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然拆穿了身份,歲宴猛然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祈佑勾了勾嘴角,扯出一個苦笑:“歲宴姑娘本事這么大,又能收鬼,又能喚魂,手中還有各式稀奇的冊子,若這樣我都不能察覺出什么,那還怎么當(dāng)捉鬼師呢?”
歲宴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她天生鬼氣就比別人弱,再加上學(xué)習(xí)了收斂氣息的術(shù)法,便以為自己不會被他察覺。
在明白自己身份早已暴露之后,歲宴下意識問了一句:“那你會殺了我嗎?”
她一直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祈佑對她說過,是鬼就該被誅滅。
祈佑抬頭看了看天,看著那抹橙光慢慢往上攀爬,心中仍是迷茫。
“我幼時被鬼糾纏,一直認(rèn)為鬼都是窮兇極惡的,直到和你看了這么多,我才發(fā)現(xiàn),也許除了這副肉身外,你們和我們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特別是在見過秦氏變身成為鬼之后,他對于這個族類,已經(jīng)沒有了那么大的排斥。
二人并肩看著日出,沒有任何言語。
倒是祈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撐起了雙手交疊在歲宴額間,替她遮住了逐漸明朗的日光。
“歲宴姑娘,是不是不能久曬?”
倒是同普通的鬼不同,歲宴沒有那么怕白日里的光,不過她很喜歡祈佑對她的特殊照顧。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開了口。
“我們是不是,就要在這里說再見了?”
他有他的師門,而歲宴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傘里還聚著幾個需要帶回去的魂,還有關(guān)于借命的事還需要稟告漣姨,而那個女人的身份她還一無所知……
這樁樁件件,都需要她親力親為。
至于她跟著祈佑來順寧的目的,在見識過蘇駿弘是什么樣的人之后,她對蘇家人的人品已然有了猜測——想必當(dāng)初也是蘇家人對漣姨做了什么事,才讓漣姨喪了命。
至于找蘇家報復(fù)這件事,等她做完了手頭的這些事,再慢慢了結(jié)吧。
而秦氏現(xiàn)在也在她身邊,對當(dāng)年之事一無所知的祈佑對于她來說,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借口再同行了。
*
再見二字說出口,祈佑微怔。
或許是今日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太多的離別了,他下意識地不想接歲宴的話。
挽留的話在喉頭打著轉(zhuǎn),腦子里空空蕩蕩的想不出任何借口。
直到歲宴起身,他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但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后還是歲宴深吸了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吐出了一句話。
“祈佑,你要不要跟我走?”
作者有話說:
終于寫到關(guān)于這篇文誕生的地方了,一開始想到的場景就是一個垂死的孕婦為了孩子祈求上蒼的畫面,感慨一下母愛真的挺偉大的~
周六的更新會很晚,應(yīng)該是凌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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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跟……跟你走?”祈佑喃喃自語地重復(fù)著她的話。
方才脫口而出的時候, 歲宴靠的只是一腔沖動,現(xiàn)下被他反問了一句, 埋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腦子里有些混亂。
“嗯……我想著、想著,當(dāng)年你母親那事,跟你也有關(guān)系的吧, 或許你也想要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既然、既然那個女人這么有本事, 我猜她可能不是一般的人,唔、或許我、我可以去問問我阿姨, 有誰能有這個本事篡改命簿!
“當(dāng)然啦,你也知道,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你若是害怕或者擔(dān)憂都很正常的, 不過我就是想著……想著或許我們能不能約定好, 每隔一段時間見上一面, 嗯……我不是別的意思,就是想著我們能互通彼此查到的信息也是好的!
歲宴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而后又擔(dān)憂起來, 祈佑若是真的同意了后面這句話怎么辦。
盡管腦子里已然亂作一團(tuán), 但她還是覺得, 自己明確地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不想就這么說再見。
且那個聲音, 越來越強(qiáng)烈。
歲宴只覺這樣扭捏不是她的性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跺了跺腳之后硬著頭皮直接問。
“祈佑, 找借口太累了, 我就直說了, 我不想就這么說再見。”
她們的身份不同,這聲再見說出口,或許就是再也不見了。
祈佑自然也是想要知道當(dāng)年的真相,雖然他對于怎么調(diào)查這件事毫無頭緒,但既然歲宴有門路,那他……
既然歲宴有門路……
既然……
哪有那么多既然,祈佑攥著歲宴的手腕,只覺得心中有什么東西在亂撞,任由他用力地想要安撫,也管不住。
“好!
“我跟你走!
自此,日頭升起,天光大盛。
*
要不要走是說好了,可怎么走,祈佑倒是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
“你們那里,是不是不能有活人啊?”祈佑想了很久還是問出口,“那我是不是要……”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沒有說完后面的話。
那嚴(yán)肅認(rèn)真的模樣讓歲宴連日來緊繃的心緒得到了暫緩,也重新拾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板著臉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祈佑信以為真,呆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而后小心翼翼地說:“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怕死嗎?”歲宴反問。
“怕倒是不怕,只是,我想著,若是我娘這么快看到我,她會不會心疼……”
歲宴微怔,倒是沒想過是這樣的原因。
她顫抖著手拍了拍祈佑的肩膀,沒有過多地安慰,佯裝輕松地說:“別人自然是沒有法子的,但我是誰啊,我可是……”
想到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歲宴起了范,開始自我介紹。
“還沒跟你講過,我叫歲宴,是鬼界的典獄。”
“知道什么是典獄嗎?換做你們的話來說,那就是青天大老爺,還是一鬼之下,萬鬼之上的,唯一的大老爺!
“不過是掩蓋一個活人的氣息,對我來說,就是打個響指的事情罷了。”
說完,她拇指和中指輕碰,一陣黑霧籠罩在祈佑身上,而后鉆進(jìn)了他的身體里消失不見。
祈佑動了動四肢,并未發(fā)現(xiàn)身上有任何的異樣,但歲宴卻對他說這樣就行了。
而后,她拿著紙傘在地上震了三下,用傘尖在面前畫了個圈。
那圈漸漸扭曲,等到恢復(fù)如常后,里面竟呈現(xiàn)出一副完全不一樣的景象。
祈佑站在一旁往里看,發(fā)現(xiàn)圈子里的顯示的赫然是一副集市場景,和他所處的世界很像,道路的兩側(cè)有不少攤販,還有來來往往的人群。
那些擺攤的,有用木板子搭起來擺放東西的,有用笸籮裝著讓人挑選的,也有扯了塊破布就這么席地而坐吆喝的。
有人在介紹手頭的好東西,也有人在還價,還有人甚至呵斥身邊正在哭鬧的小孩不準(zhǔn)瞎買東西。
不對,確切地說這些都不是人,是鬼。
除了這些相似之處,也有很多地方不一樣。
譬如他現(xiàn)在正處在陽光之下,而圈內(nèi)卻還需要燃著燭火才能視物。
譬如那燭火不似他用過的那般,而是燃著綠色的火光。
“這是……”祈佑指著圈子問道,“歲宴姑娘生活的地方?”
歲宴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是啊,怎么?”
祈佑搖了搖頭,道:“沒怎么,就是覺得,挺出乎意料的!
“哪里出乎意料了?”
“我以為下面會是很不一樣的地方。”祈佑輕聲說。
歲宴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是以為下頭應(yīng)該是煉獄一般,一副水深火熱的樣子?”
祈佑遲疑了一會兒,然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看過人間的話本子,但凡提到下頭的,多是會把它描繪成一副窮兇極惡的樣子。但其實(shí)也怪不得那些寫話本的人,畢竟活人又怎么能親自見識見識呢!
“不過像是他們寫的那種地方,倒也有,那都是些犯了難以饒恕的大錯的鬼才會被送去恕罪的地方。一般的人死后,沒有合適機(jī)會投胎的,都是會在下頭暫住一段時間!
“聽說一開始下頭是很荒蕪的,只是時間久了,他們就把生前的習(xí)性帶了下去,漸漸地,就形成了如今這般繁榮,我們把這里叫做仲世,意思是,第二人間。”
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歲宴忽然恍悟過來,離祈佑真正去下頭,怕是還有幾十年的光景呢。
自己倒也不用急著這么早跟他說明白。
“好了,下去之后你記住,一定要緊跟著我,無論有誰跟你說話或者讓你去哪,你都不要應(yīng)。”
“除了我,你不要相信任何鬼!
她的神色過于鄭重,讓祈佑不得不重視正視起來,望著她澄澈的雙眸,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得到了他的肯定答復(fù)后,歲宴才邁開了步子,踏進(jìn)了圈子里。
祈佑緊隨其后,但在臨近的前一刻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頭看了眼秦氏的墳?zāi)梗粲兴肌?br />
歲宴沒有催促,只是站在一旁看著他,過了好半晌才輕聲說了一句話。
“祈佑,我想秦伯母她,一定希望你能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