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未見,男人先注視霍曦淡冷面龐,又凝向她貼住褐色藥貼的手腕。驟然間,鋒銳痛楚剎那涌現(xiàn),凝成匕首再次扎進迷彩服下暗藏的刀傷。
緹慕不曾怪過霍暻的暴虐恣睢,正如他自己,也從未怨過霍曦的絕情誅心。
他們真是雙生子,連對待感情的方式,都如出一轍。
盡管疼的錐心,梭沙仍顧念她,先問:“手還痛么?”
“出去!被絷乇荛_他的眼,冷淡驅(qū)逐,“這里是醫(yī)院,我不想鬧出動靜給家族惹麻煩。尤其現(xiàn)在大選,還請副司令避避嫌!
梭沙苦笑,“你長大了,什么時候?qū)W會這套官話?”
“從你公然背叛爸爸,和暻哥哥分庭抗禮那天起,我就該長大了。”她恨自己看清的太晚,用近二十年的親情包庇一個白眼狼。
梭沙緘默,軍靴踏至她身側(cè),貪婪凝向她的容顏,喉頭泛苦,“照顧好自己。有氣有恨來總司令部找我,打我傷我,至少你身上不會留疤!
“我沒心情對一個外人生氣怨恨,爸爸媽媽不在場,副司令也不用再演戲了!被絷匚站o門把手,退開半步讓出條路,“有多遠走多遠,別再出現(xiàn)在我家人身邊,緹慕妹妹還懷著孕,家里發(fā)生任何事暻哥哥都會處理用不著你來醫(yī)院看望!
他鐵面沉叱,“阿暻顧不上你們,妻子,妹妹,如果不是他疏忽,怎么會讓家里的女人輪流躺病房。”
“那你又能帶來什么?攪合這一家子不得安生?”霍曦美目罩層冰霜,直視他眼底,“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爸爸倒了,還有暻哥哥撐著,暻哥哥倒了還有我和阿曜,這個家永遠也不會塌,沒有人能來看我們的笑話,也包括你!
兩句話字字鏗鏘,逼得他啞口無言,曾幾何時,他日夜盼她長大,如今她長出羽翼,卻叫他傷痕累累。
默了默,男人沙啞道:“希望如此!彪S后,高大身影從她的注視中倉皇離開,再不走,他只怕自己會因她眼中的恨意粉身碎骨。
月子中心的病房頓時清凈不少,霍曦調(diào)整心緒,快步靠近病床,將手里捏到微微變形的礦泉水擱到床頭,關切觀察緹慕有沒有情緒波動,方才在門外聽不太清他們說了什么,只隱約聽到姑娘在哭。
“怎么樣?他和你說什么了?還好么?”霍曦看緹慕眼眶通紅。
緹慕略過他們的爭吵,漸漸從海儂的消息中回神,木然問:“姐姐,東方公主號在哪里?你知道這艘船嗎?”
突地,霍曦被問得一愣,言詞閃爍,“我...”
緹慕激動,抓住她的手,向前傾身,“姐姐知道對不對?小先生和你說過,他肯定說過!
霍曦瞧妹妹心切,安撫她,“東方公主號曾同時給我和暻哥哥發(fā)邀請函,但暻哥哥不準我去,我也不知道那里具體用來做什么!
“不準你去...不準你去...”緹慕絮念著,想來那條船上絕對有不能讓曦姐姐觸碰的東西,小先生才會保護妹妹。她皺眉,頭也開始漲痛,著急問,“那,那拜占少爺也在,他和小先生都是被邀請的人,他們都在那條船上,對不對?對不對?”
霍曦沒法回答,生怕自己哪句話又刺激到妹妹的應激障礙,將渾身略抖的姑娘抱在懷里,右手順她后背,眼梢瞥到床邊遺落的照片。
那大概是致使緹慕情緒失常的“元兇”。
霍曦咬緊唇,唇色血紅,左手繞到身側(cè),趁緹慕看不見,悄悄拿出包里手機對著照片,拍了一張,話里不忘撫慰妹妹,“睡一覺,妹妹,別想了。你還有寶寶,要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交給我好嗎?我來幫你問暻哥哥,別害怕!
“好,寶寶,我還有寶寶。我不想,不能害怕...寶寶也不害怕!
“對不起,姐姐,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你不要告訴小先生,他不喜歡我想以前的事情...媽媽也讓我相信自己的丈夫,我要相信他...”
緹慕語無倫次,只好用力深呼吸平復心態(tài),每一次記憶溯回,對她而言,都是一種精神上的精疲力盡。
可她愛她的丈夫,期待肚子里的孩子,心里自發(fā)的抵抗PTSD的侵蝕,再加上前期去泰國的脫敏治療,讓她應激的持續(xù)時間大大縮短。
輸給孕婦的營養(yǎng)劑里有舒緩鎮(zhèn)定的效用,困,她突然覺得好困,手上泄了力,囁嚅著,“海儂,海儂還在那艘船上...”
海儂是誰?霍曦眼梢不自覺瞥向照片里的男孩兒,手也不停,輕柔拍緹慕后背,將她好好放躺,“睡吧,妹妹,你不是和暻哥哥通過電話,說要看看他嗎?等你睡醒,他就上樓守著你和孩子了。”
緹慕眼皮黏合的越來越緊,放心躺下,悠忽兩聲,“好,好!
“我先回家,給你拿飯和補湯來。”霍曦給她蓋上毯子,輕手輕腳退出房間,關好門,拐向婦產(chǎn)科五樓走廊。
進電梯前,她將剛拍下的照片發(fā)到暻哥哥的手機,又附上一句話。
【暻哥哥,我們還能擁有奇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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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過許久,緹慕從兒時夢里恍然驚醒,再睜開眼,眸色流轉(zhuǎn),看向緊挨著床邊的沙發(fā)椅里,手捏簽字筆,埋頭翻閱國防部公函的公子哥兒。
小燈白光打在少年俊逸深邃的臉廓,干凈白襯衫,灰褐色休閑褲,清冽好聞的淡檀木香,一如四年前,在地下黑市里,她永遠記得和他初次相遇的模樣。
如今,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醒了不出聲盯著我看,不喊渴么?”堆積如山的公函里,霍暻擱下筆,沙發(fā)椅一轉(zhuǎn),伸手拿起礦泉水擰開蓋子,遞到小妻子手上,恣意輕笑,“看吧,多看兩眼,兒子隨我也行,招老婆稀罕!
又被發(fā)現(xiàn)了,緹慕小口渡水潤潤干澀的唇,順便掩飾臉龐泛起的潮紅。
“小先生是洗過澡了嗎?”她喝完水,看他碎發(fā)尾尖微濕。
“嗯,睡國防部好幾天,再不換,月子中心的護士大概不讓我進門!彼S手扒拉黑發(fā),沒告訴她,自己聽到電話后,特意轉(zhuǎn)回家,洗去停尸房的血腥污臭才趕回醫(yī)院。
緹慕曉得小先生在和自己打趣,護士怎么會攔他?避開都怕來不及。
倏地,睡覺前的記憶回旋,她低頭在病床上到處摸找,“照片,照片,先生,我有事情要...”
小先生從來不會騙自己,人云亦云的事情,她還是想親自問他,只要他說和他無關,她就愿意無條件去相信。
突然,一個強有力的健實擁抱攏住她的著忙,緹慕雙手頓時停住,訝異片刻,小先生索愛求愛的方式自己再熟悉不過,纖臂環(huán)住他的腰,叫他安心。
“我和孩子都沒事,我們都會好好陪著你的!彼雷约旱恼煞蛟诤笈,雖然不清楚格朗為什么給自己來一通電話,但她猜得到小先生在發(fā)飆,誰也控制不住。
他的唇抵住她耳畔,“寶貝兒,我們?nèi)ザ让墼掳,明天就走!?br />
“明天?”她驚異,“可先生不是很忙...”
“四五天足夠了。”他摟住她腰間,大掌扣住小妻子后腦勺,“霍曦說,你在惦記一個叫海儂的人。”
她興奮回擁住丈夫肩背,抿抿唇,試探問道:“那張照片,先生也看過了?”
“一艘豪華游輪里的一個普通服務員罷了!被魰亲炖镎f著,叁言兩語,試圖給她洗腦,“我?guī)闳ゾ人,免得讓你懷著孕還糟心。”
緹慕感激先生出手,道:“海儂是個好孩子,他會很感謝先生的。”
“好,他得好好活著,活到我們上船!鄙倌觋廁v眼眸暗光凝聚。
他沒告訴她,從來沒有性奴能活到東方公主號“定期清除”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