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的身體淹沒進熱水里。呼。被熱水包圍的感覺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好的。我稍微感覺好點了。
可他還不走。他還半跪下來了——
“您——干什么?”我壓著火氣問他。
“您不是說您累了嗎?我來服侍您沐浴,陛下!彼f。他可真是為了膈應我夠能屈能伸的?!
“瓦爾德,我希望您——”我話還沒說完,他抬起手。浴盆里的熱水被無形的力量托起,形成一個足球大小的水球,往我的臉撲過來。
我呼吸不了了。
我沒想到他發(fā)難如此突然。我伸手去撥那些水。我的手指淹進熱水里,接著摸到了我的臉,暢通無阻。抽刀斷水水更流,怎么能移開水?淹死的恐懼頓時吞沒了我,我慌了神,張開嘴,吐出一大串氣泡。我感覺自己開始嗆水。
嘩。水落下去。有人摟住我的肩膀,讓我有一個依靠的地方。我在他的臂彎里咳嗽。
“你怎么回事?”我聽見瓦爾達里亞對我說。
另一種恐懼在我心中蔓延開來——瓦爾達里亞大公,曾經(jīng)公認的下一任魔王,女魔王的同胞兄弟,和她一起長大,關系微妙同時也非常密切……他會不會,發(fā)現(xiàn)了?
我不是女魔王。
我不敢說話。再說嗆咳得厲害,也說不出話。我就在他懷里靠著。我聽見他嘆息一聲。他接下來的話向我表明,他沒有我以為的那種懷疑。
“我不會殺你。如果你恢復記憶就會知道……如果你永遠恢復不了記憶,那你就記住,我永遠也不會殺你!
……不,你說過你想殺了魔王,你親口說的。
這一刻這樣說,那一刻那樣說,翻臉比翻書還快,說打臉的話一點也不臉紅,就跟雙重人格似的。呵,瓦大公。
我對他的表演保持沉默。我告訴自己,高興點。瓦大公以為我剛才是因為誤以為他要殺我才驚慌失措,而不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容易驚慌失措的贗品,是好事,我又成功瞞天過海了一次。
“有一次,我去硫海狩獵。你偷偷跟著我去。你那時候還沒學過怎樣戰(zhàn)斗,那么弱,就像現(xiàn)在一樣。如果不是我保護你,你就死了——就像現(xiàn)在一樣!
他的話讓我感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沉重的東西壓住,我先前一度感到的力量蕩然無存。支配的力量是迷惑我的假象,感情的主權在別人手里。他對魔王有強烈的感情——可什么能保證他的感情持續(xù)永遠?我弱,他強,我得仰仗他的保護,仰仗他收斂自己的破壞的沖動,這就是現(xiàn)在此刻。
“陛下,”瓦爾達里亞吻著我的頭發(fā),對我說,“想清楚,誰才是您真正需要的人;想清楚,誰才值得您珍貴的允諾;想清楚,誰才配擁有您的在意,您的目光——您的心意!
他的意思是,命令我,把他想要的東西給他,因為他是這里最強的。
“現(xiàn)在,我向您說出我想要的賞賜——一個月,您不要把別人召到床上,不要長久地注視別人,和別人待在一起。一個月,您遇到事情,召見我;想要求助,召見我;感到寂寞,召見我。就算心里很不樂意,很反感我,表面也給我裝出一個樣子——我只要求一個月。我說清楚了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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