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麗。

  是個陌生名字。

  你和小人魚被在街上遇見的女孩邀請來到她的住處。

  一個位于花街深處，狹小卻布置溫馨的房間。

  屋內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擺放的東西足以見得主人的性格。

  只是，這樣的房屋卻在花街中……

  坐在凳子上，你低頭擺弄著桌上的一個圓形燈柱，不著痕跡地偷聽著不遠處少男少女的談話。

  “昨晚，我……”少女的聲音小小的，滿含羞澀。

  “塔麗姐姐，昨晚是我的錯，對不起�！毙∪唆~在誠摯道歉。

  你想起小人魚那分化出的明顯性別特征，八卦之心漸起。

  “西蓮，謝謝你昨晚來給我過生日，我……”塔麗走近小人魚幾步，與他面對面，“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

  “不小心”聽見自家兒子被人告白的你，眼睛亮了亮。

  正在心里不斷估量著自己這個巨大電燈泡存在的不合理性時，就受到了波及。

  被少年再次拒絕的少女一指，指向桌邊聽得正起勁的你，淚眼婆娑地問小少年：“你拒絕我，是因為她嗎？”

  街上的一幕，兩人舉止親密似要接吻的模樣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

  你聞言，強制壓住溢上臉的笑意，在自家小人魚還沒說話的時候，主動從桌前站起身朝外面走——

  經(jīng)過小女孩時，你朝她笑了笑，溫和道：“還沒自我介紹過，我是西蓮的母親，姓蘇�！�

  說完，在女孩詫異又驚慌的神情下，轉頭對目光深深看著你的小人魚眨了眨眼：“我先出去逛逛，你們慢慢聊�！�

  說完就徑直開門走了出去，給年輕人留下自由空間。

  第九區(qū)的花街，很長很長……

  每到夜晚，這里永遠是第九區(qū)最熱鬧的地方，充滿女色，欲望，放縱與糜爛。

  你好像從來都沒有認真逛一逛這里。

  不知道，原來夜晚色彩絢爛燈紅酒綠的地方，白天的時候竟然也會晾曬著許多洗干凈的衣服，被子，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可路邊一間間狹小的房子里，又無比真實的禁錮著一個個女人的自由和生命。

  聽說，還有一些長得好看的男人……

  在第九區(qū)出生的女孩，成年后都會強制進行性交易，以此來換取生活物資。

  妮雅當初成年也有不少人強制要求她到花街，因為有你的介入被打亂了。

  當你陷入休眠后，她自然會陷入生活物資短缺的境地。

  有時候，你也會后悔，后悔當初為什么不教小人魚一些強悍的異能，如果教了，現(xiàn)在會不會不一樣……

  “新來的？”

  女人在你面前停下。

  見你神情失落的蹲在地上，她遞出一支營養(yǎng)液：“現(xiàn)在沒開工，喏，給你喝，晚上多接點客還我�！�

  你看著面容憔悴，眼下青黑的女人，伸手接過那支營養(yǎng)液，從兜里掏出一顆豆粒大小的種子放入她掌心中：“謝謝，交換�！�

  “什么東西？”

  女人沒見過植物種子，但她本來也沒想索要東西的。在手中掂量掂量種子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拿著那支營養(yǎng)液，側頭看著她的背影彎了彎唇。

  人生嘛，總是充滿希望和光明的。

  有時候在最令人唾棄的地方，也會遇見一些不經(jīng)意的善。

  比如妮雅，比如剛剛的女人……

  ——嘀！接收到來自諾亞的簡訊：

  “邊界遭到蟲族暴亂，西部要塞已被摧毀，要塞內部自動銷毀程序已開啟。距離最近的第九區(qū)N-36、N-37、N-38、E-05、E-06等星域將有不同等級的震感和碎片墜落�！�

  “開啟倒計時，10、9、8……”

  手環(huán)通訊界面突然自動打開，你掃了一眼，立馬往先前的小房間跑去。

  當初為了避開監(jiān)察，你選擇的居住地是第九區(qū)最靠近邊界的星域。

  西部要塞自動銷毀，沖擊力最強的就是這里！

  雖然不至于造成什么死傷，但引起驚慌是肯定的，你擔心小人魚會害怕。

  以前，遇見一些意料外的狀況時，他總是怕得離不開你……

  ——4、3、2——

  “西蓮！”

  你推門而入，焦急朝里喊，房間里卻是一片淫靡情色。

  半身赤裸的少女正跨坐在小少年的腰間，小少年的褲子也被褪下不少，顯露出緊實的腰腹。

  兩人似沉浸在情欲中。

  少女親吻著少年的下巴，少年閉上眼，微仰著頭，一手撐著地，一手被少女握住放在她的胸乳上。

  你皺眉。

  雖然不會干預年輕人自由戀愛，但現(xiàn)在做這種事是不是太小了點？

  現(xiàn)在你基本能確認，讓西蓮分化出性別的人，應該就是里面的這個女孩了。

  ——1、0——

  屋內兩人齊齊望過來的瞬間，受到?jīng)_擊，地面開始劇烈晃動，腳下已經(jīng)難以把持平穩(wěn)。

  少年眸中浮現(xiàn)驚慌。

  他想起身，靠近你，身上的少女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地震跌倒在他身上，白嫩的雙手緊緊抱住他，緊張又害怕：“發(fā)生什么了？西蓮、西蓮……”

  這種程度的地震，星際中最劣等的建筑材料也足以抵御，但令人驚慌是一定的。

  你撐著門框，與屋內望來的小少年對上視線，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朝他安撫性的笑笑，張口悄聲對他道：“別怕�！�

  那雙水潤的眼似乎有些顫動。

  持續(xù)的晃動間，眼前的房門逐漸被關上，隔絕了你和他的視線。

  西蓮心里突然一慌。

  一瞬間，被隔絕被拋棄的驚恐感襲來。

  而他的情緒感知，從來都只對一個人起作用——

  “母親！”

  他推開身上的少女，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朝緊閉的門口跑去。

  坐在地上的少女急忙拉住他的衣角，淚水滑落臉頰，試圖留住他：“西蓮別走，別走！”

  “我怕，西蓮……”

  當西蓮毫不猶豫地承認喜歡自己母親時，塔麗既惡心又浮現(xiàn)一種怪異的慶幸。

  原來永遠像暖陽一樣的人，也和她們一樣的……骯臟。

  她知道他不會想讓自己母親知道這種感情，所以她威脅了他，威脅他和她一起墮落——

  地面依舊在晃動，西蓮的情緒感知能力被原主單方面切斷。

  他臉色蒼白地回過頭，拉開被少女緊攥住的衣角，抖著唇道：“塔麗姐姐，不要留我，她會不要我的�！�

  母親會不要他的。

  母親已經(jīng)在排斥他了……

  看著少年腳步匆匆地離開房間，塔麗趴伏在地上笑出了聲。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眼中滿是悲涼，臉上卻帶了笑容。

  詭異又悲傷。

  為什么？

  為什么要出生在第九區(qū)？

  為什么要讓她去經(jīng)歷這些……

  你叼著剛剛陌生女人給的營養(yǎng)液坐在一個花壇上吸溜著，腦海中回想著剛才小人魚和女孩的事。

  曾經(jīng)，你以為擁有一個有著自己基因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會永遠陪著你，你們會親密無間，永不分離。

  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

  他是完整的一個人，他擁有自己的感情，意識和想法，以后他也會擁有自己的家。

  和所有的父母一樣。

  在那個小家中，不會有你，他會有比你更親近的人……

  就像，那些你想獨占卻永遠不能獨占的人一樣。

  沒有人會永遠只圍繞著一個人生活。你想要的這種人或許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清涼的營養(yǎng)液喝完，地面震感也不再那么強烈了。

  身后傳來聲音。

  你回頭，對著神色驚慌無措，臉色蒼白跑出來的小少年溫柔笑道：“我以為你會害怕地震，貿然進去打擾到你們了�！�

  西蓮低下頭，胸口泛著細密的疼，眼中彌漫上一層水霧。

  “母親，你在生氣嗎？”

  他的聲音小小的，含著不確定，似乎想讓你承認，又退縮著不敢逾越。

  你搖搖頭，只是覺得很失落。

  小人魚和那些人一樣，不會永遠和你生活在一起。

  “聽說人魚是認定伴侶后才會分化出性別，西蓮認定的伴侶是塔麗嗎？”

  你想了想兩人現(xiàn)在發(fā)展的程度，繼續(xù)認真道：“既然這樣，就不能讓她留在這里了，讓她搬來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繼續(xù)留在花街，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女孩會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很多事都不是她自己能決定和控制的。

  西蓮不敢置信地抬頭看你，晶瑩的淚水瞬間滴落下來：“……不是的！母親，不要……”

  不要輕易地推開他！

  不要讓別人住進他的家！

  他慌忙解釋，伸手想去拉你。

  你看著他伸來的手，不知為何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他剛剛觸摸少女的場景，有些抵觸，不準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