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萬象道：“就算你當(dāng)年年齡尚淺，不諳其中內(nèi)情。但是我相信殿下多年以來沒有放棄對生死樓的探查，想必對那人的真實身份有所猜測。并且你也知道，此事與我鳴沙寨有關(guān)�！�
李放幽幽一嘆，道：“我心中雖有猜測，但是并不敢肯定�！�
陸萬象：“無妨，殿下直說便是。”
李放用手輕輕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二”字。
陸萬象沉默半晌，如同雕塑一般，良久方道：“看來他真的沒死——”
她攤開手掌，掌心之中是一張薄薄的信箋，上面同樣寫著一個“二”字。
李放臉上露出驚疑之色。
陸萬象道：“知道當(dāng)年落日關(guān)內(nèi)情的，除了慕容傲以外，還有十大罪者中的閭丘明月。在雪嶺關(guān)外，我放了閭丘明月一馬，他投桃報李，派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這個字。陸萬象此來，便是向殿下求證。殿下既然所言與閭丘明月一致，我想殿下必然有所憑據(jù)�！�
李放點頭道：“我曾見過生死樓主兩次，我當(dāng)時的武功已入入神境，按理來說一般的習(xí)武高手，我都能有所感知�？墒钱�(dāng)時在我面前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我當(dāng)時亦完全沒有想到此人會是生死樓的樓主，以為他只是個普通傳話之人而已。只是后來聽楊前輩提起，說他亦從未感受到計二寨主之氣機(jī)，這才引起我的懷疑。只是因為計寨主早已身亡，所以我也只是有所猜疑。”
“他沒死。我與他同出一門，只是所學(xué)不同。師尊教我的學(xué)的是易容術(shù)，而他所學(xué)的除了機(jī)關(guān)術(shù)之外還有一門武功，可以隱藏自身氣機(jī)。即使是上三境的高手也難以感知他身上有真氣存在�！标懭f象神情痛楚而又迷惘，喃喃道：“可是為什么？二哥明明是鳴沙寨中最敬重大哥之人，他又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沒有什么比被自己一直相信的兄弟背叛更加痛苦，李放感受到陸萬象心中凄楚，可是卻無法出言安慰，問道：“聽聞，當(dāng)年鳴沙寨二寨主亦殞身在落日關(guān)，難道陸寨主并沒有親見其尸體嗎？”
是了，當(dāng)年陸萬象扶柩回涼州，他一路跟隨，卻只見到卓天來的尸體，卻沒有見到一同殞身的計無咎與容夔。
陸萬象陷入回憶：“當(dāng)年……當(dāng)年的落日關(guān)之戰(zhàn)慘烈異常，雖然我鳴沙寨死去三人，但十大罪者中亦有三人死在落日關(guān)下。其中一人名為枯骨手樊勝，是一名入神境的高手，其掌力霸道異常，死在其掌下之人，其骨肉皆會為其掌力所化，成為一具枯骨，一日之后，這具枯骨便會湮滅成灰，當(dāng)年，計無咎與容夔便是死于此人掌下，等我趕到之時，其骨肉皆已灰化，是以我也沒有見到兩人尸體，只是見到兩人留下的兵器掩落骨骸之中，我便收集兩人骨灰埋葬。這些年，我一直懷疑老四與老五才是鳴沙寨的內(nèi)奸，想來，竟是我一直找錯了方向，怪不得一直一無所獲……”
她從腰間解下一枚虎符，肅容道：“我必須要走一趟巴蜀。這是卓家軍之令符，十萬卓家軍便交托給王爺了。稷都之戰(zhàn)，也只能偏勞殿下了——”
李放不解，他未想到陸萬象如此雷厲風(fēng)行，說走便要走，甚至連十萬大軍都直接拋下了。
他將令符推了回去，正要拒絕，卻聽陸萬象意味深長地道：“殿下這些年名揚天下，陸萬象自問對殿下亦有幾分了解。若非殿下已有十足把握，絕不會貿(mào)然興兵北伐。稷都城破，南北行將一統(tǒng)，卓家再保有十萬大軍便毫無意義。吃一塹，長一智，當(dāng)年之鑒，陸萬象也算識得幾分……阿星尚且年輕，此事便由我替她做主了……”
李放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亦是當(dāng)年卓家的致禍之因。
難道陸萬象擔(dān)心他會因此猜忌卓家，急忙解釋道：“三叔這是何意？我……還有父皇對卓家并無猜忌之心�！�
陸萬象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相信殿下，但是我大哥當(dāng)年離開鎮(zhèn)國侯府便已不想再掌兵權(quán)，后面只是不忍涼州生靈涂炭，不得不為。陸萬象本是江湖人，出身草莽，也非名將，這些年不過為了完成大哥心愿，不讓柔然擾關(guān)而勉勵支撐而已。如今柔然最少十年之內(nèi)無力東征，天下即將歸于太平，無論卓家還是涼州城并不需要如此龐大的私軍，不過徒費錢糧而已�！�
“可是……”李放心知陸萬象看的通透，她說的也不錯，但卓家軍終究是卓天來留下來，這本該是屬于卓小星的，何況卓家軍中留存的更是一代名將之將魂，他又如何能將之據(jù)為已有。
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陸萬象灑脫一笑道：“大哥一生，最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走上自己的老路。終究是我無能又自私，才累她如此。若是殿下一時不愿接受，便請代我將虎符交給阿星，由她自己決定。還有，計無咎之事，還請殿下暫時向阿星保密。她自幼與二叔極為親厚，恐怕一時還接受不了此事�！�
說完，陸萬象起身告辭道：“殿下，請多保重�！�
李放亦站起身來，拱手道：“生死樓高手眾多，三叔也多多保重�！�
陸萬象離開之后，卓小星掀開簾子，一臉好奇地道：“李放，三叔與你說什么，竟然連我都不準(zhǔn)聽。還有，三叔剛才向我告別，我問她去哪里也不說……哼，你們是不是又在密謀什么？”
想起計無咎極有可能是生死樓之主，李放心底微微一嘆，面上卻露出微笑，輕聲道：“你三叔已經(jīng)同意我們的婚事了，剛才我們就是在討論婚禮的事，三叔離開便是要好好給你籌辦嫁妝呢�！�
卓小星面色一紅，低聲道：“哪有這么著急的，搞得好像我嫁不出去、沒人要似的……”
李放噗嗤一笑，從后面摟住她的腰道：“我要，我要，我現(xiàn)在每天都只想早點將你娶回家。阿星，等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了，我們就完婚好不好？”
卓小星看到放在桌上的虎符�！斑祝@玩意怎么在這里？”
李放道：“三叔方才走得著急，所以讓我將這枚虎符轉(zhuǎn)交給你。”
“是嗎？”卓小星將那枚虎符拿在手上輕輕摩挲�？粗龑氊惖臉幼�，李放輕輕松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方才沒有同意陸萬象的要求。孰料卓小星將那枚虎符把玩了一會，又從懷中掏出一枚印璽來，與那枚虎符一起遞給他，笑瞇瞇道：“我已經(jīng)想好了，這枚虎符與這枚印璽，就作為我的嫁妝可好？”
“這是？”李放指著印璽問道。
卓小星道：“這便是昔年父親常用的涼州城主印�！�
“�。俊崩罘乓宦曒p呼。
卓小星微微笑道：“當(dāng)了兩個月的城主，我已經(jīng)膩了。也許我和我爹一樣，終究是更喜歡江湖上的生活。涼州城雖然曾是我的家，卻并非我向往之地。我想啊，將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涼州城終歸是大周的國土，這十萬的涼州鐵騎也是大周的軍隊，我將涼州城與十萬卓家軍送給你作為嫁妝，殿下可還滿意嗎？”
少女輕柔的聲音像是搔在心里的癢。有人視權(quán)勢為一切，卻亦有人對此視若浮云，只愿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托給他，將最誠摯最可貴的感情許給他，他又該如何做才能回報如此深情。
他喃喃道：“如此厚重的嫁妝，我可要出不起彩禮了……”
“天下間最重的彩禮，不就正在你的前方嗎？拿下稷都城，讓一切紛爭就此結(jié)束�！弊啃⌒窃谒~上輕輕一吻，輕聲道：“李放，我曾說要見證你結(jié)束亂世，我們一起看盡世間繁華。對我而言，這才是最重要的禮物——”
李放眼中風(fēng)云激蕩，卻又蘊(yùn)含著萬千柔情，他緊緊握住少女白若軟玉的柔荑，應(yīng)聲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第160章 稷都城下
陸萬象離開營地, 一路向南而行，在黃昏時分，終于到了黃河岸邊。
她尋了一艘渡船, 付了船錢。艄翁似乎也不急著開船，用斗笠遮住了整張臉，躺在船頭休息，想是艄翁還要多載幾個乘客才好發(fā)船。她也不著急, 從行囊中取出一壺自釀的“玉露白”, 一邊飲酒，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與師兄本出自千機(jī)門, 千機(jī)門在江湖上極為隱秘，名不見經(jīng)傳。雖有幾套刀法、劍法傳下來，但并不足以在江湖上揚名，反而是各種雜學(xué)應(yīng)有盡有。她除劍法之外主修易容術(shù)，同時也會些蒔花、釀酒、制香、煉藥的技藝，而她的師兄計無咎則學(xué)的是刀法, 同時精于機(jī)關(guān)術(shù), 擅長建筑、堪輿, 更會制造各種小玩意。
師兄為人仗義疏狂，因見西北之地魔教猖獗，常常危害百姓, 便號召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成立了鳴沙寨, 被推舉為鳴沙寨寨主, 后來因為遇到大哥卓天來, 認(rèn)為卓天來與自己志氣相投, 能力更在自己之上, 便邀卓天來加入鳴沙寨, 更將寨主之位相讓。后來鳴沙寨果然在卓天來的領(lǐng)導(dǎo)下一鳴驚人，從一個普通山寨成為江湖上聲名赫赫的大派。
可是師兄又為什么要背叛大哥，背叛鳴沙寨呢？
她想著自己的事，直到江心一道巨浪打來，才發(fā)現(xiàn)船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開了，而劃船的艄翁竟是分外眼熟。
陸萬象驚聲道：“老五，怎么是你？”
艄翁取下斗笠，露出一張被風(fēng)霜雕琢過的臉，正是鳴沙寨的五寨主盛天飏。
盛天飏道：“三哥說讓我與四哥先回山寨，自己率軍增援那位南周的太子殿下，卻又為何拋下大軍，獨自一人離開。如此急著趕路，三哥是要去哪里？”
陸萬象面色一冷：“你暗中跟蹤我？”
盛天飏道：“自從收到雪嶺關(guān)外來的那封信之后，三哥就一直心神不寧。我本來擔(dān)心三哥與閭丘明月勾結(jié)，暗中調(diào)查以后，才知道原來三哥也一直在調(diào)查當(dāng)年落日關(guān)叛徒之事。難怪三哥這些年與我一直不對付，原來是懷疑我當(dāng)年出賣了大哥……”
陸萬象驚道：“你也知道叛徒之事？”她隨即了然，盛天飏一向掌管鳴沙寨的情報，很多事情都瞞不過他的雙眼。
盛天飏道：“當(dāng)年巖冰島位置唯有我們兄弟七人知曉，又如何會被慕容傲得知？不瞞三哥，多年以來我最懷疑的人就是你，可是一直沒有找到證據(jù)。只是如今想來，我們都搞錯了方向�！�
陸萬象聞言，頓時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謬之感。這些年，她與唐嘯月、盛天飏三人共掌鳴沙寨，其中大部分的事務(wù)都由她與盛天飏分別管理，兩人已逐漸失和，常常針鋒相對，原來是因為暗地里彼此懷疑對方。
陸萬象神情苦澀道：“你既然跟著我到了這里，想必已經(jīng)知道了那個人是誰�！�
盛天飏道：“我當(dāng)然不愿意相信，但見三哥與李放會面之后便向西南而行，想必是已經(jīng)確定了�！�
陸萬象無法隱瞞，沉默半響道：“不錯。”
“想不到他真的沒有死。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盛天飏同樣恍惑，一個浪頭打來，他才發(fā)現(xiàn)沉思之間，渡船已經(jīng)偏離了航向。
陸萬象一聲嘆息，望著他道：“老五，老四武功已是半廢了，鳴沙寨還需要人坐鎮(zhèn)，渡河之后，你便回轉(zhuǎn)吧。這件事情，暫時不能告訴阿星，就由我處理�！�
盛天飏搖頭道：“三哥，這些年來寨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你承擔(dān)，我不但沒能幫上什么忙，還總是惹你生氣。這次就讓我來幫你，而且自從大哥去世之后，我們兄弟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起在江湖上行走了�！�
陸萬象斬釘截鐵道：“不行，他當(dāng)年既能背叛大哥，建立生死樓，恐怕已經(jīng)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人了。此行吉兇難料，我怎能讓你陪我涉險。”
盛天飏目光中透著堅毅，毫不退讓道：“正是因為有危險，所以我更要同你一起去。此事既與大哥身亡有關(guān)，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三哥難道忘了‘懲惡揚善謂之俠，守望相助謂之義’，這兩條信念，本是我們鳴沙寨立寨之本，我又怎能不管——就算三哥你不讓我跟，我自己也能去——”
望著盛天飏堅定的臉龐，陸萬象知道無法勸動他，嘆息道：“每次我都說不過你，罷了，既然如此，便一起去吧。”
***
陸萬象離開之后，各路大軍在休水河畔修整了一日，于次日清晨向稷都城發(fā)起進(jìn)攻。卓小星一身騎裝，遙望著城高池深的稷都城。而在她的后方，則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軍。
她雖然歷經(jīng)數(shù)次大戰(zhàn)，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恢弘壯觀的場景。她轉(zhuǎn)頭望向一旁的李放，卻見李放也在遙望稷都高遠(yuǎn)的城池，面容蕭瑟而又落寞，似乎想著自己的心事。
她忍不住問道：“李放，你在想什么呢？”
李放的聲音透著幾分低落：“十年前，慕容傲入主稷都，遇到大周軍民的殊死抵抗，不知多少人死于兵燹之下。而今日，十年前的一幕或許又將重演。又會有多少百姓被戰(zhàn)火波及，多少英魂埋骨他鄉(xiāng)呢？”
卓小星心知李放看似冷酷獨斷，實則內(nèi)心敏感、柔軟多情，不由出聲安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論如何，這也是最后一戰(zhàn)了，只要攻下稷都城，一切就將結(jié)束了�！�
李放點點頭道：“是啊，就要結(jié)束了�！�
兩人并轡向城門而行，直到看清城門才停了下來。
只見城樓之上刀槍如林，無數(shù)守軍站在城上神情肅穆。而在九層樓闕的最高之處，慕容青蓮負(fù)手而立，一襲青黑色的衣衫在肆意飄揚，盡顯桀驁之態(tài)。
他傲然冷笑道：“李放，你以為倚仗大軍之盛，就敢進(jìn)犯我稷都城嗎？還有你……”
他轉(zhuǎn)目望向卓小星：“阿星，昔日你明明答應(yīng)我，只要我?guī)湍銏蟪�，你就愿意原諒我，重新和我在一起。沒想到竟然翻臉不認(rèn)人，真是好生絕情啊�！�
卓小星勃然大怒，此人厚顏無恥已是到了極致。明明是他自己逼宮奪權(quán)，說得好像是為了替她報仇一般。明明是他欺騙自己在前，卻說她翻臉不認(rèn)人。
她正要答話，李放已催馬向前，將她擋在自己身后，道：“慕容青蓮，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地很，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大軍北上，偽梁各地已望風(fēng)歸附，就連你的兄長渤海王慕容澤也已經(jīng)上表向我大周俯首稱臣，你又何必負(fù)隅頑抗，自取其辱呢？如果你能自縛出城請降，平息干戈，我可向父皇進(jìn)表，以王侯之禮相待——”
在他身后，不論是謝王臣、史經(jīng)武等南周大臣還是江秋楓、李夢白等武盟之人都驚異地望著他，慕容青蓮數(shù)次想要置李放于死地，幾次南征，造下無數(shù)殺孽，而廬陽一戰(zhàn)，更是伏尸百萬，甚至連累廣陵王戰(zhàn)死。如今南周五十萬大軍圍城，稷都早晚不過一座死城而已，沒想到李放仍然愿意放慕容青蓮一條生路。
卓小星亦是一愕，但她瞬間明白了李放的意思。他并非是想放過慕容青蓮，而是不愿意眼前的稷都變成另外一個廬陽，她催馬向前，輕輕按了按李放的手掌，表示自己的支持。李放回頭望向她，微微一笑。
此情此景，城樓之上的慕容青蓮怒火中燒，他冷聲道：“李放，你以為你必勝了嗎？你難道忘了，我慕容青蓮手中，還有一張最大的王牌——”
就在此時，突然響起一道洪亮的誦佛之聲：“阿彌陀佛——”
卻見城樓之下，不知何時來了一名頭陀。那頭陀手持禪杖，容貌兇惡丑陋，雖然他口宣佛號，可是卻絲毫不像修持之人，倒像是地獄之鬼。
慕容青蓮高聲道：“頭陀，只要替我完成這最后一件事，你與我慕容家的約定就此一筆勾銷，從此天涯海角，任你去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十九年了，我等到了這一天，我終于自由了——”那頭陀仰天長笑，他手中禪杖重重杵在地上，大地也微微皸裂。
他持杖向前，仿佛攜著天地間最無匹的威勢與最磅礴的力量。他每向前一步，地便裂去一步之地，轉(zhuǎn)眼之間，大地已是滿目蒼夷。
卓小星心中倏然一冷，這頭陀正是當(dāng)年在風(fēng)波獄一招重創(chuàng)李放之人。
也是十大罪者之首的，摩訶業(yè)者罪頭陀。
當(dāng)年足以與卓天來并稱于世的乘化境高手。
感應(yīng)到那具軀體里的恐怖力量，想起當(dāng)日在稷都城的驚魂一夜，她的骨血都顫栗起來。她不由望向李放，卻見李放目光凝重，不知在思考著什么。
武盟的弟子們，亦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qiáng)勁的威壓。九品之上，一步一山，他們尚未跨過第一座山峰，此刻看到已經(jīng)站在群峰之巔的那個人，內(nèi)心震撼可想而知，竟是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可就在此時，南周大軍邊上，突然有一隊人馬沖了上去：“呔，那頭陀，好狗不擋道，你擋著兄弟們升官發(fā)財?shù)牡懒��！?br />
第161章 天生惡根
乘化境對于習(xí)武之人固然是高山仰止, 但是對于未曾習(xí)武的普通人而言，這頭陀不過是一個普通和尚而已。
李放率大軍北上，一路之上收容了不少沿途的義軍。這些義軍部分是因為北梁暴/政而失去生活來源的饑民, 亦有不少是地方豪強(qiáng)，眼見即將改朝換代，想著掙一點功勛，倒也無可厚非。義軍們一路跟著南周大軍北上, 一直沒有撈著什么建功的機(jī)會, 眼瞅著這便是最后一戰(zhàn)，又看到這頭陀如此囂張, 竟然連南周太子都不放在眼里，可不正是在太子殿下面前邀功的大好機(jī)會？
雖然這頭陀看起來有些武功，但好漢也架不住人多啊。這些義軍一個個摩拳擦掌，一擁而上。
可就在離那頭陀一尺之前，人潮生生止住，再也無法前進(jìn)一步, 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墻隔絕了空間。
罪頭陀望著他們, 問道：“你們想進(jìn)稷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