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們沒注意到的角落,那一滴血迅速隱于無形,仿佛一瞬之間就被天上的月光曬干了一般。
正如府君所言,余生谷地處偏僻荒涼,千里無煙,別說客棧,就是一戶人家都找不到,是以這一夜他們便只能就地?fù)淞诵└刹菪隆?br />
篝火勾著迷茫夜色近前,漫天星辰閃著光芒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落滿衣裙。
裴九真和叢音面對面和衣躺下,裴少禹靠著樹干坐在裴九真身后,而云若谷則在叢音背后打坐,他們兩個姑娘被圍在中間,既安全又暖和。
裴九真半迷著眼睛瞟了叢音背后的云若谷一眼。
不愧是修道狂魔,忙了這些天也不想著歇歇神,卻還打坐修煉。
裴少禹目光一低,正好看見裴九真還睜著眼睛,于是問她:“怎么不睡?”
自打上次在妖穴裴九真受了傷之后,裴少禹對裴九真的一舉一動都尤其關(guān)注。不僅三餐都得親眼看著她吃下,就連她是否按時歇息都得管,還美其名曰她在長身體,不能馬虎。
裴少禹忙又問她:“是不是不舒服?還是睡不習(xí)慣?”
裴九真看了一眼已經(jīng)睡熟的叢音,轉(zhuǎn)了個身面對裴少禹,又往他那兒挪了挪,靠在她身邊,手里還不忘拽住他的一片衣袖:“這樣我就能睡著了。”
裴少禹揉了揉她的柔軟墨發(fā),笑得溫柔:“放心睡,二哥哥一直都在。”
妖穴一事之后,裴九真對裴少禹也生出了許多不放心,唯恐他又像上次那樣受傷。
裴九真閉上眼睛,聲音帶著淺淺的困意:“二哥哥,我不傷心,真的,所以你別擔(dān)心我!
裴少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哄她入睡:“二哥哥知道!
他知道九真已經(jīng)完全放下邱景之,只是放下了是一回事,礙眼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夜半時分,眾人都已歇下。
裴九真迷迷瞪瞪醒來,依稀瞧見遠(yuǎn)處月光滲漏而來的那塊空地上似乎也架起了篝火,而篝火之外卻圍著一圈正在跳舞的男男女女。
靜謐月光下,那邊的歡呼聲穿透夜色傳過來。
裴九真的心跳驟然一緊,深深被眼前的詭異場面所震懾。
方才他們來時明明在附近勘察過,別說是人影,便是鳥雀都少得可憐,緣何夜至濃時遠(yuǎn)處那片空地上卻平白生出那么多男女,而且那些男女所跳舞步皆是她平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似舞樂,倒像是在進(jìn)行什么儀式。
閃爍火光之下,那些男男女女的影子映在地面上,一長一短,深深淺淺,他們時而相擁,時而跪地禱告,時而舉起火把繞著篝火轉(zhuǎn)圈。
裴九真失神般地盯著那些人,不想她兀自驚詫不得解之際,那些人猛地回頭看向她。
這一轉(zhuǎn)頭,裴九真才發(fā)現(xiàn)那些人都沒有臉,那本該是臉的地方只有一張平坦人皮。
赤壁紅崖,連從天際灑落而下的月光都被染上了零星的紅,那些人皮臉更是個個都泛著詭異的紅光。
裴九真嚇得一激靈,整個身子都往后縮了縮。
裴少禹緊挨著裴九真歇的,是以九真這不大不小的動靜很輕易便吵醒了他。
裴少禹一睜眼,云若谷那邊也跟著睜開眼看向裴九真。
裴九真還處在剛才那些無臉人皮帶來的驚嚇中,目光空洞得可怕。
裴少禹急忙握住她的手問她:“九九,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彼時,云若谷也已經(jīng)搶步過來,目光追隨她的視線落在遠(yuǎn)處那塊平平無奇的空地。
裴九真緩了緩神,驚魂未定地指著遠(yuǎn)處說:“我,我看見那邊有人!
方才她明明看見那邊有人,怎么一轉(zhuǎn)眼那些人連著篝火又都消失不見?
聽裴九真這么說,云若谷和裴少禹的眸光不覺一沉。
云若谷搖醒叢音之后,閃身去了裴九真所說的空地。
叢音揉著眼睛醒來便看見裴九真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一顆心難免跟著不安起來。
叢音瑟縮道:“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一會兒,云若谷回來:“我看了,那兒沒有人!
叢音聽得心里一驚,這兒荒山野地的,除了他們四人之外,哪還有半點人氣兒?
叢音忙問裴九真:“是不是你做噩夢看錯了?以為自己看到了人,但其實那只是你的夢?”
裴九真蹙眉,難道真是她分不清夢和現(xiàn)實了?
裴少禹握著裴九真的肩,根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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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云若谷面色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府君曾說過這附近有邪祟, 也或許是邪祟作怪,不要緊。你們繼續(xù)睡,我守著!
方才是他疏忽了。
他原想著這兒荒無人煙, 便是真有邪祟必然也都是些小嘍啰就放松了警惕。
叢音拉著裴九真重新躺下:“別想了, 先睡吧!
雖然話是如此,但經(jīng)此一事,三人哪還有半點睡意。
橫豎睡不著, 裴少禹便和云若谷一道守夜, 而裴九真和叢音,也只不過是閉著眼養(yǎng)了養(yǎng)精神,等到了寅時才迷迷糊糊睡了片刻。
這日一早,裴九真一行人深入余生谷腹地尋找幽谷劍。
在九幽, 出入任何一個地方,峽谷都要有憑證, 其目的主要是為了防止魅族蓄意滋事。
若是生活在九幽的魅和被流放的妖魔, 過所便是他們出入九幽的憑證, 但對于世家大族而言,他們出入九幽則是以玉蠶佩為憑證。
為了不引起青白注意,這一次裴九真一行人進(jìn)在九幽各處行走時并沒有使用玉蠶佩, 而是用普通過所。
進(jìn)入余生谷腹地的第一天, 一切正常, 仿佛那天夜里裴九真意外撞見的那些男男女女就如叢音所言,不過是她的一場夢。
接下來的幾日, 在尋找幽谷劍這事上,他們一無所獲, 而最為可怕的是他們逐漸意識到他們似乎已經(jīng)迷失在余生谷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
連著兩天, 他們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zhuǎn), 怎么也繞不出去。
叢音不無擔(dān)心道:“這樣下去,我們不會死在這兒吧?”
這兒方圓十里,除了他們?nèi),她再也看不見別的活人。
“九九!”
恍惚中,裴九真似乎聽見邱景之的聲音。
她一回頭,果然看見邱景之朝她狂奔而來,而他身后跟著的那襲白裳,她也認(rèn)識。
那是程月知。
裴九真才看清來人是誰,下一刻邱景之已經(jīng)跑到她面前牽起她的手說:“九九,我終于找到你了!
裴九真疑惑道:“你找我?”
他不是送程月知回去么?
邱景之解釋道:“幾日前我在山谷那兒見到你們了,當(dāng)時我叫你們,你們卻沒聽見!
叢音湊過來問邱景之:“你不是送程姑娘回去嗎?怎么來這了?”
邱景之看了一眼程月知,原本他是要送程月知回去,可那日程月知突然提出改道余生谷,出于關(guān)心,他問了一句原因。
程月知沒有瞞他,如實告訴他之所以轉(zhuǎn)道余生谷是為了尋找她母親遺留給她的東西。
程月知雙親早逝,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所以她一定要找到。
考慮到程月知或許并不想讓旁人知道她的身世,邱景之便沒有明說。
倒是程月知主動解釋:“我們迷路了!
程月知避重就輕,只說了她想說的部分。這是她的私事,她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邱景之轉(zhuǎn)而問裴九真:“九九,你們?yōu)楹卧谶@?”
叢音嗆了邱景之一句,目光盯著的卻是程月知,叢音的目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把程月知掃了個遍:“我們也迷路了!
也不知叢音是故意嘔程月知,還是單純想幫裴九真隱瞞。
邱景之掃了一眼程月知,目光落在裴九真身上:“九九,此地危險。依我看,我們還是同行為好!
裴九真凝眸一瞥,程月知靜靜低著頭。
裴九真不發(fā)一語,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
如此,便是默認(rèn)同意邱景之與程月知同行。
云若谷和裴少禹沒說什么,表情淡淡的,并不在意程月知,只是擔(dān)心她的出現(xiàn)會讓裴九真不自在。
叢音白了邱景之一眼,轉(zhuǎn)身一溜小跑,像高傲的孔雀一樣掃著她華麗搶眼的尾巴炫耀一般地擦過程月知,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追著裴九真而去。
叢音追上裴九真:“為什么答應(yīng)和他們同行,你不是不喜歡程月知嗎?”
ban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對別的姑娘獻(xiàn)殷勤,裴九真當(dāng)真受得了?
裴九真反問她:“你似乎也不喜歡程月知,為什么?”
瞧叢音剛才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懟到程月知臉上去數(shù)落她,也不知程月知是哪里得罪了叢音,要讓叢音這么不待見程月知。
明明叢音與程月知也才見過幾面而已,況且在話本里叢音與程月知關(guān)系不錯。
叢音:“其實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qū)λ∠蟛诲e!
叢音第一次見程月知是她到祭酒嶺的第二天,那天她在花園閑逛,意外遇上程月知。當(dāng)時叢音和侍女們花叢里撲蝴蝶,她一時大意撲倒程月知。她自己倒是沒什么事情,打了個趔趄,險險站穩(wěn)。倒是程月知倒霉些,踩空臺階整個人骨碌碌在地上滾了一圈,額間磕紅了一大片。
叢音內(nèi)疚不已,連忙扶起程月知一個勁兒道歉。沒成想,那程月知是個好脾氣的,饒是摔得如此狼狽難堪,被眾人瞧盡丑態(tài),卻也沒生氣,也沒要求她做些什么。后來還是叢音過意不去,忙收拾了許多治傷的藥給程月知送過去。
那之后接連幾天,叢音沒少往程月知那兒送東西。
裴九真問她:“那現(xiàn)在為什么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