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先生!”
就在這時,半山腰有人高喊一聲,只聞其聲未聞其人。
“有人喊你。”張銘提醒道。
喜七笑了一下,說道:“是我的學生!
說罷,喜七上前一步,朝著半山腰答應了一聲:“誒!”
片刻后,半山腰的山寨里又傳出了喊聲:“楚伯伯說讓先生帶著客人回來!”
喜七愣了一下,答了一聲:“好!!”
寨子里很少讓外人進去,這些年來他也只見過幾次寨主帶著外人回寨子。
喜七回頭看了一眼張銘,也不知這人到底是誰,難不成是跟寨主認識不成?
可一路走來卻又不像。
撇去心中疑惑,喜七說道:“寨主有請。”
張銘搖頭道:“我不認識你們寨主,不過我正好想去看看。
“走吧!
張銘抱著小七先一步走向了下山的路。
洛溪山可不是一個尋常的地方,若是說這個寨主不知道當年洛溪山的事情張銘是不信的,敢在這座山上建寨又是什么人。
這一路上小七都很乖,沒有鬧也沒有睡,只是抬著頭四處看著,好像對這山上很是好奇,難得沒有睡覺。
穿過了一堵籬笆作的高墻,便算是進了寨子了。
這個寨子不算大,人卻不少。
剛走進寨子便見了許多青壯男子背著背簍,像是才從外面回來一般。
“七先生!
“七先生回來了!
寨子里的青壯年對喜七打招呼,喜七也是笑著答應。
“你在這寨子聲望很高啊!睆堛懻f道。
喜七笑著說道:“這幾個好些年前都還是大字都不識的娃娃,都是我教出來的,那時他們可不像是外面的那些娃娃……”
說到這兒喜七嘴就停不下來,吹噓著他的事跡,說著他教出來的學生。
他這輩子值得吹噓的也只有這件事了。
三十有九,稱得上是桃李滿園。
亦是一位好先生。
這確實是一件值得吹噓的事情。
………
穿過好幾間竹屋,喜七將張銘領到了那位楚姓寨主的面前。
張銘抬起頭看向了坐在正中央的寨主,微微有些驚訝。
這位寨主倒不是人高馬大,反而是滿頭白發(fā),身材傴僂,與張銘想象中的差別甚大。
“坐!
楚喻今年四十有七,倒也不算是老,只是那滿頭白發(fā)有些難看。
在他背后的墻上掛著刀槍劍戟棍棒勾刃,皆是銀光閃閃。
張銘坐下后望了一眼,難以想象,這小小的山寨之中竟有如此多兵器,雖然是做強盜的,但要這么多兵器做什么。
“七先生,你先去吧!背髡f道。
喜七點頭退了下去,再這也只剩下了楚喻還有張銘。
楚喻將茶水遞給張銘,張銘伸手接過,點頭謝了一句。
“不必多禮!背鲾[手道。
張銘抿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問道:“不知寨主請我來是為何?似乎我并不與寨主相識。”
楚喻說道:“我聽老二說,你知道當初洛溪山的事情?本以為是故人,如今卻見你年紀尚小,應該是我想差了!
“這樣嗎。”張銘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這么說來,楚寨主當年是參與過洛溪山的事嘍?”
“確實。”楚喻沒有猶豫便承認了下來,又問道:“只是有些不明白,你這般年紀又是從誰那知道的洛溪山,據(jù)我所知這件事也只有老一輩的人還記得。”
張銘抬起頭看向了楚喻,淡漠道:“梁書榕是我朋友!
楚喻忽然頓住了手,茶杯持于手中望向張銘。
屋子里沉默了下來,張銘望著楚喻想看他接下來的反應。
本以為楚喻會勃然大怒,可楚喻的反應卻十分平靜。
楚喻放下了茶杯,抬頭問道:“你是他朋友,那他還活著嗎?”
“前些日子,他去了一趟魔門,又去了有一趟長安。”張銘說道。
楚喻怔了一下,像是忽然卸了力一般,緊繃的情緒一下跨了下來,他嘆道:“死了啊……”
“你不知道嗎?”張銘疑惑道。
長安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整個江湖都知道這件事,既然楚喻是參與過當初洛溪山的事情,難道就沒關注過。
楚喻答道:“我只是個寨主!
這些年他只是待在山中里,再沒有跟這個江湖有所聯(lián)系。
張銘直接問道:“所以你這是放下了?”
楚喻沉吟片刻,有些猶豫不決,最后得出了個中肯的答案。
“或許吧。”
那一日,整座洛溪山上皆是尸首殘骸。
魔音入耳如人間煉獄一般,這一整座山都好像成為了江湖人的墓葬。
楚喻是活下來的少數(shù)幾人,那日的場景永世難忘。
若是說放下,可每每想起便會心中悔恨。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楚喻也明白了很多事情,當初圍攻洛溪山,也是他們的錯。
就算他放下了,可那無數(shù)死去的亡魂不會放下。
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一路走來張銘見到了這寨子里的人,皆是小孩與青壯年,還有許多老婦,唯獨不見老者,于是便側(cè)目問道:“寨子里的男人似乎都很年輕。”
“寨子里本就沒有老者!背髡f道。
張銘眨眼有些疑惑。
楚喻望向張銘,目光深邃,搖頭嘆道:“寨子是在十幾年前建起來的,你當外面那些娃娃都是誰的后人?”
張銘沉吟片刻,抬起頭來目光有些呆滯:“不會……”
“就是你想的那樣!背鏖]眼了眼,似乎不愿提這件事。
寨子里沒有老者,從開始就沒有。
而如今的壯年都是孩童時便待在寨子里的。
他們不是別人,是當初洛溪山一事死去的人的后人。
“都是?”
“大多都是吧!
“竟然…有這么多嗎!睆堛懹行┐魷馈
難以想象,當初梁書榕到底殺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妻離子散,而現(xiàn)在那些人的后輩卻聚集在了這個山寨里。
張銘回頭問道:“那…他們都知道嗎?”
楚喻答道:“我沒告訴他們,這江湖紛爭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出來,不會將他們再葬送進去!
“你都明白。”
“是啊,可惜,明白晚了,要不然這些娃娃也不會連爹爹都沒見過!
張銘望向外面,還能見到許多青壯走在山路上,回過神來,張銘看向楚喻問道:“既然如此,這么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你覺得誰對誰錯?”
楚喻搖了搖頭,忽然望向張銘,目光堅定道:“錯的是這個黑白分明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