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xiàn)在被人誣陷的是崔小筱,一個從二百年后穿越而來的街頭女混子。
她可沒什么悲憤偏激的心思,只是覺得好笑地看著這群烏泱泱起哄的人。
什么名門正道,修真的大能?一個個的難道光顧著修筑靈臺,將腦汁都給煉空了?這些人,跟被哨子驅(qū)趕的羊群有什么區(qū)別?輕而易舉就被人給掌控利用,幫著有心人搖旗吶喊了。
不過也不是沒人幫襯自己,有一個人就指著秦凌霄的鼻子罵得起勁——竟然是一向?qū)⑶厣匍w主奉若神明的余靈兒!
余靈兒沒想到秦凌霄居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如此出賣小筱,一時間心中的恩人圣像坍塌,氣得她恨鐵不成鋼地質(zhì)問秦凌霄,他明明知道小筱是好人,為何要在眾人面前丟她的丑?
秦凌霄剛才挨了魏劫一腳,正是發(fā)疼的時候,又被個小狐貍指著鼻子罵,也是羞憤極了。
偏偏他自知理虧,只能陰郁著臉隱在了一眾凌云閣弟子之后。
一時間,小筱看了還真是有些安慰,覺得以前喂小狐貍的雞腿糕餅,都沒有白喂。
說到雞腿,這滿院子亂哄哄的喝罵聲還挺開胃的,
小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揮手讓余靈兒別再搭理秦凌霄。
她讓魏劫替自己搬來個桌子,然后她端起一把椅子架在桌子上,在站在椅子上,用手攏成喇叭高喊:“諸位,快到晨時飯點了!你們餓不餓?要不然我請你們喝粥,我們邊吃邊聊,如何。俊
這下子,鬧哄哄的人群都安靜了——他們瞪大眼睛盯著著挨了半天罵的小姑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了什么。
崔小筱是真餓了。雖然先前跟太子爺在林中吃了些酒菜,但是當(dāng)時她的注意力大半放在聊天上,吃得不是很飽足。
現(xiàn)在她剛剛破了吸血燈籠陣,又是講論了半天,眼看著要洗清冤屈,結(jié)果被秦凌霄這根攪屎棍一攪合,一切似乎又是回到了原點。
氣餒之下,真是很容易餓。
看著他們一副不罵死她絕不收場的架勢,小筱覺得還是晨飯要緊,大不了吃飽了,再劃出道道開練就是了!
所以她這一喊鎮(zhèn)住了場子后,便繼續(xù)誠意十足道:“我的修為沒有諸位高明,真是一到飯點就餓得不行。我徒兒昨日買了幾袋子碧綠粳米,加些甜菜臘肉丁跟白米一起熬煮,味道那叫一個香!鄰居阿婆昨兒還給我烙了花生芝麻餅,配著粥吃最香甜,大家要不要嘗嘗看?”
第61章
此時晨曦漸亮,伴著凌晨的清新空氣,什么臘肉米粥、芝麻糖餅一類的,十分動搖人的腸胃。
有些道行清淺的宗門弟子聞聽此話,居然配合著腸鳴數(shù)聲,很是應(yīng)景。
烏木峰的長老氣得一甩胡子,擺著手對立在桌子上的小筱道:“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難道你顧左右而言其他,是準(zhǔn)備拖延時間?”
小筱壓根等不了他們,孝順的徒孫唐有術(shù)一聽師祖餓了,忙不迭回屋先取了竹籃子來,遞給師祖一張花生芝麻餅。
小筱不客氣地大咬了一口,餅里糖餡溢了出來,真是很好吃!
待她吃了兩口解了饑餓后,這才重新變得穩(wěn)重起來,語重心長地跟烏木峰長老掰扯事情:“你們此來,是要緝拿屠村的兇手,我已經(jīng)證明了自己并非其人,妙仙山的靈姑娘和她的同門也能證明我等清白。這些邪陣重現(xiàn)江湖,是天下之殤。元兇就是璨王府的萬蓮師,也是害了你們四大門派先輩的惡魔。他受了重傷,手臂在此,你們?nèi)羰橇⒁獬,不妨在這吃飽了早飯再去王府探查,趁著萬蓮師實力衰微時,你們也就能為師門雪恥了!
靈芷珊方才立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現(xiàn)在聽小筱說話提起了她,她終于開口說道:“村子被圍攻的時候,崔小筱和她的徒弟魏劫正跟我們在一起,的確不是她做的手腳!
妙仙山的門主雖然不在了,可是他女兒的話,顯然很有說服力。
只是妙仙山的現(xiàn)任門主一臉鄙夷冷笑,而他身邊的幾個親信立刻領(lǐng)會了意思,出言嘲諷靈芷珊好好的宗門不呆,非要跑下山跟這個崔小筱為伍。難道她是受了魔女蠱惑,才替她說話?
靈芷珊斜看了她這位掌門師叔一眼,聲音微冷道:“當(dāng)初我父親受難,正是衛(wèi)家的公子魏劫前來相助。雖然我父親受得蠱毒太重,不治而亡,可我是知恩圖報之人,魏劫的恩情,我銘記在心,更不可能去拿莫須有的罪證構(gòu)陷恩人!不然我父親在天之靈也不得安生,會感嘆妙仙山以后只會出些忘恩負義的無恥混蛋!”
聽了她這樣指桑罵槐,妙仙山的幾個弟子氣得忍不住了。不過現(xiàn)任掌門卻是不動聲色地攔住了他們。
如今靈芷珊在山上待不下去,正合他意,又何必在這人多的時候,欺負她這么個孤女,落人口實呢?
靈芷珊維護崔小筱,再好不過了。就算這些兇案不是崔小筱犯下的,她入魔了卻是不爭的事實。
他倒要看看,靈芷珊巴結(jié)這些魔道中人,會落得個什么下場!
不過聽靈芷珊這么說,在場的許多人都有些尷尬轉(zhuǎn)頭。
因為他們許多人當(dāng)初都是接受了魏劫的救助,F(xiàn)在他們卻來圍攻人家?guī)熗剑拇_顯得有些忘恩負義。
崔小筱趁著妙仙山叔侄內(nèi)訌的關(guān)卡,又是一頓五彩馬屁道:“諸位擔(dān)心我入魔傷人,千里迢迢趕來,真不愧是正道楷模!不過還請諸位放心,我一時被個魔珠附體,雖然暫時擺脫不得,但也不至于發(fā)狂傷人。諸位若容不得半點邪佞,不妨等我真發(fā)瘋屠戮時,再來將我正法好了。到時候,我符宗弟子不但不會阻攔,還會舍下銀子給諸位立下降魔碑文,插滿山野,以示功德無量……”
說完了軟話,小筱臉上的笑意消失,眼圈突然紅了起來,一邊嚼著糖餅,一邊哽咽道:“就算我胳膊長了東西,秦少閣主也不該在人前這般無禮扯拽了我的衣袖子!你們凌云閣跟女流之輩就這么不拘小節(jié)?我是傷了凌云閣的閣主,可是我親眼看見他跟萬蓮師那個魔頭私會,大師兄小師弟的叫著……哎呀,我明白了……就算我聽錯了還不行嗎?你們凌云閣父子行行好,可千萬別總想著殺我滅口,就算想滅口,也還請親自動手,莫要每次都麻煩其他門派的長老弟子如此奔波。難道人家都很閑,不需要煉丹打坐,提升修為嗎?”
說到這里時,魏劫默默地轉(zhuǎn)了個身。在這樣兩廂對峙的場合,崔宗主門下大弟子笑場的話,會短了氣場。
可他又是被小筱聲淚俱下,我見猶憐的模樣逗得不行,只默默對著屋角笑。
若論起這等胡扯的功夫,崔宗主若認第二,誰又敢自居首位呢!
不過他扭頭的樣子,在外人看來,一定是替自己受辱的師父難過。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魏劫這樣冷峻邪魅的男子,卻難受得肩膀抽搐。
再搭配上心疼師祖,哭喪著臉的瘦弱唐書生,還有被小筱的話入了心,真的在哽咽哭泣的狐女余靈兒。
符宗上下真是滿門的凄風(fēng)苦雨,而圍攻符宗的人,不自覺竟有些自己成了惡霸幫兇之感。
小筱說得差不多了,便抽著鼻子收收尾:“……要不,諸位看看你們自己的輕重緩急,是繼續(xù)留在這幫襯秦凌霄欺負我這樣一個年輕小姑娘,還是前往璨王府,拿下那滿手血腥的鬼宗邪魔,為你們慘死的同門先祖報仇?”
她說這話時,著實是一副鄰家小妹可憐無辜的樣子。
而且小姑娘話說得跟山泉一般透亮,哪有還沒有殺人,就拿人當(dāng)兇手來抓的道理?
其實其他宗門的長老,早就醒過腔來:靈山符宗與凌云閣的私怨極深。而凌云閣似乎又拿了其他門派當(dāng)槍使,利用他們來對付符宗的弟子。
四大派雖然一直都有互相幫襯的傳統(tǒng)?墒亲罱鼛啄,凌云閣的調(diào)子起得太高,頻頻拉動四大派到處征討。
可是幾次下來,都是其他三派打頭陣,而他凌云閣卻躲在后面摘果子。次數(shù)多了,諸位長老們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小姑娘說得不錯,難道他們?nèi)笈啥己荛e,不需要煉丹打坐,提升修為嗎?
不過讓他們真正打起退堂鼓的,并非僅僅是崔小筱的這番話,而是方才魏劫跟秦凌霄對峙的時候,展現(xiàn)出來的雄渾的內(nèi)丹實力。
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靈山符宗當(dāng)真是臥虎藏龍。
若是弟子都已經(jīng)結(jié)成內(nèi)丹,那么已經(jīng)有了入魔跡象的崔小筱一旦魔性大發(fā)的時候,又該是何等可怕?
要知道四大派中,秦賀的修為已經(jīng)很是高妙了,卻依然被她重傷了靈骨。而且崔小筱被這么多人圍攻,卻有閑心吃糖餅,這不就是游刃有余,胸有成竹嗎?
所以方才眾人仗著人多,盡情喝罵打著嘴仗,卻一直無人肯上前一步,當(dāng)那第一只出頭鳥。
更有像烏木峰長老這樣的老油條,心里一直暗罵凌云閣的人不地道,居然招惹這么難啃的骨頭給他們。
方才崔小筱要對峙驗看秦賀手掌的時候,那個凌云閣老狐貍突然就身體不適,急急跑了。
鬼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跟那個萬蓮師有聯(lián)系!
其他宗門的長老也不傻,心里的算盤都在辟里啪啦地響著呢!
現(xiàn)在,崔小筱一番和顏悅色的柔聲細語,真是給了騎虎難下的眾人一個長長的臺階可下。
跟討伐尚未造成無辜殺戮的魔女相比,前去征討躲在奸王府邸失去一條胳膊的鬼宗余孽,似乎更能彰顯正義!
于是三大派,還有其他門派的正義之士,義正嚴詞警告女魔頭謹言慎行,及時懸崖勒馬,萬萬不可再一意修魔之后,便體面撤離了村落,朝著洛邑城浩蕩而去了。
而秦凌霄也沒想到,這個崔小筱居然四兩撥千斤,一邊吃著糖餅,一邊嘴炮勸退了前來討伐的眾人。
而其他三大派,居然這么撇下了凌云閣的人,招呼也不打,就一個個臭臉離去。
秦凌霄能感覺到,其他三大派的人似乎對凌云閣有諸多的不滿,不再是以前唯凌云閣馬首是瞻的情形了……
崔小筱看其他人都走了,可秦凌霄還不走,便拍了拍手上粘的芝麻碎屑,冷笑著問他:“秦少閣主怎么還不走,是想再扯下我的衣袖子?”
秦凌霄抿了抿嘴,心知小筱必定惱他的,若是留下來也是自討無趣、
他看著小筱清冷的表情,心里一時也是百味雜陳。若是方才能有其他的法子,他也不想跟小筱為敵,明明上次,他倆還可以心平氣和地說話……
他只能低聲道:“我跟你說的那魔珠的事情是真的……你體內(nèi)有魔珠,應(yīng)該比我更好地感應(yīng)另一顆。它若附身在別有居心之人的身上,后果不堪設(shè)想……你對這里的人投入了太多的心力,恐怕會作繭自縛。難道……你不想回去了?”
說完這話,秦凌霄就帶人疾馳而去。
秦凌霄心里實在是有太多的疑問要問父親,所以也要去追趕父親,問他跟璨王到底是有什么勾當(dāng)。
而魏劫卻聽到了秦凌霄最后跟小筱低聲說的幾句話。
他忍不住微微瞇起了眼:回去?那姓秦的是要讓小筱回到哪里?
當(dāng)一群人呼啦啦散去后,那些村人們也不敢招惹這些上了官府通緝令的魔頭們,依舊遠遠躲著。
符宗上下終于可以生火熬粥,讓師祖吃上一碗熱乎的粳米粥了。
小筱覺得自己也該盡一盡做師父的職責(zé),便趁著機會教育符宗上下。
“看到了嗎?什么叫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若是能不動手,就盡量不動,尤其是你!魏劫,對,就是說你呢!別在那挑眉瞪眼的!你要記得,鼻子下的東西叫嘴!人家冤枉了你,不要只撇嘴冷笑,得張嘴解釋!記住,我符宗弟子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虧!”
這一席話,聽得唐有術(shù)連連點頭,也顧不得吃飯,連忙掏本子,筆桿子龍飛鳳舞記錄下師祖的金玉良言。
魏劫則繼續(xù)撇嘴冷笑,然后垂眸想著心事,有點油鹽不進的頑劣樣子。
而余靈兒沉浸在對恩人秦凌霄的幻滅喪失里,有些淚眼滂沱,哽咽著咬著糖餅,依舊不敢相信秦凌霄居然如此不君子地扯了女孩家的衣袖子,出賣了小筱,
還是唐有術(shù)看不過去,寬言安慰余靈兒,說秦少閣主也是有自己的苦衷,人在不同的境遇里,所思所想也會不同,不能苛求一致。
再說秦少閣主的所作所為,也跟她余靈兒沒有關(guān)系。以后秦少閣主有難,她想辦法幫了他,便算還恩了,實在不能奢求救命恩人還要品德完美。
余靈兒聽了唐有術(shù)的溫言細語,一時心里舒服多了?上氲阶约涸臼莾A慕秦少閣主,打算以身相許的。
如今卻有種所托非人之感。她們狐族向來講求心動從一而終,難道她要做個狐族異類,不能從一而終?
魏劫有些聽不下去,冷哼著表示,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讓個滿嘴掉牙漏風(fēng)的糟老頭子去救余靈兒,他倒要看看狐族人是不是見色起意,跟誰都能以身相許。
余靈兒忍不住想像了一下,自己跟個核桃皮的老者表白許諾終身的場景,頓時像被踩了尾巴一樣,又沖著魏劫哇哇叫。
一旁桌子上還坐著靈芷珊和她的同門師兄弟。
因為她幫襯了崔小筱,小筱總不好意思讓人家小姑娘空著肚子走,便邀請她和師兄弟留下來喝一碗粥再走。
靈芷珊一直默默看著旁桌上的雞飛狗跳——這符宗真是跟其他的修真門派不同,宗門里的人似乎沒有什么規(guī)矩禁忌,一個個在宗主掌門面前嘰嘰喳喳地說話,毫無修真之人摒除愛恨欲念的清心寡欲。
而崔小筱似乎不管自己的弟子,看著飯桌上這么沒大沒小的,她居然能笑嘻嘻跟著附和……
這滿桌子的煙火氣息,再次看呆了從正道宗門子里出來的靈芷珊,又讓她不知為何竟有些艷羨。
妙仙山一向是慕強得厲害,想要修煉氣盾,要不斷篩選淘汰,能熬過三年瀑布澆頭,才勉強算是出頭。
正是因為這樣的氛圍,師兄弟之間都互相視為競爭對手。
除了對她這個師父的女兒能和顏悅色,稍有些謙讓外,其他師兄弟明爭暗斗得厲害,哪里會有符宗這樣嬉笑打鬧的場景?
她真是希望跟那個俊眸清朗的男子同坐一桌,到那個時候,他會不會也像給崔小筱盛粥夾菜那樣,溫柔小意地對待她呢……
待快吃完了早飯時,崔小筱倒是客氣委婉地暗示靈芷珊該走了。
靈芷珊和她的妙仙山同門卻沒有離開,依然賴在院子里。
等她開口問的時候,靈芷珊似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咬了咬牙,帶著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崔小筱的面前:“我等傾慕崔宗主功法高妙,愿意投拜到靈山符宗的門下,還請宗主開恩,收下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