其他衛(wèi)兵即刻開搜,如狼似虎四處翻查,轟的一聲,一只大麻袋從高處落下,這個衛(wèi)兵下意識地便向下看,海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只黑色長靴忽然踩在了小面包上,正巧覆住。
“操,這是什么?!”這個衛(wèi)兵罵道,只見麻袋口松開,一股難聞的死老鼠味道飄了出來。
“這是一種草藥,大人,夾縫之地的人用它來治咳嗽。”這個柔美的聲音回答。
許是氣味太難聞,這個衛(wèi)兵罵罵咧咧一陣子,就率兵離開了。海心重重松了一口氣。
一刻鐘后,一柄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抵住了海心的脖子,“出來!”這道柔美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
海心看了眼兒子,示意他不動,便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一個年輕的銀發(fā)男人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五官精致濃艷,肌膚白膩光潔,若不細(xì)看會以為是女孩那種。銀發(fā)極長,被束在腦后,透出極美光澤,仿佛暗夜里的星辰。
他身形極高,比希律亞還要高大一點(diǎn),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健碩,兩條大長腿修長得不可思議,簡直閃瞎人眼,這便不是他會被誤認(rèn)為女孩子的原因。
銀發(fā)男人冷冷看著她,利劍仍抵著她脖子,“你是誰?為什么在我的船上?”
“我、我……”她張口結(jié)舌。
銀發(fā)男人冷笑著道:“少裝可憐!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扔下海喂魚,剛才不揭穿你,是不想惹麻煩。”
“等等!”眼看銀發(fā)男人就要用劍刺她的脖子,她高舉雙手作投降狀,“我有錢,作路費(fèi)!
“哦,多少?!”銀發(fā)男人笑得玩味。
“我們有三個人,一人一萬,共三萬。”她顫聲道。
銀發(fā)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似乎動心了。她就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自己拼死也要帶上錢逃命是對的。
天空是鉛灰色的白,雪花一片片落下來,落在冰塊漂浮的海面,轉(zhuǎn)瞬即融。
自己多少年沒看到雪了,有兩三年了吧,自在阿拔斯做皇后,就再沒見過雪。如今再見到北大陸的天空、北大陸的雪,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小兒子在濕漉漉的甲板上追逐雪花,笑得咯咯響,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雪。萊紗慌慌張張地跟在后面,生怕他摔倒了。
她正在船頭翻看地圖,不時張望,判斷現(xiàn)在身處何方。
“你們準(zhǔn)備去哪兒?”一雙堅實(shí)黑靴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哪個地方比較隱蔽?”她抬臉看到年輕銀發(fā)男人。
“隱蔽?”銀發(fā)男人嗤笑道,“哪兒都不隱蔽。從前夾縫之地還稱得上隱蔽,現(xiàn)在商貿(mào)往來頻繁,也稱不上隱蔽了!
“那其他王城呢?”
“沒聽說有隱蔽的!便y發(fā)男人冷冷回答。
第209章
“我們在下一個渡口就下船。”她說。
“哦?”雪花飄過銀發(fā)男人靡麗精美五官,聲音透著清寒,“你確定?下一渡口是夾縫之地的入口!
“你們要去哪里?”她反問他。
他并未回答,微揚(yáng)手,一旁的小水手畢恭敬地遞上一支煙,還小心翼翼地踮腳為他點(diǎn)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