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或許也對這個家有些怨氣,但你要知道,進(jìn)入一個合適的仙門,秦家不過是跟著你沾光,實際上真正的受益人還是你自己!
“修行一途,沒有資源便是寸步難行,你能進(jìn)入一個好的宗門便能得到更多的資源傾斜,到時候便能走得更遠(yuǎn),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父親都是為了你好啊!
“過不久就是仙門大比,你若是能在其中嶄露頭角,拿到一個不高不低的名次,或許父親就能放心了……”秦氏家主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我這一條路走得更遠(yuǎn),還是秦氏的路走得更遠(yuǎn)?”一直保持沉默秦鈺忽地不冷不淡地開口問道。
秦氏家主的懷柔政策不出意外地再次被噎了回來。
他面色一沉,面對這個油鹽不進(jìn)的逆子也有些無可奈何:“你沒有秦家,就什么都不是,但若是秦家沒有你,便還是秦家!”
“你自己想想清楚吧!”
家主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人煙散去只剩下殘羹冷炙的宴席之上只留下秦鈺一人。
不論之前的景象有多么熱鬧,此時所有人都走了,這便不過是再冷淡不過的一個地方了,也就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仿佛世界都安靜下來,秦鈺才能靜下心來。
平心而論,他厭惡秦家,他厭惡與這些虛偽的人虛以為蛇。
可是師父希望他按照命運的軌跡走下去。
雖然他站在這,看著這一切,站在這里,看著這一切都覺得無趣透頂,想不出要留在這里經(jīng)歷一切的理由。
想著那些人臨走前的眼神,他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秦鈺似乎天生帶著一種能夠洞悉一切的敏銳,他輕易地就能猜想到隱藏在那些眼神之后的情緒。
他望著并不怎么圓滿的月亮,暗中計算著這是師父離開的第幾天,循著無人經(jīng)過的小路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
今夜恐怕沒有那么平靜。
作為剛剛尋回秦家的天賦卓絕的公子,屬于他的院子,位置雖然不算太好,但卻勝在五臟俱全,該有的全都有。
為了避免和其他公子作對,他的院子向來是無人問津的,安靜得近乎死寂。
可是今夜,卻似乎與眾不同。
秦鈺在這一份安靜之中,嗅到了一絲別的氣味。
那是一種陌生的氣味,秦鈺從前從未遇到過,可他本能地感到了不妥,那近乎是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
駐足于院前的腳步頓住,秦鈺當(dāng)即便想要轉(zhuǎn)身離開。
可是他想走,事情卻沒有那么簡單。
有人潛藏于暗處,近乎是在他打算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便出現(xiàn)了。
秦鈺目光一轉(zhuǎn),雖然他還沒有踏進(jìn)這個院落,但顯然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別的在等著他。
這一群人中,除了有秦氏幾公子,還有另外一行人,他們穿著的弟子服不似尋常宗門那般帶著仙風(fēng)道骨的意味,相反或許是因為修習(xí)法門的緣故,他們的弟子服比起尋常貴族家看起來還要華麗不少,上面綴著片片翎羽。
秦氏大公子秦晁冷冷開口道:“我只當(dāng)你是心性差,卻想不到你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的目光冰涼,其中夾雜著幾分仿佛看戲一般的幸災(zāi)樂禍。
來的是扶桑城外的銀羽宗宗門執(zhí)事,為首的執(zhí)事面容冷肅,其他人同樣的面色難看,不同于秦晁的幸災(zāi)樂禍,他們眼神之中的敵意和鄙夷十分明顯。
仿佛如果不是顧忌著這是在秦府,他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直接對秦鈺動手了。
方才還縈繞在院內(nèi)的那一絲難言的氣味隨著人的到來已經(jīng)徹底消散了個干凈,再尋不到半分痕跡。
秦鈺面色不變,他們卻仿佛已經(jīng)定下了他的罪名,根本連多話都沒有,就有幾個銀羽宗的弟子上前準(zhǔn)備抓住秦鈺。
“敢問,我所犯何事?”秦鈺仍舊那般冷冷清清地站在原地,面對著突然出現(xiàn)的一大堆人神情也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
“呵呵,都被抓了個正著了還敢狡辯?”執(zhí)事咬牙切齒地說道,眼中都仿佛有怒火在燒。
幾個直接沖進(jìn)小院的銀羽宗弟子匆匆跑了出來:“師姐找到了……”
銀羽宗弟子咬牙切齒地問道:“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
有年輕氣盛弟子,甚至不等執(zhí)事開口,就直接上前準(zhǔn)備對著秦鈺的臉上來一拳。
可他這一道夾雜著靈力和盛怒的拳頭尚未來得及靠近,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了,秦鈺冷冷淡淡地垂眼看他,那一雙眼神之中雖然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卻無端地讓人感到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
那名率先出手的小弟子不知為何忽然顫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又覺得沒有道理,明明做了錯事的是秦鈺,占理的是他們一方,怎么會……
來不及等他想通其中的關(guān)竅,秦鈺的目光已經(jīng)落在被好幾個銀羽宗弟子攙扶著走出來的女子身上。
她穿著一身跟他們一樣的弟子服,但是哪怕在匆忙之間經(jīng)過了整理,不讓她顯得過于失態(tài),還是不難看出這一身弟子服十分凌亂,連系帶都未完全扣好。
原本應(yīng)該整整齊齊用發(fā)簪束起來的頭發(fā)也凌亂地散落在兩側(cè)。
她面色微紅,眼眶里掛著淚珠,欲說還休地看著其他師兄師弟,還未說話便先哽咽出聲:“你們、終于來救我了。”
面對著這一群怒氣沖沖的人,秦鈺留在原地,只覺得莫名。
他的小院向來鮮少有人踏足,可此刻,不僅有人來了,還有人從他的房間里扶出來一個狀態(tài)明顯不對的女子。
其他人更是氣勢洶洶地問也不問就直接來拿人了。
秦晁仿佛看夠了好戲一般慢悠悠地開口道:“大家都知道我這個弟弟剛找回來沒多久,從來沒有父母管教,行事更是乖覺,能做出這種無法無天的事我真是一點不意外。”
“真是過分啊,人家銀羽宗是因為看中了你的天賦才不遠(yuǎn)千里跑過來,你卻是這樣對待人家的弟子嗎?”
“師姐今日早晨就失蹤了,一直找不到人,如果不是宴散之后我們找到這里,恐怕還不知道師姐她居然被你……”
那個仿佛十分虛弱的女子氣若游絲地抬眼看了一眼秦鈺,又仿佛十分畏懼一般連忙低下了頭,兩行清淚無聲無息地順著眼角滑落。
“師姐,你別害怕,我們都在這里他不敢對你如何!”幾名弟子簇?fù)碇敲,直視著秦鈺的模樣,仿佛壯膽一般地加大了音量,“秦鈺,你不過仗著有幾分天賦,但我們銀羽宗雖然比不上那幾個名聲在外的門派,卻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
“你從前不過是不知道在哪個地里刨食吃,如今得了個秦家公子的名字,就當(dāng)真無法無天起來!
他們或是咬牙切齒,或是怒不可遏,唯有秦鈺從始至終都是一臉漠然。
他雖然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看著他們幾人怒不可遏的表情,大約也知道他們想要羅織的罪名是什么。
秦鈺嘲諷一笑,覺得手段拙劣得近乎可笑。
被稱為師姐的銀羽宗弟子沈秀平復(fù)了一下呼吸,仿佛終于緩過氣來一般,小聲道:“剛來到秦府,我時刻記得長老的叮囑不能隨意走動,我不過是覺得房里面太悶,沿著僻靜的小路隨便走了走,不想就遇到了他……”
沈秀咬著唇,一臉難堪:“我見他不過是個小少年,又是在秦府,也沒有過于警惕,卻不想,卻不想他居然是、居然是……”
說著,沈秀便抽抽噎噎,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再說不出多余的話。
看她的模樣,再結(jié)合她身上凌亂的裝扮,其他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氏子!爾敢!”銀羽宗執(zhí)事怒氣沖沖。
這個名為沈秀的女弟子在門內(nèi)原也是名不見經(jīng)傳,要說為了她多么傷心生氣倒是不至于,可在秦府做客,遭到這般待遇,這便是明晃晃地打他們銀羽宗的臉!
“來人,把他綁了,我倒要去問問,秦家人這么囂張,是什么道理!”
執(zhí)事冷冰冰地開口道。
秦晁自是無有不應(yīng),只恨事情不能鬧得更大些才好:“執(zhí)事,這跟秦家無關(guān),他不過是個流落在外的野種,這才找回來沒幾天呢!
“從前沒有父母教導(dǎo),才讓他行事如此出格……不過你放心,我們秦府也是講道理的人家,他竟然犯下這種令門第蒙羞的大錯,就是到了父親門前,我們也是絕對不會包庇的!”
秦晁說話的時候信誓旦旦,實則心中也有些沒底。
他知道家主的脾氣,一切利益為先。
若是秦鈺當(dāng)真做下這樣的事,并且被秦家人抓獲,他必然是想方設(shè)法也要瞞下來的。
但此時銀羽宗眾人都在,就是家主想如何操作也是不可能了。銀羽宗畢竟不比其他勢力,他們?nèi)缃裾且粋新生勢力如日中天的時候,處處講排場,講派頭。
秦鈺犯下這樣的事,不亞于當(dāng)眾打他們的臉,他們絕不會容忍這樣的事發(fā)生。
一行人浩浩蕩蕩都押著秦鈺前往秦家正房。
秦鈺本可以反抗,如果他想的話,眼前的人沒有一個能打的。
他到底是沒有動手。
他心中有一股嗜血的怒氣,想要毀滅一切,但又下意識地忍耐下來。
他天然地知道,他師父喜歡怎樣的人。
師父那樣如清風(fēng)明月一般的人,自然也希望他干干凈凈,手上不沾染分毫血腥。
不論秦鈺本質(zhì)上是怎樣的人,可是在司嬈面前的時候,他本能地想要展現(xiàn)出最好、最柔軟也最干凈的一面。
如果是師父在的話,不會想看到他無視眾人大打出手的。
秦鈺抿唇,任由一群人高高低低地在旁邊說著話,什么反抗的話都沒有多說。
沈秀一邊抽抽噎噎,一邊用眼神去打量那個剛被找回來的秦家公子。
饒是她是計劃中的重要一環(huán),她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進(jìn)展得如此順利。
他們原本打算等秦鈺進(jìn)了小院之后在發(fā)作,那個小院里面燃了魔域中的禁香,效力十分驚人,便是上仙來了也是只有失態(tài)的份。
等到秦鈺進(jìn)了小院,在禁香的影響之下自然會露出丑態(tài),在他丑態(tài)畢露的時候,眾人破門而入,一舉拿下,這才是原本眾人的打算。
可他沒有進(jìn)入小院。
于是計劃便改成了在小院外將其抓獲,她再被其他人解救出來,不等秦鈺說話便把罪名扣在他身上。
到時候秦鈺或是驚慌失措,或是為自己自辯都已經(jīng)是來不及——因為她是從他的房間里出來的。
沒有人會犧牲自己的名聲去對付他,所有人都會這樣想。
哪怕秦鈺是這樣的年輕,不應(yīng)該做出這樣的事。
可是在秦家秦鈺的名聲向來就是很差的,其他人或許會想,是秦鈺不好,他長在鄉(xiāng)野,他就是天生的壞種,所以他生來就該這樣壞。
原本等到秦鈺百口莫辯的時候,沈秀還可以拿出更多早已準(zhǔn)備好的證據(jù),來證明一切都是秦鈺做的。
可是事情進(jìn)展得未免過于順利,這個年紀(jì)輕輕便聲名外露的少年什么都沒說。
沒有掙扎,沒有為自己辯解,就這么順利得出奇地被他們壓著去往主屋……
就算秦家家主不處置他,他的名聲也壞透了。
就算他天賦再好又如何?從一開始,名聲就壞透了。再有人想起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也不會是他過于出眾的天分,而是這一樁桃色新聞。
秦晁想得很好,近乎堵死了秦鈺的所有門路,看著事情一切順利地按照自己預(yù)想的方向發(fā)展,臉上也不由地露出了幾分真切的笑容。
秦鈺……
你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家。
你本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你應(yīng)該早早地死在鄉(xiāng)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