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的是游人醉。
如那天一樣,舒子涵點(diǎn)了酒館里最貴的酒。
右邊袖子上似乎還沾著血漬,只不過被那紅袖遮蓋,那傷口似乎也是才包扎了沒幾日。
張銘坐了下來,雷虎見狀便退回了柜臺前。
張銘看了一眼那袖子上隱約可見的血跡,皺眉說道:“你傷的很重。”
“這個(gè)?”舒子涵扭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右臂,笑道:“小傷而已!
對于他來說,確實(shí)是小傷。
那天身中十多刀傷劍傷他都緊咬著牙冠挺過來了,不過是斷了一只手臂而已,對他來說確實(shí)沒什么。
回想起上次來建安城的時(shí)候,他被顧青山隨意揍一頓都會發(fā)出凄慘的叫聲,連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舒子涵伸出左手,端起了酒壺,似乎還有些不習(xí)慣,倒酒的時(shí)候都撒出來了不少酒。
“有些不習(xí)慣。”舒子涵搖頭苦笑道。
張銘看著他,說道:“你一開始就是沒打算放過任何人,是嗎?”
舒子涵仍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確實(shí)就沒打算只殺他大哥一人,在他看來,蘭玉的死是因?yàn)槭娓乃腥,也包括他?br />
張銘看著他,當(dāng)初死要臉面的公子哥怎么變成了這般。
張銘看著他那空蕩蕩的右臂,問道:“值得嗎?”
“掌柜的你覺得呢?”舒子涵反問道。
“在我看來不值!睆堛憣(shí)話實(shí)說,舒子涵本就是武者,丟了一只手臂,就相當(dāng)于是被廢了一半了。
對于舒府,完全可以找機(jī)會再動手,說不定也不會因此斷臂。
舒子涵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值嗎?
對他來說,這根本就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他失去了所以,舒家將他逼到了絕路,為了死去的蘭玉姑娘,還有那再也不見的江湖。
不過一只手臂,又算的了什么。
張銘也不再提此事了,岔開話題道:“我建議你還是去城里找個(gè)大夫好好包扎一下!
“嗯,多謝掌柜!笔孀雍χc(diǎn)頭。
說罷,舒子涵端起了酒杯,放于眼前仔細(xì)看著。
仰頭喝下。
如離去那日一般,沒有猶豫。
張銘看著他,見他又倒了一杯酒,照樣灑出了不少。
第二杯,照樣沒有猶豫。
舒子涵感到有些醉意,抓過那酒壺,看了一眼。
“還是不敢喝?”張銘輕聲說道。
舒子涵微微一笑,說道:“現(xiàn)在敢了!
離去的時(shí)候,他曾猶豫在這第三杯,到底沒有喝下,現(xiàn)在重回此地,竟是直接拿壺灌下。
三杯不知人間事。
舒府已亡,大仇得報(bào),他心中的東西放下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喝下這第三杯酒。
“砰……”
那一壺游人醉舒子涵沒有喝完,便醉倒在地了。
酒壺落在了一旁,張銘俯身撿了起來。
雷虎走了過來,張銘扭頭看向他,說道:“把他扔在門口吧!
“這…不好吧!崩谆⑦t疑道。
張銘擺了擺手,說道:“沒事!
舒子涵被放在了酒館門口的屋檐下,背靠著墻。
夢中有漫天蝶花飛來,他也還算那個(gè)不可一世的公子哥,金逸策馬,逍遙快活。
夢中有風(fēng)雪落下,她牽著他的手,望著天邊,喚了他一聲夫君。
夢中什么都有,只可惜是夢罷了。
恍惚之間,他似乎聽到有人與他說話,也不知道是說的什么,他在乎的也只有他的夢。
顧青山駐足于醉倒的舒子涵身前,輕聲嘆道:“我以前也跟你一樣傻,只是你傻的更徹底,我不敢,可你卻敢,我不及你!
“我有些佩服你!
顧青山記得自己說過這句話,但今天還是再想說一遍。
張銘走到了門口,看向那站在舒子涵身前的顧青山。
或許,舒子涵做的有些過分,但他卻敢做,僅此一點(diǎn),就是顧青山無法做到的,如若不然,他也不會一直浪蕩與這建安紅塵之中。
“張兄,我不及也!鳖櫱嗌綋u頭嘆道。
張銘搖了搖頭,反駁道:“他敢拿自己的命賭,是因?yàn)樗担篱g不缺傻子,可他們的下場又是如何!
“可是張兄……”顧青山扭頭看向張銘,“我也想賭啊!
張銘頓了頓,說道:“做傻子之前你先想想,你能不能。”
顧青山沉默了,張銘說的不錯(cuò),舒子涵能做,可他卻不能,因?yàn)樗F(xiàn)在還沒有那股子傻勁,也只能做一個(gè)假傻子真瘋子。
“罷了!鳖櫱嗌綋u了搖頭,對張銘笑道:“張兄上酒。”
張銘伸手拋出了一個(gè)葫蘆,扔給了顧青山。
顧青山伸手接住,仰頭灌下。
片刻之后。
酒館門口又多了一個(gè)醉倒的人。
張銘看了一眼顧青山,嘀咕道:“醒了記得付錢!
說罷,便走進(jìn)了酒館里,再也不管這兩人。
顧青山因?yàn)槭孀雍瓘亩纳|動。
現(xiàn)在的顧青山倒是像當(dāng)年的黃老頭一般,躲在這建安城里,當(dāng)他有一天真的肯離開建安城的時(shí)候,或許才是他啊真正大放異彩的時(shí)候。
相信這一天不會很遠(yuǎn)。
正午飄了小雨一直下到了下午都未曾停下。
放在這樣的雨天,平時(shí)來酒館的客人也沒再來了。
一直到晚上,雨才慢慢停下來。
顧青山與舒子涵就這么躺在酒館門口的屋檐下,睡了一天。
顧青山揉了揉昏沉的腦袋,看了一眼漆黑的天色,又扭頭看向還未醒來的舒子涵,也沒打擾他。
“下雨了?”顧青山嗅見了雨水的氣味,這雨應(yīng)該才停沒多久。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顧青山起身走到了酒館里。
雷虎早已離去,只有張銘一個(gè)坐在柜臺前不知道在寫些什么。
小七也不在,似乎已經(jīng)去了樓上睡了。
顧青山湊了過去,見看向了張銘正在書寫的東西。
“江湖酒館一年四月……”顧青山念了出來。
張銘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醒了?”
“嗯!鳖櫱嗌近c(diǎn)了點(diǎn)頭,“張兄在寫什么?”
“日記,記錄酒館的往事。”張銘道。
“日記?”
“嗯,每日一記。”張銘道。
顧青山眼前一亮,說道:“能給我看看嗎?”
“不能。”張銘搖頭道,“日記是寫給自己看的!
“哦!鳖櫱嗌揭姞钜膊欢鄦柫。
“對了,你早上的酒錢還沒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