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圖》就在原來的祆教祭祀重地,現(xiàn)在的回天教的半空中懸著。
小尚付做了一面大旗,旗上寫了鬼畫符似的三個字——回天教,《瀟湘圖》就在迎風(fēng)飄揚(yáng)的戰(zhàn)旗旁邊,上下浮動。
上官流霆慣不在意這樣瑣碎的場面活兒,隨著它們怎么弄,只要別打擾自己做正事就可以。
金毛雞用綠銅盆把瀟湘圖里的巨大的青銅爐吸到了圖外,讓尚付在圖外乖乖研究它那堆寶貝丹術(shù)和陣法,這個地方被巫昀纖收拾妥當(dāng)之后,三幻獸也不害怕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鮮和好奇,看啥都像看不夠的樣子,每天都扯著小尚付問東問西。
它們兩個就負(fù)責(zé)在圖外面守著,雖說那堆亂七八糟的陣在周圍阻隔著,現(xiàn)在正常人應(yīng)該都輕易進(jìn)不來,留它倆在外面也就是防個萬一。
萬一有啥不正常的人,兩獸沖著圖內(nèi)撐船的喊一嗓子,上官跟巫昀纖就能出來。
金毛雞可不在外面待著,吵著鬧著要跟上官進(jìn)圖,上官心里清楚,阿黃在外面定是會受到兩獸擠兌,所以也就由它。
進(jìn)了圖之后啟動了沙灘上的圣靈石時間法陣,上官跟巫昀纖各自找了一塊自己比較舒服的地方,開始潛心修煉。
上官先讓金毛雞用南明離火固形,像當(dāng)初用鴻蒙陰之氣描刻淬煉自己體內(nèi)的回天晷,用了鴻蒙陽之氣。
這次的淬煉比第一次容易了許多,一來熟門熟路,二來本次只需要把鴻蒙陽之氣一絲一縷地描畫在晷身的每一寸即可。
像是臨摹一樣,有了基礎(chǔ)的樣子,不需要憑空想象,不算困難。
集合齊全了宇宙伊始的鴻蒙陰陽二氣之后的回天晷,安然躺在上官命蒂的部位,沒有什么耀眼奪目的光彩,也并不伴隨著喧囂的能量波動,渾然天成,古樸自然。
但是就這樣一個小玩意兒,卻在他的體內(nèi)自成一個體系,仿佛有著磅礴的山川,亙古的歲月,星辰大海,萬事萬物……
佛家有個說法,說一粒沙子當(dāng)中有三千大千世界,上官一直沒有深刻地理解這句話,直到現(xiàn)在,他用神識去體味在命蒂的回天晷時,卻對這句話有了非常透徹的體會。
方寸之間的回天晷,道法自然,本身就含有世間極致的道和理。
這世間萬物,均有陰陽組合而成,陰化形,陽化氣,用鴻蒙陰之氣描摹而成的回天晷的形狀,鴻蒙陽之氣去淬煉。
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平衡流轉(zhuǎn),生生不息。
鴻蒙之氣的獲得是極其曲折離奇的,如果不是去尋找饕餮,反而誤打誤撞順著窮奇的食道進(jìn)了它的胃,就看不到它命魂里的鴻蒙陰之氣。
如果當(dāng)初植入的命種不是如石,大概在窮奇的胃里就會直接被崩碎,更別說能吸取這種象征著一半宇宙源氣的陰之氣了。
若不是巫昀纖吵著要去葬仙陵,就不會被那個棒槌梼杌引到了上古荒魂原來的身體旁邊,自然也就不會擁有鴻蒙陽之氣。
一路走來,雖然步步驚心,幾次面臨生死,可是機(jī)緣險中求,自己的命數(shù),曲折詭異,如今也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坦然以對。
想到窮奇,上官忽然想起了饕餮那張遲疑的嘴,幾次說到窮奇和窮奇他爹,這貨都古古怪怪的。
在木星上見到變了異的梼杌之后,他更加確定窮奇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機(jī)會若是能在大唐遇見窮奇,定是要一探究竟,看看鬼饕餮到底隱瞞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眼下對于上官來說,如石已經(jīng)開了花,自己的上古荒魂的命魂異象初現(xiàn),他覺得已經(jīng)是時候嘗試著結(jié)出命果的境界了。
離命果,似乎只需要向前邁出半步,就可以到達(dá)這個令人神往的境界了。
上官對自己很有信心。
接下來的時間,上官潛心參悟,一動不動,任憑圖內(nèi)日升月落,湖水漲退,他自巋然不動。
悟道舍利子仍然在頭頂百會上三尺的地方懸著,散發(fā)著影影綽綽的輝芒,而這茫茫仙途,越向前走,上官越能明白,悟道舍利子有時候可以起到破除迷障的作用,有時候可以起到啟蒙和引領(lǐng)的功效。
但是最終能夠修上去,依靠的只有自身。
時間,一點一滴地在流逝,上官漸起空靈之境,時空對于他來說不再是一個具體的概念。
明明在禪坐,可是身體卻慢慢地好像不再聽從于他,變得很輕很淡,仿佛正在靜坐冥想修行的是另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人,上官的頭腦、手臂、腿腳都好似一下子沒有了。
也就在此刻,他發(fā)現(xiàn)了重大的異!呍臼墙鹈u在周圍撲騰著翅膀追鳥的聲音,還有瀟湘圖內(nèi)湖水蕩漾、劃船打漁的舟楫碰撞之聲、魚兒躍出湖面濺出水花的音響瞬間消失不見了。
而他一向敏銳的嗅覺,坐在這山川天地之間,明明可以聞得到泥土混合著綠草和野花,甚至還帶著點大片水域的流動性的清新的味道,也隨著聽覺的失靈而泯然不見。
這個驚嚇著實來得不小,上官猛地睜開了雙眼,原本應(yīng)該看見的瀟湘圖內(nèi)的天地乾坤,湖光山色,變成了似黑似灰的迷蒙一片。
他閉上眼,再睜開,還是混沌一團(tuán),金毛雞、遠(yuǎn)處的巫昀纖、沙灘、月不羈造的房子、大片的靈藥田地全都不見了。
“怎么會這樣?我在哪里?莫非我一不小心受到什么未知的傷害走火入魔了?”
這種情形就像是回到了那十次穿越的時候,每一次沒有附著在一個身體上的感覺。
人對于完全無法探索和未知的境遇,對于絲毫不能掌控的情況,心中會不由自主產(chǎn)生無窮無盡的孤獨(dú)、挫敗、以及恐慌。
上官心下大駭,他想嘗試著站起來,努力掙扎了數(shù)次卻都徒勞,他看不見自己的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甚至想做簡單的低頭看這個動作,都無法實現(xiàn)。
上官嘗試著動用額心的神識,想去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感悟,但結(jié)果卻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使用神識成功,探測到的跟眼前的混沌和迷茫是一樣的。
天地浩蕩,但此時此刻的上官流霆,卻像是被完全地封閉在了一個真空并且黑暗的地方,有個怪物把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挪走了。
有種被所有拋棄的萬念俱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