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嬈想要踐行帶蒼淮逛遍玄音城的承諾,往日門庭若市的酒樓花坊今日卻很冷清,總覺得少了幾分人氣。
蒼淮一只手提著四五包點心,另一只手拿著司嬈從各處買來的小玩意兒,冷然的眉目因為這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添上了幾分溫和。
“可惜了,若是在平常節(jié)日來,這條街可熱鬧了。”
“你看不見,這里的人擅長一種幻術(shù),能讓天空如繁星點綴,在別的地方都見不到的,十分漂亮!
蒼淮面色如常,只手中提著點心的手指幾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
他是看過的。
但她不記得了。
作者有話說:
第74章
司嬈端坐在梳妝臺前, 鏡中映出的身著如流霞織就的紅衣,一點紅唇姝麗無雙。
她看著鏡中映出的人,明眸之中水波流轉(zhuǎn), 忽而出現(xiàn)了一絲疑惑。
這疑惑的情緒來得毫無來由,轉(zhuǎn)眼之間, 又如同一滴水落入湖面, 轉(zhuǎn)眼了無蹤跡。
這間臥房也變得十分陌生, 紅綢錦緞,寶器香風(fēng), 處處精致,和從前的簡單陳設(shè)截然不同。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看著端坐在梳妝臺前的女子,竟覺得有些不敢認。
少女的眉眼明媚如春花, 卻好似是傲雪凌霜的梅放在雪水里浸過,周身氣息也仿佛夾雜著一絲冰雪般的剔透和涼意。
饒是身穿這一身人間富貴的顏色,也好似會隨時乘云離去。
侍女的態(tài)度自是擺出了十二萬分的恭敬, 誰人不知原先那位極受寵的小姐司阮阮自眼前的正主回來后就被送去了后山, 而如今她再次歸來,一回來便是舉行如此盛大的結(jié)契大典。
屋外兩人竊竊私語:“也不知那位是什么來頭, 從前怎么從未聽說過……”
“好大的場面啊,以前這玄音城從來沒有這般熱鬧過!
“外面好些仙人都只在畫冊里見過呢, 如今也算見到活的了……”
“你們不知道嗎?那一位……就是從前傳說里長哭崖下的……”
“噓!這可不敢說!”
門外人的竊竊私語, 終止于身著紅衣的女子緩步踏出門外的時候。
原本散漫的侍女頓時齊齊噤聲, 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一身紅妝, 美貌不可逼視的女子。
“送——”
有侍者高聲唱喝,眾人齊齊俯身。
垂首的眾人只能看腳下的青磚石瓦, 和一抹紅色的流霞逶迤曳地, 片刻之后旁邊出現(xiàn)一雙織金流云的靴子, 伴隨著這雙靴子主人出現(xiàn)的,還有陡然令人喘不過氣的強悍威壓。
眾人只感覺身上仿佛壓了一座幽深莫測的大山,竟是生不出半點直視之心。
直到兩人相攜離去許久,眾人還沉浸在方才那一股強悍莫測的威壓之中,心臟狂跳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剛才那是什么?我竟險些以為自己要死了……”
“是啊,我連大氣都不敢喘!
方才還說小話的侍女此時面色發(fā)白,活像是剛?cè)ペずI钐幭催^一遭似的。
司嬈將手搭在男人伸出的大手上,有些忐忑不安的心霎時就安定了下來。
近來一直如此,她仿佛只要離開了他就會感到心緒不寧,只要能和他靠在一處,便覺得世界皆是春花爛漫。
望著司嬈帶著滿滿依賴的眼神,蒼淮心神微動,指尖撓了撓她幼嫩的掌心。
引得司嬈控制不住地輕笑出聲。
緋衣灼灼,不敵佳人一笑。
心上似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蒼淮微微抬手,寬袍大袖頓時將兩人遮擋在其中,獨屬于男人的清冽松香頓時充盈鼻尖,他落下淺淺一吻,觸之即分,輕如羽翼一般。
司嬈的杏眼微微睜大,下一秒,她揪住了蒼淮準(zhǔn)備放下的衣袖,踮腳吻上男人的唇,如同小獸一般的吮吸撕咬。
“嘶——”
蒼淮幾不可察的倒吸一口涼氣。
少女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來的端莊站姿,頭上釵環(huán)發(fā)絲紋絲不動,嘴角翹起,明媚又得意。
只能低頭小心看著地面的眾人并未察覺,那個面色冷峻的青年,此時薄唇被碾得殷紅,嘴角更是掛著一絲殷紅的血。
“嬈嬈!
一道帶著顫抖的女聲自身后響起,司嬈側(cè)目轉(zhuǎn)身,身后的女子著一身莊重的法袍,匆忙挽的發(fā)髻上還沾著晨露。
司嬈頓時收斂,輕聲喚:“娘親!
在司嬈的記憶里,關(guān)于眼前人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符號。
只余下記憶中一個溫柔嫻雅的剪影,其余的卻已經(jīng)記不太清。
駱秋鈺眸光震動,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也涌上心頭:她望著身側(cè)人的眼神帶著深深的依賴和信任,望著自己的眼神卻帶著幾分疏離和陌生。
她眼神稍黯:“嬈嬈,此事你可是自愿的?若是有人強迫……”
清源劍尊微微按下她的手,心知眼前的煞神不可當(dāng)面得罪,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尊上大人可否讓我們借一步說話?”
他們二人并肩而立,身后是眾仙林立,投來晦暗不明的打量眼光。
“二位,二位!有什么話不如等結(jié)契大典之后再說,現(xiàn)在可別誤了吉時!”滿臉喜氣的魔主一身賓人打扮,頂著眾修士敢怒不敢言的怨憤神情,腳下生風(fēng)地攔在他們中間。
開玩笑,為了這一天,他們幾個連軸轉(zhuǎn)了多少天,眼睛都沒合上過。
可不能在這一刻出紕漏。
饒是面前人頂著一張笑臉,清源劍尊還是霎時間冷了眉目,一雙手已經(jīng)按在了劍鞘上。
旁邊卻有一雙柔軟的手按住了他:“罷了,你看……”
他們說話間,處于話題正中心的人卻是一臉的神游天外,望著身側(cè)男子的下巴出神,眼神之中帶著柔軟的欣喜之意。
他們都是過來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清源劍尊退了一步,面色似是有些頹然。
他雖不知司嬈是如何認識的眼前煞神,卻也不難看出,她并未受到什么脅迫,而是實實在在地對他情根深種了……
“小女頑劣,還請多擔(dān)待……”
今日臨行前,他匆忙地清點了府庫里的所有法寶武器。若是司嬈說一個不字,就算是拼了整個司府蕩然無存,也要搏上一搏。
可此時,他卻只是將積年身家拱手相贈,頹然離開。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茫然和悵惘。
當(dāng)初收養(yǎng)司阮阮……
終究是做錯了。
這一場典禮,雖然匆忙,卻準(zhǔn)備得十分充分。
魔主比籌備自己的繼任大典還要上心,上上下下張羅地處處得體。
不管這些修士看著穿梭其間的魔修多么憤恨,卻生怕被那一位記恨上,終究不敢在這儀式上鬧出什么動靜來。
“這一次他們是光明正大來的魔域,可為何他們身上的魔息還是如此淡?”
有人看著行走其間一身魔族打扮的人,目露不爽。
這一次,魔域眾人有蒼淮帶領(lǐng),不再是遮遮掩掩地躲避著各類陣法潛入中域,行事不可謂不囂張。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他們自然沒有遮掩自身氣息的必要。
可是在座的正道修士都不禁目露幾分茫然,他們分明沒有用遮掩氣息的術(shù)法,可是身上的氣息卻幾乎淡不可見了。
如果不是他們一身的魔域裝束過于醒目,混入人群之中,換上差不多的服飾,那淺淡的氣息便更是難以察覺了。
“是深淵!
有一道聲音緩緩道:“魔域深淵浸染不滅的魔息,近來已經(jīng)漸漸散去了。”
“這……”眾人目露駭然,皆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深淵魔息不絕,滋生了無數(shù)陰森恐怖的魔物,也帶給魔域人快速進階的能力和無盡的痛苦。
一道深淵,隔絕魔域與中域修士。
若是沒了橫亙中間的魔域,那魔域人和中域修士……
從此格局恐怕要劇變了!
“不僅如此,”說話的人神情也帶著幾分恍惚,“有人在深淵深處移植了數(shù)不清的珍品靈植,夜以繼日的用諸天破魔陣將養(yǎng),深淵的靈力已經(jīng)堪比小秘境的濃度了。”
諸天破魔陣?
“那不是早已絕跡了嗎!”
“那不是殺伐之陣嗎?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來養(yǎng)草聚靈?”說話者一臉痛心。
“上古陣法,玄奧難言,”修士苦笑著搖頭,“諸天破魔陣原本就有滌清魔氣,吸納靈氣的作用,就算用來養(yǎng)草……也不是不行!
“……”
眾修士此行,原本是想看看領(lǐng)頭的幾大門派,會擺出怎樣的態(tài)度。
以此判斷,以后中域與魔域該如何相處。
顯而易見,看魔主的諂媚模樣,顯然已經(jīng)是奉其為主。
此時若是與魔域為敵,便是公然與那不可言說之人正面對上!
可出乎意料的是,今日列席的,不管是從前早有兇名在外的長老,還是年輕一輩的翹楚,皆是面容平和,坐得十分端莊。
甚至隱隱顯出幾分“乖巧”。
眾人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駭然。
但坐在前面的人心中卻是苦笑不已,不“乖巧”又能如何呢?公然叛逆,然后被一巴掌拍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