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曰:我不入地獄,遲早也得被繞進去。
既然如此,倒不如痛快去跳,看看能不能替那母子打出一條生路。
對于小筱的提議,狐族上下都沒有異議。尤其是聽說那個璨王也在洛邑城里時,一個個都是露出狐齒磨個不停。
狐族數(shù)條人命,足夠他們銘刻千年。若是此番進城能尋到元兇,一定要將他撕扯爛!
雖然小筱來時磨蹭了一道,可是歸去的時候,卻是趕著時間的。
狐族個個顯出了原形,最大的一只五尾狐,足足有毛驢那么大。小筱騎著它,只感覺耳旁生風(fēng),壓根看不清一路的風(fēng)景,一夜的功夫便回到了洛邑城外。
洛邑城是個繁華大城,平日都是往來客商不斷的。
當(dāng)崔小筱再次來到城門之外時,已經(jīng)是夕陽西下。
那城門早就緊緊關(guān)閉了,也不知是不是火燒云映照的緣故,整個城池都顯得紅彤彤一片。
小筱的眼有異能,只覺得洛邑城的上空似乎妖氣沖天,看得久了,甚至有刺痛之感。
這個時候,秦凌霄率領(lǐng)一眾凌云閣的弟子才趕到。
當(dāng)他看見崔小筱帶領(lǐng)狐族人立在城池之外時,目露詫異:“你怎么又回來了?”
崔小筱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回來的理由,如何跟他解釋,只是打岔道:“你不是也急匆匆回來了?怎么也有要緊事兒?”
秦凌霄當(dāng)然著急。
就在涂云山下,他突然發(fā)現(xiàn)天心門的門主當(dāng)年之死疑點重重時,猛然想到了一件要命的事情——在原本的二百年前,他和父親是在其他三大門派之后趕到的。
所以,當(dāng)他們到達的時候,璨王的壽宴已經(jīng)被沖散了,凌云閣的眾弟子自然沒上席面,也無從中蠱。
可是這次,因為他想要堵住崔小筱,便早早與父親秦賀分開。父親老早就跟天心門等三大門派匯合。
當(dāng)他離開的時候,父親還接到了璨王的請柬。
若是沒有意外,父親一定是跟天心門的門主一同參加壽宴了!
如果當(dāng)年天心門的門主真是璨王謀害,那他的父親……豈不危矣!
所以當(dāng)時秦凌霄才會臉色驟變,急匆匆趕了回來。
現(xiàn)在有太多異狀是二百年前壓根沒有出現(xiàn)過的。
這不禁讓秦凌霄再次緊縮心臟,覺得自己有些掌控不住事態(tài),只想快些入城,一探究竟。
不過小筱卻攔住了他,指著城門的方向道:“不可!看到了沒有!整個城池都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若是璨王有詐,我們此時入城可能會打草驚蛇,不如先去秋水潭看看!
可是秦凌霄卻指了指那城門:“你在說什么?你看那城門不是好好打開著嗎?”
小筱回頭再一看,方才還緊閉的城門果然已經(jīng)大敞著了,甚至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穿過城門。
秦凌霄舉步便要走。小筱還是一把扯住了他的手:“不對!”
她的眼睛直直看著前方的城門,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逾矩拉住了秦凌霄的手。
一向孤高冷傲的秦少閣主,低頭看著少女用力拉住自己的柔荑,竟然意外沒有掙脫,緩住了身形問:“怎么了?”
崔小筱這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逾矩了,連忙松開了手,緊聲道:“我記得洛邑城日落就是關(guān)城門的時辰,現(xiàn)在未時二刻早就過去了,怎么可能還大敞城門?這里面一定有詐!”
秦凌霄聽了她之言,再次凝神看向那城門。
不過那城就是往常洛邑城的樣子,門里也清晰可見有走動的行人。像延長城門關(guān)閉時間的事情,以前也有先例。凡是城主慶生祝壽一類的喜事,都會全城同慶,晚些關(guān)上城門也是很正常的。
秦凌霄覺得小筱有些太過小心謹慎了。
而且那秋水潭邊,他剛才已經(jīng)去過了,到處是死尸和狼藉的杯盤。
整個湖心小島仿佛血染一般,卻沒有一個活人。
他遍尋一邊,不見父親身影,這才又急急趕到洛邑城。
不管怎樣,這城他是入定了!
想到這,他顧不得再想,推開了小筱便帶人入了城。
小筱和狐族這一路疾馳,卻始終沒有看到思陵。她也疑心思陵已經(jīng)進城了。
在看到秦凌霄帶著凌云閣的人入城以后,小筱咬了咬嘴唇,從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捆空白的黃草紙,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快速畫了十幾道符。
她將符分給幾個要跟隨她入城的狐族后,對余靈兒道:“你身上藏有靈石,就莫要入城了。且在這里等我們好了。”
見余靈兒點頭,小筱深吸一口氣,握了握腰間佩戴的“與天斗”,帶著幾個狐族道行頗深的青年也朝著那敞開的大門走去。
走入城門之后,就是尋常城中日落黃昏的景象。有些店鋪還沒有關(guān)門,街上依舊有行人在走著。
可小筱就是覺得哪里有些說不出的怪異。等她再走幾步,便看到了幾個街巷的石碑。
上面刻得街道的名字。小筱原本是隨意地看了一眼,可她隨即又將游弋開的目光重新定了回來……
這字……怎么是反著的?
小筱突然一下子醒悟了,她終于發(fā)現(xiàn)方才哪里不對勁了。想到這,她又往回快走了幾步。
她清楚地記得入城方向的主街左邊,有一家很好吃的熱面鋪子。老板為人熱情,熱面里還有虎皮蛋,外面鹵得入味,里面卻是溏心的。
她住在洛邑的那幾日不知吃什么的時候,就會帶著魏劫他們?nèi)ツ浅詿崦妗?br />
當(dāng)看到那條街口時,小筱慢慢瞪大了眼睛,一定不動。
原本該在街道左側(cè)的店鋪,不知什么時候,居然挪到了右邊!
不光這一家店鋪,整條街的樹木店鋪,似乎全都乾坤大挪移,變換了位置!
就在這時,秦凌霄見她跟來,便折返了過來,問小筱怎么了。
崔小筱環(huán)顧四周,終于得出結(jié)論:“我們進的……壓根不是洛邑城!”
什么?秦凌霄聽了卻是不信。他這一路走來,并沒有看到別的城池,再說這么里不是洛邑城又會是哪里?
小筱指了指周圍的街市:“這里的店鋪房屋,跟真正的洛邑城都是完全相反的……你再看天上的夕陽!”
秦凌霄抬頭一看,只見原本在西邊落下的夕陽,此時,卻正朝東邊的山頭緩緩落下,最后懸在山頭,一動不動,只發(fā)出昏紅的光。
此地有詐!他與小筱互相對視了一下,立刻帶人快速朝著城門口而去。
可是剛到城門口,他們就與走進來的余靈兒他們來了個頂頭碰。
小筱見她進來,緊聲道:“你怎么進來了?我不是讓你在城外等候嗎?”
余靈兒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道:“可是……方才是你站在城門口沖著我招手,讓我進來的呀,沒事,我讓母親和一部分族人留在外面了!
小筱抿了抿嘴,突然伸手朝著余靈兒的肚臍下方探出。
當(dāng)她隔著衣服感受到了靈石充沛的靈力后,這才確定余靈兒不是假的。
她也該給大家講講現(xiàn)在的處境了。
“諸位,我們可能誤闖了鏡中之城……”
余靈兒聞言,疑惑重復(fù)著:“鏡中之城?”
小筱點了點頭。她這幾日躺在馬車里,閑著無事,只做了一樣事情,就是將以前囫圇吞棗看的秘籍,又重頭到底又看了一遍。
以前宗門的師兄弟都抱怨過師父愛寫長篇廢話,關(guān)于煉符要義卻攏共沒有幾頁。
可現(xiàn)在小筱特別感謝師父裹腳布般的日常秘籍,竟讓她看出了不少門道。
師父曾寫過,師尊魏劫在鬼石崖創(chuàng)建魔教之后,便要鏟平四大派。而在前往凌云閣的途中,卻誤闖了一處跟凌云閣一模一樣的宮宇。
他在那宮宇里迷失很久,經(jīng)歷九死一生,才闖了出來。
當(dāng)時魏劫跟唐有術(shù)說,這是鏡像幻術(shù),就好像是用銅鏡將宮宇或者城池映照出來的鏡像一般。
只是一旦步入其中,你便也是鏡像中人,真真假假再也分辨不清……
可惜師父的春秋筆法,如裹腳布般長而臭,完全沒有個輕重緩急。
像這樣的師尊歷險往事,只潦草數(shù)筆就沒了。
現(xiàn)在小筱看到這個洛邑城里詭異的情況,一下子想起了這一段。
不過現(xiàn)在距離魏劫遭遇鏡像之城的時間,還有好久。
不知為何,這樣的幻城竟然早早就出現(xiàn)在了這里!
秦凌霄同樣是從二百年前穿越回來的,竟然不知鏡像之城的事情。
當(dāng)然這些都是他拜魏劫為師之前發(fā)生的,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不過聽了小筱簡短的講解,秦凌霄也發(fā)現(xiàn)了這城池的異樣——這里實在是太安靜了!
就算是日落打烊的時間,街道上也不該如此悄無聲息!
而且方才余靈兒看到城門口處,崔小筱在跟她招手,示意她進來,也是不曾聽到那“小筱”說話聲音。
也許真如小筱所說,這里的一切只是映照的鏡像罷了!所以只有形而無聲。
既然此處是陷阱,自然不可停留,想到這,秦凌霄率先沖向了城門,
可是到了城門處,大敞的城門口卻像有堵看不見的墻,不管秦凌霄如何用力擊打,都打不碎,更是出不去。
小筱若有所思道:“既然是鏡像,我們就得先找到那面‘鏡子’,不然的話,我們只怕要成為鏡中之人,被活活困死在這里……”
說到這,她將圍攏在身邊的人分了分,分別去城四周查看,尋找能突破幻城的破綻。
凌云閣的弟子對于崔小筱擅作決定很是不滿,冷聲道:“你當(dāng)自己是我們宗主?豈敢指揮我們?”
小筱懶得跟難纏小鬼多話,只看向了秦凌霄道:“雖然你們凌云閣的弟子擅長辟榖,可偶爾也得飲露食花?墒沁@鏡像之城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連一片葉子都沒有,你們?nèi)羰遣幌氤鋈,活活餓死在這,就不必與我們一同行動,各自安好吧!”
“哎呀,小筱,你說得是真的!”
原來余靈兒一直沒能好好吃飯,方才看到街道一旁熟悉的熱面攤,便忍不住坐了過去。
可是當(dāng)她端起那碗時,卻感受不到碗里湯面的香味熱氣,等她挑起湯里的虎皮雞蛋咬一口時,卻誒呦一聲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她苦著臉走過來,對秦凌霄道:“若是不早點出去,我們真的會活活餓死在這里的!”
秦凌霄環(huán)顧四周陰氣森森的城池,終于對自己的屬下吩咐道:“且先聽崔宗主的指揮,先離開這里最重要!
就這般大家想法一致后,小筱便開始將人分組,然后分散在城的四角行動。
不過小筱發(fā)給凌云閣的人黃紙符時,凌云閣的弟子卻沒有人接。
這次不用人家開金口,只要看著那些白衣弟子一個個鄙夷恥笑的表情,小筱便明白,自己又冒犯人家大宗大派了!
堂堂凌云閣,修的都是氣劍一道,何須要下九流符宗的符來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