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要這樣說!甭赌Φ,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其實也根本沒做什么, 哪里值得什么謝!
帝卿塵偏頭看了她一會,緩緩笑起來:“璃兒運氣比我好!
她抬起手,輕輕撫過露凝的眉眼,聲音更柔和了幾分:“若沒有你,恐怕我這一生都會羞于與他見面,就只當自己已經徹底死了。我實在不知該以什么模樣與他相見,只要想到我的無能為他帶來了怎樣的災難,我便不敢與他說話!
她失神道:“他一定恨極了我。”
露凝想說不是這樣的,但帝卿塵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劍意特殊,將我的魂火寄于其中慕青竹發(fā)現不了!
真的嗎?露凝立刻道:“那便委屈尊上寄于我的劍意中,要如何做?”
帝卿塵看了她一會:“我的魂火乃真神魂火,哪怕只剩下這么一縷,也不是你身為凡體修士可以承受得住的!
她坦白地告訴她:“你會時刻忍受灼燒之痛,非常辛苦,如此還要這么做嗎?”
露凝不曾遲疑:“尊上只需告訴我怎么做就好。”
哪怕帝卿塵不主動要求,她也會自己想辦法說服她一同前去。
不單是因為帝卿塵想要親眼看著慕青竹死,更是因為帝卿塵是這世上最了解青竹尊者的人,哪怕只剩一縷魂火,她也還記得帝氏一切秘辛。
帝印何在,如何使用,以及帝氏大陣的破綻在哪里,有她在,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露凝從未覺得前路如此明朗過,只是需要她辛苦一些,簡直太值了。
她抬眼望著帝卿塵,眼眸干凈,一望到底。
帝卿塵靜靜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記起慕青竹也曾這樣天真無邪地看著她。
但后來才發(fā)現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都過去了。
只要露凝是真的就好。
其實哪怕不是真的,想到解離塵愛她愛得那副模樣,也是無所謂了的。
她讓他今日去死,他都不會磨蹭到明天。
“不該叫我尊者!钡矍鋲m終于開口,慢慢地說,“你是璃兒的妻子,該與他一起喚我母親!
露凝一怔,唇瓣微啟,卻發(fā)不出聲音。
她已經很多年沒喚過這個稱呼了。
帝卿塵這么一說,她忽然就想起了游月。
那日解離塵將她送走,她們就再也沒見過。
她垂下眼睛,到底是沒能叫出口。
帝卿塵也沒勉強,自然而然地開始教她如何將她收入劍意之中。
解離塵安排好一切回到寢殿時,就看到露凝盤膝在蒲團上坐著,臉色有些蒼白。
見他進來了,她一掃臉上的疲憊,精神奕奕地站起身:“咱們出發(fā)吧,再不走就要過限詔日了!
她牽起他的手往外走,但解離塵沒動。
他沒忽略她不正常的臉色,空著的手落在她臉上蹭了蹭,有些涼。
“不舒服?”他低聲問。
帝卿塵不想現在就和他見面,那方才的事就不能現在說,總之這是好事不是壞事,瞞著就先瞞著。
露凝也沒否認自己臉色差,只說:“你不讓我去,我不高興,方才進來還在生悶氣,氣你來尋我太遲!
解離塵倒沒懷疑,他俯下身來,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她的。
露凝明顯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她驚喜地望過來:“你不那么冷了?”
解離塵淺淡地笑了一下:“收回了一部分力量,自不會再那樣冷!
露凝是發(fā)自內心的高興,蒼白的臉色也紅潤了一些,解離塵看在眼里,還是有些不太安定。
但他也沒多說什么,如露凝所說,時間迫人,他們必須得出發(fā)了。
紫微帝宮落下天梯,他們再不登上去,就得錯過這個等待千年的機會。
兩人執(zhí)手出了寢殿,望著直至云霄的天梯,誰都沒說什么,只默契地跨步,一起走上去。
九天盟主覲見帝尊是可以帶一名侍從的,露凝便占了這個位置。
在登上紫微帝府之前,她想象過許多這里的樣子,但真的上來之后就發(fā)現,這里遠比修界看起來古意樸素。
比起神府,這里更像是歷史悠久的古都,沒有修界的云卷云舒,也沒有漫天華彩,只有講究的亭臺樓閣,如畫山水。
天梯收起,周邊連個護衛(wèi)都沒有,只一個無機質的聲音在引導他們前往帝宮中心。
露凝覺得這里很詭異,不自覺握緊了解離塵的手。
解離塵用力地反握緊她,讓她更有底氣觀察周圍。
看了許久,她終于明白何處詭異。
紫微帝宮不止是沒有人煙,這里真的過分安靜,連靈獸的聲音都沒有,天際邊除了無盡的紫光,甚至連一只鳥兒都看不見。
露凝莫名脊背發(fā)寒,比起神府,這里更像是一座古老的墓穴。
額頭被碰了碰,露凝回過神來,發(fā)現額頭有些冷汗,被解離塵安靜地用衣袖擦干。
“到了嗎?”她壓著聲音問。
周圍實在太安靜,讓她甚至不敢高聲說話。
解離塵望著前方,他們其實沒走多久,帝宮中心距離天梯其實很遠,但紫微帝府的陣法就是如此精妙,持有帝印的人想做什么都可以,不過眨眼之間,就能將他們帶到中心位置。
露凝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看,那里有片仙湖,仙湖外終于見到人煙,皆是男子,穿著淡青錦衣,見了他們和沒看見一樣。
在仙湖之后有一座竹樓,小樓不過兩層,甚是簡約,與紫微帝府本有的建筑風格截然不同,一看就是后來建成的。
“進來吧!
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來,露凝明顯感覺到解離塵身子僵了一瞬,她也認出了這個聲音。
她曾在長笛幻境中聽到過。
是青竹尊者,慕青竹。
他們來覲見帝尊,卻直接被帶來見他,如今的帝璃看來也沒有多少權利。
這個六界的集權之地,牢牢掌控在慕青竹這個毫無帝氏血脈的尊者手中。
青衣仙侍打開了竹樓的正門,低眉斂目地站在一旁,雙手攏入袖中,并不看他們。
露凝望向解離塵,他直視前方,抓著她的手緩緩邁開步子。
親眼見過幻境里的一切之后,她才知道邁出這樣一步對他來說有多不容易。
走向竹樓的這幾步路他們走得比來時的路更難,快要到門口的時候,露凝余光瞥見一片黑暗,她不禁望過去,看到竹樓西南側烏云密布,雷鳴閃電不斷,黑暗之下好像很深很深。
解離塵注意到她的目光,與她傳心音:“那是極淵!
……
原來那里就是極淵。
那里便是關了解離塵數年,折磨了他數年的地方。
居然離慕青竹這么近。
露凝沉下心,與解離塵走進竹樓之中,穿過正廳,來到竹樓院中,看見了背對著這邊,斜倚玉椅,單手卷書的慕青竹。
他們進來沒有任何聲響,但他第一時間放下書轉過了身,視線淡淡地看著他們。
慕青竹的衣著樸素,一襲青竹絲袍,木簪綰發(fā),面容維持在盛年,但眼底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滄桑。
他坐直了身子溫聲道:“帝尊身子有礙,今日不能見你們,便由我來了!
帝尊的身子怕不是只這一日有礙,一年三百五十六天,有十分之九的時間都有礙著。
解離塵沒什么表示,就站在那里,氣息平和,不露聲色。
倒是露凝臉色有些難看,劍意中神魂迸發(fā)的冷意侵蝕著她,她很難受,忍得額頭青筋直跳才沒發(fā)出聲音。
慕青竹目光從解離塵身上轉開,落在露凝身上,忽然地怔了怔。
他看著她的時間太久,目光有著難以言說的與眾不同,解離塵不可能容忍。
他橫身擋在她面前,將露凝的不適按在了慕青竹身上。
慕青竹回過神來,笑了一下說:“解盟主不必如此緊張!
他嘴上說著讓人別那么緊張,可接下來的話卻處處挑釁解離塵的底線。
“我看著這位姑娘,只是因為她面善得很!彼祥L音調,“紫微帝宮已經許久不見女眷,解盟主帶來的姑娘倒是提醒了我,帝尊年歲也不小了,是時候尋一位帝后,盡快為帝氏誕下神子!
慕青竹站起來,徐徐行至他們面前,他與解離塵身高相近,兩人平視,久居高位的他竟然感覺不到解離塵任何的怯場。
真難得。
慕青竹欣賞解離塵的孤高,可他也最討厭這樣的人。
孤高的人難以討好,不好掌控,很容易讓他想起曾經那個人。
慕青竹眼神暗了暗,微微一笑,語調溫潤道:“我瞧這位姑娘就很不錯!
他凝著解離塵的雙眼,笑得很是隨意和煦,仿佛不是要搶走解離塵最在意的人。
“解盟主若肯割愛獻上,帝尊與我都會十分感激,帝宮會更加認可你的忠誠,予你前所未有的重任!彼f到這瞟了一眼露凝,“而這位姑娘更是可一步登天,從凡體修士變?yōu)榈凼业酆,如此可謂是兩全其美,再好不過了!
他慢悠悠道:“二位定會欣然應允,對嗎?”
他面上在詢問,似乎與他們有商有量,但緊接著迎上來要將解離塵和露凝分開的仙侍表明了,他根本沒沒給他們選擇的余地。
解離塵不曾與他客氣。
龍息撲面而來,他喚濯蒼輕揮一劍,所有仙侍如一道輕煙,消散得無影無蹤,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劍光波及到慕青竹,他穩(wěn)穩(wěn)站在那里,自有陣法將他保護得妥妥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