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幻境究竟為何反復(fù),他們亦百思不得其解。
當(dāng)幻境如此反復(fù)幾次之后,裴九真的神識已經(jīng)虛弱到無法感知自己。
幻境最后一次進(jìn)入循環(huán)中時,云若谷成功阻止星燁求娶裴九真。
這一次,幻境終于開始破裂。?
第四十四章
那日當(dāng)孟凡將畫像呈上, 他沒有著急召見在門外候著的星燁。
幽帝伸出手:“先把畫像拿過來。”
看見畫卷上那位姑娘真容的那一刻,孟凡能明顯察覺到幽帝的手在顫抖。
孟凡留意看了一眼畫像上的姑娘。
原來九兒就是霽華,霽華就是九兒!
幽帝放下畫卷吩咐孟凡:“快, 我要去見太后!
這一次, 幽帝終于主動抓住他的命運。
出了勤政殿,幽帝一眼看見星燁。
星燁急急迎上他:“皇兄,臣弟有話要說!
他只道:“容后再說, 我有急事。”
接著便撇下星燁, 頭也不回地離開。
第二日他們在劍冢見面,隔著郁郁蔥蔥的竹林,他們遙望彼此,相顧無言, 都只是望著彼此會心一笑。
就這樣看著彼此,他們似乎已經(jīng)把彼此心事都說完了。
這一年開春幽都迎來一件大喜事, 而這一次新郎是幽帝, 新娘是霽家那位姑娘霽華。
聽說那姑娘便是劍靈指定的幽都皇后。
大婚當(dāng)夜, 幽帝揭開紅蓋頭,映入眼前的便是一雙脈脈含情目,霽華看著他, 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
幻境便是在這一刻盡數(shù)化為灰燼。
當(dāng)幻境散去, 裴九真的意識回籠, 在那些如漫天花雨的幻境碎片之后,她看見了幻境之外那個屬于霽華的真正的一生。
嫁入王府之后, 霽華整日郁郁寡歡,就連唯一喜愛的養(yǎng)護(hù)花靈一事也星燁殘忍剝奪, 她徹徹底底成了被命運擺弄的傀儡, 日復(fù)一日面對自己不愛的人, 她已經(jīng)忘了開心是什么滋味,忘了怎么笑。
太后壽辰那一日她與幽帝的匆匆一面,徹底擊垮了她,讓她喪失了所有求生的欲望,就連肚子里的孩子也無法讓她重燃生的希望。
她的快樂,她再也找不回來了。
后來幽谷劍的種種異動,實則是星燁企圖用九轉(zhuǎn)術(shù)強(qiáng)行催動幽谷劍的結(jié)果。
按照星燁的說法,幽都這一脈世世代代都用自己的血滋養(yǎng)幽谷劍,換句話說幽谷劍根本就是靠吸他們的血為生,既如此,憑什么他們的血只能召喚幽谷劍卻無法催動幽谷劍?他們又憑什么不能催動幽谷劍,占用這上上古的絕對力量,卻要為他人做嫁衣?
那一夜早在霽華身祭幽谷劍之前,劍冢之外,幽都上上下下都已經(jīng)葬身于洪災(zāi)之下。
最后,幽帝和星燁斗了個同歸于盡。
幽帝神形俱滅之際,傾盡僅剩下的靈力設(shè)下這個幻境,只是為了阻止后世搶奪幽谷劍,而幻境種種遺憾,惋惜皆是他此生最痛。
從幻境中掙脫出來,幽谷劍乍然閃出一道冷光晃了裴九真的眼睛,裴九真眨了眨眼,仔細(xì)辨認(rèn)那道光的來源。
只見崖谷之間,綠色暗河之上懸著一把劍,而這便是劍光發(fā)出之處。
她知道,這便是幽谷劍,是幻境里她所見到幽谷劍。
千萬年過去,幽谷劍劍意依舊凌厲。
目光下視,裴九真心驚肉跳。
幽谷劍之下,一襲白衫動用了幻境之中星燁所使用的九轉(zhuǎn)術(shù),她用匕首刺破掌心,以血為引沖向幽谷劍。
不好,程月知想要借九轉(zhuǎn)術(shù)的力量強(qiáng)行催動幽谷劍,帶走幽谷劍!
裴九真顧不上許多,一躍而上,化而為龍,自上而下,緊緊纏繞幽谷劍盤旋至頂。
她才從幻境脫身,神識尚未恢復(fù),加之先前靈力反噬的舊傷一直遲遲不得修復(fù),靈力早已所剩無幾,根本無法帶走幽谷劍,可若她化出真身,或許還能搏上一搏。
當(dāng)云若谷和邱景之也從環(huán)境中逃脫出來,他們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幼年青龍纏繞劍身而上,哪怕被凌厲劍氣傷得遍體鱗傷,她也依然咬牙攀至頂端,誓要與幽谷劍融為一體。
“九九!”
“九九!”
云若谷和邱景之異口同聲呼喚裴九真。
二人搶步上前,卻被劍身周圍的凌冽劍意所震懾,不得近前。
隨著青龍一聲嘶吼,她身上那些閃著弱光的龍鱗應(yīng)聲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閃著幽幽青光的五彩龍鱗,而她的龍身也在瞬間暴漲一倍,完完全全成為成年青龍的大小。
龍尾之下,全是她從她身上滴下來的血,而她周身全是迅速外散的靈力。
程月知驚愕抬頭,目之所見,是青龍身上大大小小數(shù)十道劍傷,而那每一道劍傷之上,無一例外全在往外滴血。
幽谷劍幾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裴九真身上的血染得通紅。
為什么……為什么裴九真會用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搶奪幽谷劍?
雖說真身應(yīng)戰(zhàn),可以最大程度發(fā)揮裴九真的實力,但是她以自毀靈脈的方式快速匯聚靈力迫使幽谷劍低頭,這對裴九真而言,無異于自毀靈脈。
何況她靈脈受損在前,被幻境吞噬在后,此刻她再以這種極為冒險的方式靠近幽谷劍,豈非自毀前程?
難道她不知道她用這種方式得到幽谷劍極有可能導(dǎo)致她靈脈盡毀?屆時她連修道都是難事,幽谷劍對她而言無異于廢物,她哪還有能耐驅(qū)使幽谷劍?
在意識到裴九真是用多么慘烈的一種方式靠近幽谷劍,馴化幽谷劍后,云若谷第一次動用上古神跡云夢澤的力量,召喚出云夢若水,化而為利刃,飛身上前劈開幽谷劍的凌厲劍意,而他自己亦被劍氣所傷,殘存在他體內(nèi)劍氣與他的靈力相抗衡,震得他五臟六腑一顫,不覺吐出一口血。
云若谷抬頭盯著被幽谷劍傷到皮開肉綻的裴九真,恍惚間便似是烈焰焚心一般,心痛難當(dāng),他只恨自己此刻幫不上裴九真一星半點,在這樣的焦灼與痛心的夾擊之下,他體內(nèi)的靈力又亂了三分,眼底亦隱隱閃過一絲魔氣。
瞬息過去,幽谷劍的凌厲劍氣登時收斂不少,甚至還轉(zhuǎn)而護(hù)著裴九真,防止裴九真的靈力繼續(xù)外泄。
裴九真察覺到幽谷劍的變化,立刻變回人形,握住幽谷劍劍柄。
她終于馴化劍靈,讓幽谷劍臣服于她。
這一刻,裴九真已然耗盡所有精力,以致重重跌落。
云若谷眼疾手快,瞧見裴九真似有跌落之勢,飛快迎上去,跟著裴九真便穩(wěn)穩(wěn)落入他臂彎,恍如羽毛,輕飄飄的。
裴九真疼得渾身都難受,她蹙眉看了云若谷一眼,意外發(fā)現(xiàn)他眼底似有魔氣在蠢蠢欲動。
是幻境讓他產(chǎn)生魔氣了么?
邱景之沖上前想把裴九真抱回來:“九九!
裴九真渾身都疼,疼得連睜開眼睛都成了一件需要耗費力氣的事情。
裴九真動了動左手勾住云若谷的脖子,整個人也順勢靠在云若谷懷里。
這是她無聲的拒絕。
拒絕邱景之,也拒絕他再靠近她。
邱景之才伸出的手尷尬地在半空中停了一停,最好也只好灰溜溜縮回去。
云若谷亦看了邱景之一眼,抱著裴九真往后退了小半步。
說不上友好的一眼。
裴九真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全是劍傷,而這些傷口無一例外全都在滴血,云若谷抱著裴九真這么一會兒便已經(jīng)感覺到雙臂被溫?zé)嵊终吵淼囊后w所浸濕。
云若谷心急道:“我?guī)慊丶谰茙X,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
他很害怕,害怕裴九真出事,更害怕裴九真灰飛煙滅,就像幻境里的霽華一般。
頃刻間,劍冢迅速崩塌,不過眨眼的功夫,他們頭頂之上的洞口已經(jīng)出現(xiàn)。
云若谷抱著裴九真搶先飛出劍冢。
劍冢之外,裴少禹,裴少正,叢音和青白都在洞口之處守著,而他們身后則守著數(shù)以千計的侍衛(wèi),既有祭酒嶺的人,也有天族的人。
他們在這兒守了百年,也找了百年,若是今日裴九真一行再不出來,他們已經(jīng)不惜一切代價尋找裴九真,哪怕將余生谷炸個粉碎,他們今日也一定要帶回裴九真。
當(dāng)云若谷抱著血淋淋的裴九真從洞口出來,裴少禹和裴少正倒吸一口冷氣,飛快沖上前圍住云若谷追問裴九真情況。
叢音更是嚇得直掉眼淚,一邊哭一邊說:“九真你這是怎么了?那時候我就不該聽你的,我就應(yīng)該讓他們帶你回九幽!
那一日她若是沒有一時心軟答應(yīng)幫裴九真隱瞞,而是讓云若谷和裴少禹趕緊帶裴九真回祭酒嶺修復(fù)靈脈,裴九真就不會掉入劍冢,更不會傷成這樣。
裴少禹擰眉問她:“什么意思?”
想起那一日的事,叢音便自責(zé)不已,她撲簌簌直掉眼淚,為防著青白聽到,她特意說得很小聲:“在妖穴那時,九真的靈脈其實已經(jīng)受傷!
此言一出,云若谷,裴少正兄弟還有邱景之俱是一驚。
裴九真在進(jìn)入余生谷之前竟已經(jīng)受了傷!而他們卻一丁點也沒瞧出來!
若他們能早點發(fā)現(xiàn),裴九真原不至于受這么重的傷。
裴少禹急得甩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
云若谷和邱景之都是才從劍冢出來的,他們比誰都清楚在劍冢裴九真發(fā)生了什么事,更清楚裴九真是以什么樣的代價拿回幽谷劍。
裴少正握緊拳頭,目光落在幽谷劍上。
為了幽谷劍,九九幾乎搭上了所有。
裴少正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讓青白瞧出不對勁,他走向青白:“九九已經(jīng)找到,少正這便帶九九回去了!
青白目光一睨,冷冷地盯著昏死過去的裴九真和手握幽谷劍的云若谷。
青白頷首道:“少君請自便!
邱景之欲隨裴少正一行人回祭酒嶺,卻被青白叫。骸暗钕,請留步!
邱景之回望青白,眼神中的戒備意味明顯。
青白近前問他:“殿下何必如此看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關(guān)心殿下在劍冢之下是否受傷!
邱景之:“多謝,我很好!
青白還想說些什么,裴少正去而復(fù)返,拉上邱景之一道回祭酒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