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真道:“二哥哥,我就是受了點驚而已,沒吃虧,而且那只黑狐我讓云若谷用噬魂術(shù)關(guān)起來了!
噬魂術(shù)是上古秘術(shù),被施以此術(shù)者,魂魄會一點一點抽離身體,比之抽筋剝骨還要疼上百倍。但此術(shù)對施術(shù)者修為要求極高,除了云若谷,目前祭酒嶺還沒有第二人能使用此術(shù)。
裴少禹表示不解:“云若谷?這怎么還有他的事?”
“他救了我。”
裴九真四兩撥千斤交代了昨日之事,她不想讓裴少正和裴少禹太過擔(dān)心她,所以那些危急時刻她都是寥寥一句帶過。
裴少正有意保護她,不想讓她再回憶昨天的事,摸了摸她的發(fā)頂安慰她說:“放心,大哥哥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
裴少禹亦安慰她:“敢欺負(fù)九九,這事祭酒嶺跟他們沒完!
裴少正吩咐人準(zhǔn)備一些東西讓裴九真送過去給云若以示感謝。按裴少正的話說,過去幾百年云若谷雖是養(yǎng)在他們祭酒嶺的不假,但一碼歸一碼,救命之恩不能不謝。
何況祭酒嶺照顧云若谷那是因為逍遙真人與他們母親的交情,在他們看來云若谷不欠他們什么
裴少正發(fā)了話,裴九真少不得走一趟。
裴九真去找云若谷之前彩兒告訴她邱景之想見她,裴九真想都沒想就回絕了。
這兩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就成了香餑餑,一個兩個的都說要見她。
云若谷住的幽蘭院比邱景之住的松香院遠(yuǎn)了許多。松香院和她的明華院只隔了三個院子,而云若谷住的幽蘭院和她的明華院那就是一南一北的距離了。
裴九真到了幽蘭院,云若谷正在院子里品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明明云若谷看都沒看她一眼,可她卻從云若谷是有意若無意頓了頓擱下茶盞的動作里隱隱察覺云若谷似乎一直在等她。
等她來找,等她一個……交代?
云若谷明知道她來了,卻就是不看她一眼,也不說話,只當(dāng)沒她這個人似的。這讓裴九真納悶不已。昨兒云若谷還好心救她,幫她收拾那只黑狐,怎么一夜不見又變回一尊高冷狂傲逍遙佛了。
裴九真悄悄打量了云若谷一眼,他眉骨壓得低低的,修長如竹指般纖長的食指中指還有大拇指輕輕捏住白玉茶盞邊緣,低沉的眸光中隱隱透著點不悅。
裴九真暗道不妙。
糟糕,她來的不是時候。
不知這尊冷面佛是在哪里受了氣,偏她這個冤大頭不知道挑揀時機,抻脖子湊了上去。
裴九真咽了咽唾沫,灰溜溜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先走一步,改日再來。
偏偏,好巧不巧,云若谷挑了她打算開溜的時候開了口,語氣里還帶著三四分的不滿和不耐煩:“你來做什么?”
裴九真隱約覺得云若谷是故意的。
可惜她沒有證據(jù)。
“我……我來謝你的救命之恩。”裴九真原本也不想親自走這一趟的,奈何裴少正發(fā)了話,她必須來。
按理說這一趟如果裴少正能陪九真來更好,更顯鄭重,不過老實說裴少正也不大愿意走這一遭。雖然裴少正不愿意承認(rèn),但九真門兒清,在云若谷跟前就沒幾個人能不被他壓下去一頭的。
從外貌身段到修為威壓,他都是毫無疑問的碾壓式的存在,讓人倍感壓力。
即便是她兩個哥哥還有邱景之這樣有名有姓,還有修為傍身的美男子也難免渾身不得勁兒。
云若谷也不抬頭看裴九真,似有若無地“恩”了一聲。
裴九真這次來不單單是為了謝云若谷,更重要的是她想要云若谷的那顆五彩明珠。
如今裴九真想盡量撇清和邱景之的關(guān)系,所以這事就不能麻煩邱景之。
裴九真抿了抿唇,臉上堆著討好云若谷的笑,不等云若谷招呼就坐下:“你……心情不好?”
云若谷眼皮一挑,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闖入眼底,還有那雙和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眼睛,純真之下還隱藏著絲絲縷縷的無辜,讓人有些不忍心和她生氣。
“沒有。”斬釘截鐵到略顯冷漠無情的語調(diào)。
裴九真捻了捻手指,心里反反復(fù)復(fù)地盤算著該怎么和云若谷開口要那顆原本是她和邱景之訂親之禮的五彩明珠,才能顯得她沒那么無禮,也沒那么厚臉皮。裴九真幾番斟酌過后,咬咬牙開口:“我要五彩明珠。”
她承認(rèn),這事就沒法不厚臉皮。?
第十四章
云若谷有片刻的怔仲,瑞鳳眼微微一瞇,晦澀不明的目光在裴九真那雙如秋水般清澈的杏仁眼上徘徊不定。
不愧是青龍族最受寵的小公主,從別人手里要東西還能這般的理直氣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模樣。
裴九真被云若谷明鏡一樣的眼神盯得渾身不自在,像是身上被戳了窟窿,而云若谷則透過這個窟窿把她的一切小心思都看了個干干凈凈。
裴九真被云若谷強大的氣場壓得步步后撤,暗暗低下了頭,畢竟那是云若谷花了百年時間才找到的,她簡簡單單一句話說要就要,于情于理似乎都站不住腳。
云若谷的眼神定在裴九真身上:“這是我送邱景之的訂親之禮!
言下之意,你裴九真都要和邱景之退婚了,還有什么資格要五彩明珠?
云若谷似乎怕她聽不明白,特意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和小殿下不熟,似乎也沒什么交情,你說是不是?”
裴九真皺了皺眉,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這話聽著怎么有些耳熟?可偏偏她又想不起來自己在哪里聽過。
裴九真咬著嘴,心虛不已。云若谷和她確實沒什么交情,之前他肯走一趟幫她找五彩明珠,那都是看在邱景之的份兒上,和她可是一丁點兒關(guān)系都沒有。更何況如今她反倒是還欠了云若谷的人情,只有她給云若谷東西的道理,哪有她管云若谷要東西的理兒。
裴九真垂下眼眸,思索了片刻后小聲嘀咕說:“你說的對,你我是沒什么交情。要不我拿東西和你換?你說說你想要什么!
聽裴九真這么說,云若谷的臉色更差了。
云若谷閉了閉眼,捏著茶盞的手指越收越緊,他特意調(diào)整了呼吸:“那只黑狐你打算怎么處理?”
云若谷的話題轉(zhuǎn)換的有些突然,裴九真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她愣了一愣,但是看云若谷這意思是不想給她五彩明珠了?
裴九真想明白后,登時有點蔫蔫的:“大哥哥二哥哥會處理!
云若谷放開茶盞,目光又肆無忌憚地在她臉上掃視:“天族那邊,邱景之那邊你又打算怎么做?”
裴九真攤了攤手,雙手捧著臉,了無生趣地說:“還能怎么辦?人證物證都不夠鐵,貿(mào)貿(mào)然找上去,萬一被倒打一耙怎么辦?至于邱景之……他是你兄弟,你擔(dān)心他就自己去提醒他,但別說我的事!
她好不容易才撇開了邱景之,可不想再次和他扯上關(guān)系了,想想前世她死在邱景之劍下她就覺得胸口疼得不行,仿佛那柄騰云劍現(xiàn)在就插在她胸口似的。
云若谷指尖輕點茶盞邊緣,以他對裴九真的了解,裴九真絕不是悶聲受委屈的主兒,她不可能這么輕易就放過天族那些宵。骸澳悴淮蛩阕肪苛?”
裴九真眉毛一挑,露出一個不可言說的笑,那怎么能夠?她可是青龍族的公主,怎么能白白讓天族那些垃圾欺負(fù)了卻不想著報仇的事?
裴九真閉上眼睛,豎起食指左右搖了搖,然后拍著胸脯說:“我都記著呢!迸峋耪嫔炝松鞈醒,又伸了伸拳頭:敢暗算我……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還真當(dāng)我是軟柿子好欺負(fù)的!
她本來想說小姑奶奶,但話到嘴邊,一碰上云若谷的犀利目光,頓時又不敢逞這個口舌之快了。
***
裴少正安排裴九真去送禮謝云若谷救命之恩后,轉(zhuǎn)身丟了一件九州羽給裴少禹。
九州羽是從上古洪荒時期遺留下來的一件秘寶。
上古時期尊神隕落的那一日,浩瀚蒼穹霎時間一片血紅,天地之間頃刻跌入大片如末日來臨般的暗紅血色中,而云神僅剩一縷神識碎片如一滴血水匯聚,滴落血云端。瞬息之間,那些云神僅存的神識溶解的云朵迅速凝結(jié),化而成羽,故名九州羽。
九州羽乃三界之中一大法寶,可抵御一些上古秘術(shù),噬魂術(shù)便在其列。
九州羽問世千年之后突然銷聲匿跡,不知所蹤,這幾百年來裴少正派人尋遍四海八荒,幾日前才剛從北冥將九州羽找了回來。
這是裴少正打算送九真的成年禮。
裴少禹掂了掂手里輕薄如蟬翼的紅色羽衣,唇角微揚:“可以啊,這禮物送九九正好,她一定喜歡!迸嵘儆黼p手抱胸,食指輕撫下頜:“可你送如此貴重的禮,倒是要把我比下去了。不行,我得再想個別的送九九!
可不能讓九九喜歡裴少正多于喜歡他。
裴少正知道裴少禹的小算盤,卻沒有拆穿他幼稚的小心思,只囑咐他:“噬魂術(shù)不是鬧著玩的,小心些!
他知道裴少禹想干什么,那只黑狐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第十五章
裴少禹轉(zhuǎn)身甩開又輕又薄的羽衣披上身,紅羽剛一上身便迅速隱于無形,像是融進了裴少禹身上的衣服里。
祭酒嶺的烈日灑在裴少禹纖長的身形上,在他身后投下一個長長的背影。裴少禹背對裴少正揮了揮手:“放心。”
黑狐被關(guān)在祭酒嶺西邊的一座孤島上。
裴少禹到那兒時黑狐已經(jīng)被噬魂術(shù)逼出了原形,眼角和嘴角都掛著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牢里,活像一灘爛泥。
黑狐周身籠著威壓強大的黑色團霧,那是噬魂術(shù)在抽離黑貍的三魂七魄。即便裴少禹站的位置離那黑狐足有十步遠(yuǎn),可裴少禹還是被噬魂術(shù)強大的威壓震得心口突突直跳。
裴少正說得對,噬魂術(shù)不容小覷。
裴少禹虛捂了捂鼻子,露出一個鄙夷的眼神:“義和身邊的狗東西青白派你來的?”
黑狐全身蜷縮在角落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艱難地從嘴里吐出一句模模糊糊的“恩”。
裴少禹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活動開筋骨說:“那些老東西可真是活膩了。青龍族的公主,我的妹妹也是你們能招惹的?”
因著裴家和邱家的交情,兩族一直以來都是守望相助的關(guān)系。百年前邱景之之所以被送來祭酒嶺也是因為邱家擔(dān)心天族義和一派趁邱家大人不在家對邱景之一個孩子下手,所以才將邱景之送來祭酒嶺。
可即便如此,義和的那些追隨者百來年仍然是小動作不斷,只是他們?nèi)f萬沒想到那些老東西竟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為了摧毀裴邱兩家的關(guān)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九九這么一個尚無能力自保的小娃娃身上。
這便過了。
從前天族那些宵小要對付邱家,邱景之,都是直奔邱景之去的,不曾想如今竟然都想著動九九了。
這便是他們自尋死路。
裴少禹攤開掌心,掌中幽幽綠色靈光閃爍不定,倏忽間,綠色靈光化形成最鋒利的刀刃直指黑狐的下半身。
“!”
一股又腥又臭的氣味迅速蔓延開去,黑狐凄厲可怖的慘叫聲劃破寂靜孤島。
裴少禹捂著鼻子轉(zhuǎn)身出去,臨出門前不忘吩咐守門的:“把他丟回青白身邊。”
這梁子,他們結(jié)定了。
不過話說回來,從前他覺得邱景之可以保護九真,所以他認(rèn)可九真嫁邱景之是極好的選擇,可如今看來卻不盡然。
九九靈脈有損,或許這一輩子都需要活在別人保護之下,無論來日邱景之是否登上天君之位,他都必然身處風(fēng)暴中心。
在他身邊,九九真的能安全嗎?
邱景之他又是不是真能成為九九的保.護.傘?又或者他只會讓九九沒完沒了地陷入險境?
這對九九而言究竟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