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舒緩而優(yōu)美的舞蹈，以我對舞蹈的粗淺印象，感覺很類似于芭蕾舞。盧米一邊跳，一邊在輕輕哼一段我從未聽過的旋律。雖然不是精心演奏的音樂，仍然能讓我一窺這舞蹈的優(yōu)雅和美麗。
我記得穿越前我對舞蹈并不感興趣，偶然在手機上刷到舞蹈相關(guān)的視頻，也只是在心里感嘆一下跳舞的人長得很美，身材很好，技巧復(fù)雜，真厲害，手指就滑過去了。我不懂舞，不懂它為什么不僅是“美”的，還是能“打動人心”的。
我覺得我現(xiàn)在好像懂了。
兩個舞者時而相擁，時而遠離；時而向彼此伸出手臂，好像渴望抓住彼此，時而又收回手臂，背對著彼此；時而相信，時而懷疑，時而配合，時而拒絕。最后，盧米環(huán)住卡狄莉娜的腰，卡狄莉娜則摟住盧米的脖子。他傾身，她折腰。他那沒有被發(fā)帶束縛，隨意披散下來的銀色長發(fā)幾乎腰把兩個人的臉都擋住了。
他輕輕的哼唱聲化為寂靜，只�？ǖ依蚰纫蛱瓒兊寐晕⒓贝俚暮粑暋�
盧米直起腰，松開卡狄莉娜，重新把他的頭發(fā)捋到耳后。
他問我：“怎么樣瓦琳娜瑞亞大人，喜歡這支舞嗎？”
我點點頭：“你們跳的真好看。”
他笑盈盈地繼續(xù)問：“那你覺得是我跳的好看還是卡狄莉娜跳的好看？”
誒？！干嘛要問這種問題啊……我瞟向卡狄莉娜。銀發(fā)的精靈微微垂著頭，專注地看著腳尖前的地毯上的花紋。
我覺得卡狄莉娜跳的更好看……盧米很厲害，跳的也好看，但是和卡狄莉娜，這個更好的舞者共舞的時候，就顯出了他的缺點。許多地方他缺乏一種像卡狄莉娜那樣的表現(xiàn)力，他只是做出了優(yōu)美而流暢的標(biāo)準動作，但卡狄莉娜，我說不清她是怎么做到的，也許是一些節(jié)奏和幅度的調(diào)整？她用她的舞姿讓我覺得——我被打動了！我完全理解這支舞在傳達什么，跳舞的人在傳達什么。我理解，并且，我感動。
我只是那么猶豫了一下，盧米臉上的笑容立刻淡去了。
“啊——差距這么大嗎？連瓦琳娜瑞亞大人都能一眼看出來啊……”
“也沒有差距很大啦！”我連忙說，“盧米你也好厲害，你跳得好穩(wěn)，好靈活，就好像……”我絞盡腦汁想著該怎么打這個比方，“就好像你的身體不是你自己的身體，你可以站在旁邊擺弄它，讓它完全符合你的心意來活動……”
呃，好怪的比喻！呸呸呸——
不過雖然是個怪怪的比喻，盧米聽了，倒是被逗笑了。
“學(xué)會動作是非常簡單的，”他說，“你現(xiàn)在太小了，才覺得靈活地運動很難。十年后你再來看的話，舞蹈的動作學(xué)起來簡直是太輕松了——然而，藝術(shù)不是摹刻一個范本。沒有自己的體會，沒有自己的傳達，這樣頭腦空空地表演出一些徒有其表的東西，根本算不上是‘好’——不過我還真是好奇，瓦琳娜瑞亞大人，你看出來了我‘不好’的地方，是在哪里？”
這個、這個，他還真讓我點評上了？可我相比于他完全是一個純純的外行誒！
“別害怕嘛瓦琳娜瑞亞大人，隨便說說。哎，我除了卡狄莉娜這個老師和盧克西烏斯那個只要是精靈的東西就覺得是好的沒有分辨力的觀眾，從來沒聽到過別人的意見呢。說說吧！”
“那個，我完全不了解跳舞，我才降生到這個世界沒多久……我就是隨便說說我的感覺，如果說錯了你不要介意，盧米……”
“我當(dāng)然不會介意的，瓦琳娜瑞亞大人！”他親切地笑著，鼓勵我。
“我覺得……好像就像你說的，藝術(shù)要有自己的體會。好像卡狄莉娜更理解這支舞想傳達什么，有一些體會，有一些感情，但你好像不理解，所以有些地方，你沒有感情……”
“哇！好敏銳啊瓦琳娜瑞亞大人！卡狄莉娜當(dāng)初也是這么罵我的！”
卡狄莉娜這時候抬起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最終，她還是保持了沉默。
可是我覺得我知道她想說什么，因為我也想說這句話。
“我沒有在罵你啊盧米……”我弱弱地說，“我覺得卡狄莉娜當(dāng)初也沒有在罵你吧……”
“哈哈！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種‘罵’。那我換個詞，批評，挑剔——”
“也不是啦！你說的我們好像對你一點也不友善一樣！”
“啊？會有這種感覺嗎？你也這么想嗎，卡狄莉娜？”
卡狄莉娜看看他，沒有回答。她把視線移向了我。
“其實習(xí)慣了也就習(xí)慣了，瓦琳娜瑞亞大人�！便y發(fā)的精靈說，“這就是盧米閣下說話的風(fēng)格，時不時會有些刺耳的詞冒出來。”
“�。�！刺耳嗎？”銀發(fā)的半魔像是被她的話冒犯了，“哪里刺耳了！你說的‘刺耳’這個詞才是真是刺耳呢卡狄莉娜！”
“如果在瓦琳娜瑞亞大人面前說出這樣的事實讓您感到‘刺耳’，那還真是非常抱歉呢�！�
“……你是在嘲諷我嗎？”
“絕無此意，盧米閣下。卑微的我怎敢嘲諷我那雖不如盧克西烏斯大人高貴但也要比我高貴許多的上司？”
這下子，欲言又止最終沉默的成了盧米。我的視線在他們兩個臉上來回飄移。剛才看舞蹈的時候，我就隱隱約約有種感覺，但又覺得表演是表演，不能和現(xiàn)實關(guān)系混為一談�？涩F(xiàn)在看著他們兩個間這微妙的氣氛……
我問出來了：“你們兩個……是戀人嗎？”
而且如果說卡狄莉娜是盧米的戀人，盧米在她面前也敢說盧克西烏斯的壞話就更能解釋通了——不只是因為他自恃盧克西烏斯不會因此惱怒，還是因為卡狄莉娜根本不會去告密嘛！
可是他們兩個聽到這話，臉上浮現(xiàn)的表情卻告訴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