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禪的身體又開始發(fā)抖,聲音也隨之顫得厲害,可還是鼓足勇氣,回應道:“你不是佛,不、不該坐在這里,請你下去!
妖心難辨,小活佛平時嘻嘻哈哈,可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翻臉無情,只要小活佛愿意,隨時可以打出集三蠻之力的霸道一擊,就連梁辛也只有逃跑的份。
梁辛生怕小妖佛會問都不問,直接一伸手抹掉鬼和尚,略略踏上了半步,把涵禪擋在身后。
曲青石也皺了下眉頭,對著小活佛說:“你莫傷他!币膊恢浪傅氖呛U還是梁辛而言。
小活佛不理會梁辛兄弟,倒是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只是吊起了雙眼,妖邪架勢十足,斜忒著涵禪。
涵禪不敢和小活佛對望,躲在梁辛身后,低頭看著地面,偶爾翻起目光飛快地掃一眼小活佛,又馬上低垂……
小活佛擺足了架勢,這才略略欠身,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屁股,發(fā)出了嘭嘭悶響:“你的意思,這個位置,是佛坐的,所以我不能坐?”
說著,小活佛笑了起來,不等涵禪點頭,又繼續(xù)道:“我來的時候,這里沒有佛,只有個漆皮斑駁的草包泥胎,佛不在,我來坐坐,又有何妨?”
涵禪不會打機鋒,只懂實話實說,而且語無倫次:“佛當然不在這里,這是座佛祖的塑像,當然就是泥胎了。佛祖不是泥胎,可佛祖像是泥胎。我拜佛祖像,就是拜佛祖……”
不等他說完,小活佛就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問道:“你見過佛祖?”
鬼和尚老實,趕忙搖頭。
小活佛精神頭十足:“你沒見過佛祖,怎么知道這個草包泥胎就是佛祖像?說不定這個佛像,是捏泥師父照著他姥姥的相貌來塑的呢?”
涵禪傻眼了,有點不知道該說啥,張著嘴巴站在原地發(fā)愣。
馬三姑娘哈哈大笑:“小妖佛胡攪蠻纏,鬼和尚啞口無言!
涵禪愣了一陣,仍大大的不甘心,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反駁:“它像不像佛沒關系的,我拜佛像,是因為它象征著佛。實相無相,佛祖凡人不可見,肉眼不可見,這佛像于我而言只是象征!
“好家伙,實相無相,你可算說了句和尚該說的話,”小活佛興致勃勃:“佛像和佛沒啥關系,只是個象征?那我問你,既然實相無相,不執(zhí)著于相,為啥一定要佛像才能象征佛?鍋碗瓢盆梁磨刀,花鳥魚蟲曲青石,萬事萬物都能是佛的象征,你為啥不拜它們,光拜這座草包泥胎?”
曲青石笑罵:“小佛妖,這里沒我們什么事,少牽扯著我們。”
馬三姑娘則雙手合十,仰頭大聲禱告:“佛祖明鑒,褻瀆您老的是小活佛,可不是梁磨刀,您千萬別罰錯了人!”
在思辨上,涵禪和風習習一個是級別的,僅高于六百一線,哪說得過‘坐廟’千年的小活佛,現在已經真正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鬼和尚心里明明覺得不對勁,可偏偏找不出自己的道理。
小活佛卻還不依不饒:“再說,你天天拜佛,到頭來佛不管你;這附近十里八寸的窮莊戶,沒人拜你,他們有點什么事,你卻巴巴的趕去幫忙……這么算起來,你倒比著佛更好用些,以后你也不用拜佛了,拜自己就成了!”
馬三姑娘笑得肚子疼,望著小活佛問:“你的意思,是讓他弄面鏡子,然后照著鏡子沖自己磕頭?”
鬼和尚總算又抓住了一個話頭,勉強又辯解道:“佛家弟子,求的是一個‘凈’字,我拜佛是為了求‘凈’,不是為了敬佛,不是為了求佛,更不會怪佛祖不管我。”
小活佛笑得更歡暢了:“拜佛是求凈,拜我就不凈了?那便說明你的‘凈’是假的,是自己糊弄自己的!你要是真正‘凈’,又何必去管拜的是什么?你只求己‘凈’,又管面前的泥胎是佛是妖還是梁磨刀?”
鬼和尚算是真正懵了,不發(fā)抖了,開始打晃:“你是說,我拜什么都無所謂的,明知你是妖怪,還把你當成佛祖來拜?那、那不成傻子了?”
“本來你也不怎么聰明,”似乎是坐得太久了,小活佛身體前傾,握拳給自己錘錘腰:“別人拜佛,求財求子求長壽,求完了今生求來世,你覺得他們錯了么?”
鬼和尚點點頭:“他們錯了。佛祖普度眾生,是要大家放下……”
不等他說完,小活佛就不耐煩的搖搖頭:“他們找佛要金子、要兒子,不對,那你呢?你拜佛求凈,請佛賜你清凈,便是對了么?你的清凈,曲青石的金子、梁磨刀的兒子,你以為,這些在佛祖眼中,會有什么不同么?”
小活佛嘴角勾勾,語氣里盡是嘲諷之意:“你造化好啊,沒準佛還真聽見了你的禱告,所以就賜了你個清凈……宗蓮寺被鬼占了,老和尚的骨灰被砸了,你的色身也毀了,這些都是你向佛祖求的清凈,可最后呢,佛給了你清凈,你自己又不清凈了,變成了現在這副鬼不鬼,佛不佛的倒霉樣子,連輪回都沒了……”
鬼和尚緊皺著眉頭,身體卻晃得更厲害了,臉上時而痛苦,時而歡喜,還有些悔悟與不好意思,各種神情糾結在一起,再配上他那副喪鬼摸樣,說不出的古怪與難看。
小活佛深吸了一口氣,轉眼之間要妖邪之氣一掃而空,換而寶相莊嚴,又變作了佛祖模樣,聲音仍舊響亮,可語氣間卻滿是慈悲:“廟里沒有佛,只有佛像,你對著佛像磕頭,佛看不見;你對著佛像說話,佛聽不見;你對著佛像燒香,佛不是小鬼不吃香燭……那我問你,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在廟里擺上一尊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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