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非常幸運,羅萊的仆役過來告訴我羅萊臨時有事今天的課取消,我自己好好讀一讀她給我的精靈語讀本就好了——好耶,我今天空出來了!
吃完早餐,瓦爾德照常去上課,我則飛奔去見盧米。跑過一半路時,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雖然盧米說是一天都在那里等我,但他是一個仆役,仆役每天有很多工作要做,他昨天看起來就挺忙的,今天就算不上班休息,他肯定也不會起這么早吧?于是我停下了那么頻繁地放魔法瞬移。我現(xiàn)在這具身體雖然是強悍的人外,很不容易累,出生后從來沒生過病,但太頻繁地消耗魔法卻會讓我感覺到疲憊甚至難受。
開始爬那個塔樓時,四周靜悄悄的,沒有琴聲,所以我就想,果然盧米還沒到吧?但是當(dāng)我爬上去的時候,看到那個銀發(fā)的人就在那里。
他坐在我們第一次遇到時他坐的地方,兩把一大一小的詩琴一左一右放在身邊。他好像是睡著了,閉著眼睛,靠著身后的漆黑的磚石尖頂,一只手放在小腹上,另一只手很放松地垂在旁邊。我向他走近,他也沒有反應(yīng)。這里風(fēng)還挺大的,高空的風(fēng)還特別冷。居然在這樣的地方小憩——魔族的身體還真是強大啊!
雖然睡著了,他那個隱藏自己氣息的魔法卻沒有失效,真是厲害,睡夢之中也能維系住他的魔法,我希望我早日也能變得這么厲害。
我爬到那個可以坐下來的平臺上,站在他旁邊看著他。他看起來就像一幅畫,一幅色調(diào)幽暗的畫,他白皙的皮膚和銀白的長發(fā)是這幅畫里最顯眼的亮色,調(diào)和了整個畫面。其實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點都說不上是可以入畫的——他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好幾綹頭發(fā)張牙舞爪地在他臉前飄;他身上漆黑的衣服普普通通,沒有華麗繁復(fù)的裝飾和暗紋,只是簡簡單單在領(lǐng)口和袖口做出了荷葉褶;他的姿態(tài)也并不端正,隨意往后那么一靠,頭還微微歪了過去?删拖褚活w寶石,哪怕沒有精致地嵌在首飾上,只是隨隨便便放在兒童玩具似的塑料盒子里,寶石也還是寶石,還是能用它本身的美麗吸引住人的目光。我端詳著盧米的側(cè)顏,越看越覺得他真是好看?粗粗,我又想起另一個同樣美麗的銀發(fā)的人——他昨天提起過的那位卡狄莉娜小姐?ǖ依蚰刃〗氵記得我啊……嘿嘿……
突然,我看到盧米長長的銀白色的睫毛顫了顫,接著他睜開了眼睛。我突然打了個寒戰(zhàn)——那雙猩紅色的眼睛一露出來,一下子就劃破了這幅畫靜謐柔和的氛圍,像是兩滴血滴在了畫布上,帶來某種令人不安的恐怖感,仿佛有一頭沒有形體的怪物入侵到了畫里。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太害怕魔王的眼睛了!雖然盧米和瓦爾德都有這樣一雙眼睛,但他們并不是魔王。
盧米理了一下他的頭發(fā),對我說:“你來的比我想象中的早得多啊,瓦琳娜瑞亞。”
我看著他一點驚訝之色都沒有的臉,懷疑地問:“盧米……你剛剛是在裝睡嗎?”
“哎呀,我是真的睡著了,瓦琳娜瑞亞大人!只不過是在你靠近的時候有點醒過來了……也不算是裝睡啦!咳咳,沒想到你一直一動不動的站在這里,既不叫醒我,也不對我做什么……”
“做什么?”
“看到一個人毫無防備地睡在眼前,自己做點什么對方都反應(yīng)不過來,不是會感覺自己很想做點什么嗎?比如……比如在臉上畫點什么畫啊,卡狄莉娜小時候就這么干過……”
“我是以為你太累了,想讓你多睡會!”
“哇!對一個仆役也這么體貼嗎?不愧是瓦琳娜瑞亞大人!”他的語氣非常浮夸,一點都沒有在夸人的感覺,如果不是我認識他,我肯定覺得他在陰陽怪氣地嘲諷我。好像也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怪了,盧米訕笑著,伸出手把我提起來,讓我坐下,轉(zhuǎn)移話題說:“我們來開始過生日吧!就假裝今天是昨天——”接著他開始說起精靈語,那個句子并不長,意譯的話就是“生日快樂”,但直譯的話其實是“為命運使你在這個日子誕生這如此幸運之事而高興”——精靈語不愧是這個世界幾種主流語言里最難的語言!
我也用精靈語回答他:“生日快樂,盧米。我準(zhǔn)備了,一首歌,作為禮物,送給你。”
雖然已經(jīng)練習(xí)過很多遍,但現(xiàn)在臨場,感覺自己還是說得磕磕絆絆的,一點也不流利……緊張起來了……本來就是很簡單的歌,歌詞再唱不好……丟人……
盧米輕輕笑著,對我點點頭,把那把小小的詩琴遞給我。他沒有說的話,可他的眼神、表情、動作都像在說話,告訴我:沒關(guān)系,不管你彈成什么樣,我都會很高興地收下——你已經(jīng)很好了。
我接過琴,深吸一口氣。我開始了:“祝你生日快樂——”
我在地球過生日的時候,不會放這首歌,更不會有人專門唱給我聽。雖然自己從來不這么過生日,可在小說和漫畫里故事里的人都是這么過生日,于是現(xiàn)在想到要給這個從來沒過過生日的人過生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首歌。
“祝你生日——快樂——”
還有蛋糕和蠟燭。但是這里的蠟燭都太大了,而蛋糕,我不知道盧米的口味,也不方便帶著蛋糕跑來跑去,只好算了。不過還有另一項活動可以復(fù)刻……
“祝你生日快樂——”
短短的歌很快就彈唱完了,我看向笑意盎然,抬起手正要鼓掌的盧米。
“許個愿吧。”我對他說。
“?許愿?”
“是啊,許愿!蔽疑焓秩ィ阉请p懸在那里好像將要鼓掌的手合起來,“就這樣許愿啦。我之前都會在生日這一天許愿的!
“是從哪里看到的異族的習(xí)俗嗎,瓦琳娜瑞亞大人?可是……許愿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能實現(xiàn)愿望的不是冥冥中的力量,而是我們自己做出的行為!
我點點頭:“我知道,這就是一種儀式!只在這個日子特別地做一下,讓這個日子變得特別起來,自己就不會再忘了。我們來一起許愿吧!”
“說得對。『,那我就許……”
“許愿不要說出來啦,要默默地許!蔽疫B忙說。
“為什么?”
呃,通常的解釋是說出來就不靈了。但我不能對盧米這樣解釋,我們剛剛說完許愿是沒用的,只是一種儀式。
“因為……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是不說出來的……這是我的儀式!還有要閉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想著這個愿望,不要忘記這個愿望,然后在接下來的這一年為這個愿望努力!
“哦——”他點頭,“好的,瓦琳娜瑞亞大人!”他閉上了眼睛。
其實去年我自己都忘記許愿這回事了,反正也沒人和我過生日。但是現(xiàn)在看著他這么認真許愿的樣子,我也忍不住想認真許個愿了。許什么好呢?第一年的時候我許愿我和瓦爾德平安,不要遭遇任何危機;第二年的時候我許愿我們可以解決我們遇到的任何難題,學(xué)會一切我們需要學(xué)會的技能,F(xiàn)在看,愿望都實現(xiàn)了,因為即使不許愿,愿望也會實現(xiàn)。作為魔王年幼的女兒和兒子,根本不會有人傷害我們。瓦爾德很聰明,我是個成年人,現(xiàn)在我們在學(xué)習(xí)的課程里我們都沒遇到卡主我們的不可逾越的難題。
我現(xiàn)在許什么愿好呢?什么事情是真的縹緲不定,憑自己的努力無法保證一定能實現(xiàn),要祈求上天給予的那點眷顧呢……啊,是有啊,那件我最關(guān)切的大事……
我許愿:請讓我最終能夠回家吧——回地球,作為活生生的人繼續(xù)我才剛剛開始的人生。
一切冥冥中的力量,請讓我活到那個聲音再聯(lián)系我的時候,并能夠完成它交給我的任務(wù),得到我應(yīng)得的報酬。讓我回去。
我輕輕吹一口氣,吹滅那個不存在的蛋糕上不存在的蠟燭的火光。睜開眼睛時,我發(fā)現(xiàn)盧米正好奇地望著我。
“你許了什么愿?”他問。
“許愿要默默地許,盧米……”
“我們已經(jīng)默默的許完了呀?”
“默默的意思是一直都不要說出來……”
“。窟@么嚴格嗎?這樣感覺好像是在做什么冒犯真魔的事一樣……不告訴別人,我們告訴彼此好不好?我告訴你我的愿望,你也告訴我你的……”
可我不能告訴你我許愿回地球!……要、要不然我編一個好了……
“我許愿我明年還能見到你。你許了什么愿?”
我猶豫著編什么樣的愿望才好——他許的愿和我有關(guān)誒!我說我也許愿明年能見到他?可那會不會很刻意……一聽就是假的……
我的猶豫讓他皺了一下眉毛。
“怎么,是很不方便告訴我的心愿嗎?難道說你——許愿一輩子都碰不見我那位可怕的主人盧克西烏斯之類的?”
呃……嗯……這個愿望聽起來好像也挺不錯的。我戳著自己的手指,對他點點頭。
他大笑起來,沒有懷疑的樣子。畢竟我是個小孩子,小孩子有這樣的希望是很正常的。
“放心,你這個愿望不用你努力做什么——”他揉揉我的頭發(fā),“他只折騰往他眼前湊的人。你不引起他的注意,他就只會把目光停留在你的孿生兄弟那里——很容易吧!”
啊……是這樣沒錯,但是……歸根結(jié)底是因為這些魔族重男輕女嘛,只把兄弟當(dāng)潛在競爭者……我要更努力地學(xué)習(xí)!瓦爾德會的我都要學(xué)會!
不過我的這些不爽和盧米無關(guān)。我對盧米嗯了幾聲。
盧米收回手,接著像變魔術(shù)一樣,他從背后拿出來一本書。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瓦琳娜瑞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