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手掌摸著靳雪煙的臉頰,不過旋即又放開。
然后梵行止輕輕替靳雪煙拉直了衣擺,甚至替靳雪煙捋順發(fā)絲,使她看著沒那么狼狽。
靳雪煙甚至小心翼翼顫聲說了聲謝。
梵行止竟并沒有顯得太急色。
又或者他并不能從中得到樂趣,能讓梵行止快樂的辦法就是看到別人的痛苦。尤其是現(xiàn)在,梵行止已經(jīng)是無法遏制自己這種變態(tài)的陰郁的興趣。
梵行止微笑著:“如今我將過去的事情都告訴你了,雪煙,你會不會接受我,愛上我,和我永永遠遠不分開!
當梵行止說永永遠遠不分開時,靳雪煙內(nèi)心打了個寒顫。
這當然不是說說而已。
靳雪煙仍打起精神應(yīng)付:“我知道了,我,我自然是受寵若驚,我不知道多歡喜——”
她這么說話,當然是因為她不想死。哪怕她人生一片黑暗,活著已經(jīng)沒什么趣味。
可人就是這樣,有時候活著只是為了活著本身,而不是從中獲取幾許趣味。
靳雪煙她膽小,她更怕死。
她這么說時,梵行止面頰之上也是浮起了一絲笑意:“你這么說,我不知道多高興。其實就算你不想答應(yīng),我也絕不允,哪怕你死了,我也不會罷休!
靳雪煙驀然打了個寒顫。
哪怕她不怕死,想要有尊嚴死去,也是逃不掉。
小雪已經(jīng)死了一次了,可是靈魂喂養(yǎng)生出個靳雪煙。那么就算自己死去,梵行止又會為這抹靈體再尋一個軀殼,永永遠遠加以折磨。
她終于品味到極致絕望是怎么回事。
梵行止加以引誘,而自己也受不住誘惑,斬斷了所有的社交。
如此一來,自己就成為了一個孤獨的人。
在意她的人能不能救她是一回事,關(guān)鍵是已經(jīng)沒有人企圖救她了。那種孤獨的絕望,能擊潰任何的心房。
更何況靳雪煙也算不得太堅強的人。
她竭力向著梵行止露出一個笑容,然后梵行止就將她的手掌握在手掌心。
掌門甚至伸出手,輕輕替靳雪煙一攏耳邊的發(fā)絲。
“雪煙,那么現(xiàn)在,豈不是很好?”
靳雪煙根本沒有小雪的記憶,轉(zhuǎn)世者也未必便是從前人,她可能并不是梵行止心心念念的人。但梵行止顯然也沒那么在乎。
在梵行止句句瘋批話的影響下,她仿佛也有了點兒“記憶”,似乎窺見許多年前有個少女費力將個身受重傷的少年郎拉上岸。
但這也并不是真的想起什么,這只是她在梵行止耳語洗腦間生出的錯覺。
縱然是想象中的畫面,其實也有些溫馨美好。如果血魔知道,可能還會吐槽這是典型的救贖文開頭。
可是,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靳雪煙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了。
原本是個很美好的故事,可是故事結(jié)果卻是并似那么美好。因為無論靳雪煙還是小雪,她們的意志都太過于微弱。無論她們本來有什么樣的念頭,又或者有什么個性,在梵行止如黑洞般的深淵跟前根本不值一提!
靳雪煙只覺得自己好似沉入泥澤里,她根本起不來。
偏偏她耳邊還響著梵行止那深情款款的話語:“你雖然并不怎么樣,仔細看上去也十分平庸?僧敵蹙攘宋业娜,畢竟是你。這樣一段經(jīng)歷,是絕無僅有。那自然就是我人生中的好風景!
“此后我便是遇到再多的人,又或者更美好的風景,哪怕都比你優(yōu)秀,可當初救了我的人始終便是你。這總是與眾不同的——”
這話要換個人說,也許會十分動人?蛇@些話語從梵行止唇中道來,卻有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靳雪煙就感受到了這樣的冰冷。
而梵行止說這些話時,卻想到了青陵仙尊。
那時候他知曉青陵仙尊流落凡俗之地,他甚至知道青陵仙尊凡俗化身叫銀雪。
差不多的話,青陵仙尊卻說了截然相反的話。
“那不過是一種經(jīng)歷,她也沒什么特別,只是那個時間恰好出現(xiàn)。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在紫微宗也有很多,換做另一個一個有點任性,有點善良的小姑娘救自己,銀雪當然也是會喜歡!
“可產(chǎn)生的‘愛’只是一種巧合,只不過是一種因緣際會。因為他愛的不是這個人的‘特質(zhì)’,而是一種‘際遇’。”
恰好那時候,恰好是那個人!
梵行止那時候聽了,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跟青陵仙尊截然相反的人。
仙尊不及自己深情。
現(xiàn)在,他只好奇仙尊還活著嗎?
若是那個妖魔,這一局梵行止還想要繼續(xù)玩下去。
第96章
樸居之中, 一片修長的手掌卻是忽而握緊。
青陵仙尊輕輕的瞇起了眼珠子,一雙眸子里卻是禁不住生出了怒意。
這些日子他作為工具人渾渾噩噩,他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如今血魔沒在這具軀殼里, 他也難得獲得了自由。然而饒是如此, 青陵仙尊心尖兒竟無半點歡喜之情!
他留意到幾上的糕點。
血魔是個任性且挑剔的人。他雖然嗜甜,卻只吃最新鮮的糕點, 放過幾個時辰, 他便嫌不新鮮了。
但現(xiàn)在,這幾盒糕點仍在幾上, 沒有讓血魔丟了去。
因為這是紀綺羅送的,血魔當然舍不得。
青陵仙尊慢慢的拆開包裝,將一塊發(fā)冷的糕餅塞入唇中。
血魔不是個厚道的人, 更不知曉什么叫做適可而止。他不會覺得歉疚,更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
現(xiàn)在血魔不在,青陵仙尊竟能猜出什么。
仙尊目標太大, 血魔另外換了個軀殼, 去尋紀綺羅浪去了,不知道要搞什么事情。
怎么可以如此!
青陵仙尊死死的攥緊了手掌,掌心生生透出了一抹銳疼。
他心口驟然浮起了諷刺之色,自己配阻止嗎?
哪怕他以死相逼, 當初無非要挾血魔不可傷害紀綺羅。
仔細想想, 這些要挾對于那妖魔而言也不算什么。
現(xiàn)在他繞開自己去, 當真是自由自在, 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而他不過吃著血魔剩下的冷糕點, 綺羅并不是買給自己的。
一種惡心的嘔意涌來, 令青陵仙尊幾乎想要吐出來。
血魔那么有手段, 又很會哄女孩子歡心, 不知道會鬧出多少花樣兒,能逗得紀綺羅眉開眼笑。
發(fā)冷發(fā)硬糕點顯得過分甜膩,青陵仙尊更不是個喜歡甜食的人。
他慢慢的咬了自己手指頭一下,咬出了血,只覺得周圍一切都令人窒息。
他也瞧懂了紀綺羅的眼神。
——哥哥,你別管那么多。
血魔看著也不錯。
女修的那種態(tài)度簡直否定了他的一切!
他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聽到了旁人靠近的動靜,青陵仙尊也放下了沾血的手指。
只要他愿意,自可展露出那清貴之姿。
桑越小心翼翼踏入了樸居之中,不明白仙尊召喚自己所為何事。
是青陵仙尊召喚桑越前來的。
一開始青陵仙尊情緒低落。紀綺羅是他的“鎖”,心愛姑娘愛上旁人,簡直令青陵仙尊將要瘋掉了。
可他畢竟沒有低落太久。
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長時間的清醒,青陵仙尊也決意改變?nèi)缃竦奶幘。他雖然固執(zhí)之極,但畢竟也是個堅強之人。
如今青陵仙尊盯著眼前的紫宮府弟子,測度他的心思。
——這些紫宮府弟子尚不知曉妖魔作祟,但卻不知還有多少除魔衛(wèi)道之心。
妖魔善于蠱惑人心,受蠱惑的也絕不僅僅是紀綺羅!
青陵仙尊眼底更不覺流淌了幾許的涼意。
他向來是孤身作戰(zhàn)。
一直一直,皆是如此。
他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所以并不會施展恩惠,籠絡(luò)人心。可那妖魔就不是這樣了!
他善于演戲,慣會甜言蜜語,更會施展恩惠,使這些紫宮府弟子忘卻心念。貪圖那些個好處!
所有本心,皆受蒙蔽。
然后青陵仙尊緩緩說道:“桑越,這三個月來,我做了許多事情。可能紫宮府以外的弟子不覺如何,可你應(yīng)該知曉,我變化極大!
“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這時候的青陵仙尊已經(jīng)不是那個為情所傷的男人。
他意志堅決,一雙眸子深處透出了幽幽光輝。
彈幕紛紛開始猜測。
【精神分裂這種病,是修士界的常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