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意味不明道:“看來,你真的和我一樣大!
從跨進這間院子起,她就感受到院子里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在看到琳瑯的第一眼開始,她幾乎可以斷定,這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是來自琳瑯身上。
若是妖,她一眼便能看出。
可琳瑯的身份她卻如何也看不出來。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并非凡人。
那么這就很有意思了。
蒼穹劍宗以降妖除魔為己任,非我族類,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對待妖魔向來心狠手辣,怎么蒼穹劍宗天璇長老門下大弟子付朝生,將一個妖魔放在自己身邊?
“蒹葭,這是你的貓嗎?”
“嗯,他叫團子,調皮得很,你擔心別被他爪子給抓了。”
“不會,團子很可愛!
琳瑯懷里的團子被擼得煩了,掙扎著要從她懷里跑出來。
蒹葭摸摸他的后頸安撫他,“琳瑯想摸摸你你就讓他摸嘛,男子漢大丈夫,被摸幾下怎么了?”
團子汗毛乍豎,沖蒹葭齜牙咧嘴,卻又真的不敢從琳瑯懷里跳出去,只得慢慢偃旗息鼓,趴在琳瑯懷里任由她擼。
“真可愛,肉肉的一團!
院門從外推開,付朝生眉心緊蹙,急急趕來,對滿懷希望目光的蒹葭搖了搖頭。
“抱歉,百年來,師門從未記載彼岸花在人間出現(xiàn)過!
“從未在人間出現(xiàn)過?確定嗎?”
“確定!
蒹葭眉心緊蹙。
連蒼穹劍宗這樣的門派都未查到彼岸花的下落,看來百年前那顆根莖化作的種子早就已經銷聲匿跡。
天下之大,她又上哪去找那小小的一顆種子?
“不過你放心,我已傳令所有蒼穹劍宗弟子,若有彼岸花的下落,第一時間傳信于我,你不必如此優(yōu)心。”
蒹葭強顏歡笑,“多謝!
看來還是得靠自己的記憶,才有可能找到那顆小小的種子。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
那么丁點小的東西就算想起當初扔哪了,一百年過去,還能找得到嗎?
陸吾從屋內走出,看著一籌莫展的蒹葭沉聲道:“好了,你別太著急,天下之大,想要找一朵彼岸花也需要時間,你剛化險為夷,今天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再想辦法!
蒹葭沉了口氣,點了點頭。
小院一共只有三間房,琳瑯與霓裳一間,付朝生與陸吾一間,蒹葭獨自一間。
獨自一間也好,陸吾不會打擾到她。
團子趴在床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尾巴,“可惜我兩次都沒能陪你一塊去鬼界,否則那鬼地方,本大爺一爪子就給撓了。”
“那你還記得百年前我從鬼界出來之后,你在哪找到的我嗎?”
甩來甩去的尾巴一愣,團子把頭埋進肚子里,酣然入睡。
蒹葭懶得理這個只會說大話的貓。
想要憑空想起百年前的事,唯一的辦法只有搜魂。
但這是上古秘術,輕易不能嘗試,若非實在沒有辦法,蒹葭也不想冒這么大的險。
她盤腿坐在床上,雙手結印,體內真氣肆意游走,數年前,甚至是數十年前的一幕一幕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
翻找記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僅需要忍受腦海中千萬根針扎的疼痛,還有忍受真氣在體內肆意逆行的痛楚。
百年前她剛離開長安,野外時偶遇鬼王娶親,明知鬼王娶親生人勿進,卻依然抵抗不了好奇心的驅使,趴在樹上拿兩片樹葉遮了眼,只露出一條縫自欺欺人地偷看。
彼時的小鬼王還嫩得很,也許是從未來過人間,竟借著百年一次鬼王娶親的日子親自來到人間看這人間的萬物。
蒹葭以為鬼界的鬼,個個都兇神惡煞,青面獠牙,卻沒想到那小鬼王竟如此的好看,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眼底是還未經人間險惡的清明與稚嫩。
她當時也不明白,明明她只是待在樹上偷看,沒發(fā)出一點聲音,卻依然被抓了個正著。
年輕氣盛的小鬼王朝她方向望去,嚇得她直接從樹上掉下,跌進他懷里。
他笑盈盈地望著蒹葭,驕傲又張揚,“父王果然沒說錯,只要我長大了,就會有漂亮的姑娘嫁給我!
蒼天可鑒,蒹葭真的只是想看看這位傳聞中的鬼王長什么樣,傳說中的鬼娶親是怎樣的。
這小鬼王就算長得再好看,她也不能真的嫁去鬼界,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了此殘生吧?
她可是要修煉成仙的。
后面的記憶斷了。
因為在她跌入小鬼王懷里時,一股迷霧侵入鼻翼,很快她便昏迷不醒。
再醒來時,她已經身處鬼界,躺在小鬼王的十方閻羅殿內的大床上,即便蓋著被子,也抵抗不住刺骨的涼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凍得她瑟瑟發(fā)抖。
小鬼王就坐在床榻上,眼巴巴望著她,臉上堆滿了笑,“你是我娶回來的娘子,以后就是我的鬼后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對你的。”
大紅的嫁衣就擺在身側,滿目的紅綢幾乎要灼傷她的眼睛。
蒹葭茫然望著他,一時間忘記了說話。
或許是害怕嚇到蒹葭,小鬼王讓所有伺候的鬼奴戴上了面具,等她終于熟悉十方閻羅殿的環(huán)境后,偷偷帶著蒹葭去了鬼市去看忘川河。
當時的忘川河一眼都是望不盡的彼岸花,如火如荼,隨著微風搖曳。
“好漂亮的花!
“這個叫彼岸花,只有鬼界才有,你待在鬼界,以后每天都能看到這么好看的花。”
蒹葭默然。
小鬼王想討她歡心,“我送一朵給你好不好?”
彼岸花雖然好看,但孕育彼岸花的忘川河水并非和人間的河水一般,亡魂若誤入忘川河,便是魂飛魄散的后果。
小鬼王雖然是鬼界之主,卻也強忍著被河水噬魂腐骨的痛苦,在忘川河中摘了一朵最漂亮的彼岸花送給她。
心中的愧疚,百年后的蒹葭依然能體會到。
她騙了小鬼王。
用符紙迷暈了他,逃了出去。
只是在逃出去之際遇到了陰兵,她與陰兵纏斗了許久,十方閻羅殿也因為她與陰兵纏斗而差點毀之一炬。
而從她身上遺漏的符火,不過星星之火,卻在瞬間蔓延了整條忘川河。
她拿著小鬼王送給她的那朵彼岸花,在即將踏出鬼界之時,回頭遙遙望著身后忘川河燃起的大火,鬼王雙目通紅站在火光前,她聽到了震懾整個鬼界的嘶嚎聲:“蒹葭——”
她毅然跨入那道即將關閉的人鬼兩界的通道。
阿爹說過,強扭的瓜不甜,緣分一事不能強求。
她與小鬼王人鬼殊途,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她不喜歡鬼界,沒有太陽,沒有月亮,看不到白天,永遠只有黑夜。
剛跨入人間,明媚刺眼的陽光照在她身上,溫暖了這么多天以來在鬼界逐漸變冷的身體。
她手中握著的彼岸花花瓣在陽光下開始凋零,很快便化成飛灰,只剩下那小小的一根根莖,逐漸攣縮化成一顆小小種子。
“這是什么?”蒹葭在太陽下端詳著那顆種子,“是種子嗎?”
她也不知道。
在這之前,她從未見過彼岸花。
“若你是種子,那我把你種在這里,希望來年,能在這里看到好大一片的彼岸花!
那個地方是……金陵的鬼王廟!
噗——
一口鮮血涌出。
蒹葭臉色煞白。
想起來了,當時她就是從金陵的鬼王廟出來的,那顆彼岸花的種子就被她種在鬼王廟的那顆大樹旁。
蒹葭迫不及待起身,想去鬼王廟找那顆種子,雙腿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就此昏迷過去。
——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從蒹葭從鬼界回來之后,我一直覺得奇怪,她往日并非如此。”
“……或許發(fā)生了咱們不知道的事!
“……”
“彼岸花有消息了嗎?”
“沒有,不過……”
談話的聲音在她耳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蒹葭費力睜開疲憊的眼睛,雙唇啜動,虛弱地吐出一個字:“水……”
“付師兄,蒹葭醒了!”
院中的陸吾連忙進房,看著稍稍清醒了的蒹葭,端來一杯水給她喝下。
蒹葭就這他手中的那杯水濕潤了干涸的喉嚨,“謝謝!
陸吾眉心不展,“好些了嗎?”
蒹葭點頭,“沒事了,你別擔心,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你怎么吐血昏迷了?你和我說實話,在鬼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蒹葭垂下頭,“我不想你擔心!
“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我?有付仙君在這,他是修仙之人,無論發(fā)生了什么,他都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