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我說了,你能保證不生氣嗎?”
看他這難得底氣不足的樣子,我就忍不住拿腔拿調(diào)地說,“按照你們家的規(guī)矩,惹別人生氣了要怎么做?”
這小子還真上道,凌馳認命地將袖子挽到了小臂上。我的目光隨著衣袖轉(zhuǎn)動,接著又瞥向他頸側(cè)的蓮花印記。
誤會了我這目光,凌馳僵住,好似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掙扎。忽的,他將衣衫掀開一半,露出半邊身子。
“咬手不夠是吧,隨便你咬哪里!
“想太多……師姐不是那個意思,把衣服穿好,乖!
被我這么一拒絕,凌馳又羞又惱,想譏諷我又找不到借口,最終冷哼一聲,將衣服給拉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也不知道誰以前總削我衣服。”
“……”
才不接這茬,我若無其事地招呼他過來坐,“來,一五一十地講清楚!
“立字據(jù)!
“什么?”
“你得白紙黑字寫上不生氣,我才說!
“你……”
凌馳不管我這堵起來的氣,回頭去拿了紙筆,被他這小動作搞得脾氣都沒了,我搶過筆幾下寫好。
“落款呢。”
“……”
也不差這點了,我飛快補上,凌馳如獲至寶那樣拿起紙晾干筆墨,這才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刀法好,是爹教的,從小練刀,我爹叫凌七虞,江湖人稱狂海妖刀!
“什么!”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我當場拍桌而起,這一激動又是胸口抽疼。
凌馳過來順著我的肩頭,將我摁回去,我瞪著他,抓著他的手背,目露精光。
少年拿起不生氣的那張字據(jù)懸在我面前,時刻提醒著我不要動怒。
我稍微緩和了些,聽他繼續(xù)說。
“是,我娘就是你的大師姐,全名葉生花,我拜入蒼山是為了完成娘的遺憾與心愿。她覺得愧對師父的養(yǎng)育之恩,希望能由我來填補這份缺憾!
或許是我的表情過于奇特了,凌馳頻頻觀察我的神色,斟酌著,輕聲說。
“我娘并沒有死,你要找的仇人,也不存在。”
大師姐確實叫葉生花,拐走她的男人外號狂海妖刀,但真名不詳。
凌馳說那是他爹娘,我尋找了這么多年的兇手并不存在,因為大師姐還活著。
“當年爹和娘確實與西嶺劍魔一戰(zhàn),雙方都有負傷,但并未像傳聞中那樣身死。只是我爹早年樹敵太多,重傷后被仇家追殺,所以才一路逃到北漠隱姓埋名,也因為當時我娘中了無藥可解的奇毒,所以再未踏足中原,我爹也半隱退了!
腦子亂糟糟的,感覺自己都不能順著凌馳的話轉(zhuǎn)動腦筋,只覺得發(fā)生了很多事的樣子。
最終,我定格住了關(guān)鍵信息,大師姐沒死,傳聞半真半假,她還活著!
我朝思暮想的大師姐還活著!還生了這么一個好大兒!
難怪會覺得凌馳像大師姐,這絕色長相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就連臉上的小黑痣都差不多。
難掩內(nèi)心狂喜,只覺渾身的血脈都亢奮了,一陣癢意襲上喉頭,我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懷蓮!”
“叫師姐!”
“……”
一邊咳嗽一邊振奮地抓住凌馳過來攙扶的胳膊,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透過少年黑亮的眼睛,我看到自己這欣喜若狂的癡態(tài)。
“你沒有騙我?你真的是大師姐的兒子?”
“騙你這個做什么!
“拿我尋開心。熃憧偠耗,所以你要扳回一局!”
“……我沒你想得那么小氣!
“你有!”
“你愛信不信!”
凌馳氣得撒開我的手,哼了聲轉(zhuǎn)過身不看我。
雖說我嘴巴上這么講,可我只是太害怕這是不是做夢,夢醒了,一切又回到無能為力的地步。
也沒與我慪氣多久,凌馳又回頭看我,似是有話要說,而我已經(jīng)悄悄地走到了他身后,以至于他剛轉(zhuǎn)身,就差點撞上。
少年驚魂未定地后退半步,“你怎么沒個聲音!”
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越看越覺得像,以前總以為是自己想太多,現(xiàn)在看來,下意識的感覺是很對的。
我克制著滿身激情,忍了又忍道,“師姐可以抱抱你嗎?”
凌馳驚住,瞳孔顫動著,一時不敢吭聲。
“對不起,師姐又這樣自說自話,我就是……現(xiàn)在難以平靜,覺得腦子里在群魔亂舞!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大師姐還活著!還有了你這樣大的兒子……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你能明白嗎?”
怕凌馳又覺得我在捉弄他,我?guī)е鴰追旨鼻械亟忉,可好像是越說越混亂。
凌馳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又從來沒見過我娘的尸體,怎么就那樣篤定她死了!
“因為她被逐出師門后再也沒有消息了!最后的傳聞就是狂海妖刀與劍魔比試,每個版本傳得都不一樣,可結(jié)果都是大師姐死了……別說我了,就是師父師兄他們?nèi)家詾檫@樣!這么多年也不知道寫封信回來!”
凌馳辯解著:“那是因為娘擔心師父還在生氣,只去書信害怕是給師父火上澆油。再說,早些年在北漠生活還是挺艱難的!
“是是是,沒關(guān)系,只要還活著就行了!蔽矣治宋亲。
凌馳詫異地問:“哭了?”
眼淚水漫上來,眼睛也變得潮濕,面前凌馳震驚的面容也被模糊了。
鼻頭酸澀,喉嚨也不住地緊縮,我也不覺丟臉,這是喜悅的眼淚!
我吸吸鼻子,又哭又笑地張開雙臂,也不管凌馳會不會抗拒,就這么撲過去抱緊他。
凌馳抖了抖,像個木頭樁子那般僵直,沒敢動。
過了片刻,感受到少年漸漸軟化的態(tài)度,他的雙臂攬過我的背,像是安慰那樣給我拍了拍。
緊緊地擁抱后,我又推開凌馳,對著他捏臉揉腦袋,一時間覺得親近了不少,用一種老農(nóng)民看豐收莊稼的欣慰神色。
“你長得真好,雖然忘記了你爹什么樣,但你一定是長得像大師姐,把好相貌都繼承下來了。師姐的名字簡直就是預(yù)言,葉生花,果然是生了一朵漂亮小花,真是太好了,小師弟你真好看!”
被我夸得不自在,凌馳偷瞄我一眼,支吾著解釋。
“以前,我并非有意不說自己的身世,我知道你在乎我娘,這么多年一直在找兇手!
我根本不在意這種小事了,滿臉溫柔和藹。
“你不說,大概是因為一開始討厭師姐,而且知道的人多了,難免又惹麻煩。畢竟你爹當年樹大招風,也惹了黑白兩道不少人,江湖上也說父債子償,不說是對的!
“你沒怪我隱瞞嗎?”
“怎么會!你不僅是師父的關(guān)門弟子,還是大師姐的親兒子……”說到這里,我頓住,隨即反應(yīng)過來,“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
“不僅僅是因為你天資聰穎,還因為你是大師姐的兒子,師父才收你當關(guān)門弟子!”
當我明白這一點后,有一種豁然開朗的舒爽感,不禁大笑出聲。
凌馳:“師姐?”
“小師弟,師姐再也不會妒忌你了,你應(yīng)該得到師父的偏愛!師父早就不恨師姐了,他老人家收下你當關(guān)門弟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以為我說了這番話,凌馳也會與我冰釋前嫌,以往的那些不愉快就徹底過去?伤麤]有露出我想象中的歡喜,而是有些郁悶。
“怎么了,小臉垮著。”
“你不過是因為我娘,才這樣說!
“哎呀,這不是師姐有眼不識泰山嘛,小師弟,師姐以后一定疼你!”
凌馳還是不為所動,我好聲好氣地挨近他。
“你還有沒有兄弟姐妹?”
“只我一個!
我露出一點惋惜的神色,“這樣啊,大師姐這么好的人,應(yīng)該多生幾個像她的孩子才對嘛。”
“我娘中毒以后,身體就不太好了。”
“是什么毒?解開了嗎?誰下得毒手,我去宰了對方!”
氣勢洶洶拍向桌子,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拿上藏柳去找麻煩,凌馳撫著我的肩頭,又將我摁回椅子上。
“別鬧了,下毒人早被我爹擊殺。那毒叫做‘生死與共’,師姐聽過嗎。”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種毒的名字,第一次是在幾年前聽赫連海說過。
這毒也是有故事的。
我猜測道:“因為大師姐中了生死與共,所以你爹才會淡出江湖一直陪著她!”
“是的!
“可是我記得狂海妖刀是個武癡,到處找人比武,他居然耐得?”
“我爹很在乎我娘的!
“不愧是大師姐,把狂海妖刀馴得服服帖帖的!庇芍缘貧J佩道,我目光閃閃地托腮傻笑。
凌馳看我一眼,沒說話。
“哎,既然這樣,那當初讓狂海妖刀入贅蒼山派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