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城二十里外孤墳。
念安看著眼前的這座孤墳,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卻又說不出口來。
他看了一眼一旁翻新的泥土,嘀咕道:“若是沒記錯的話,那里應(yīng)當(dāng)是葬著一把刀,看樣子是被挖出來了啊!
視線回到那孤墳上,念安很清楚里面埋的是誰,一個因他而死的人。
念安對那孤墳里葬著的人說道:“離開建安之后貧道去了許多地方,也明白了許多道理,百年時光眨眼即逝,貧道信這天地各有方圓規(guī)矩,是你亂了規(guī)矩!
念安說完抬起頭來,見了天邊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在他的眼前。
孤墳里不會有任何答復(fù)。
“今日我是道,不講因果,欠你的自然會還,可不是現(xiàn)在。”
念安嘆了口氣,說道:“再來此地時…若我是佛,那便還你一命便是了!
念安取出身后的葫蘆,將葫蘆里的酒水倒在了孤墳前。
“無量天尊!蹦畎查]目念叨了一聲。
從前他的思想有問題,做了許多錯事,雖無法彌補(bǔ),與所有人一樣都心存愧疚,這是命,無解。
方圓規(guī)矩在他削去發(fā)絲的時候便忘的一干二凈,可削去的是發(fā)絲,卻不是紅塵。
或許有些事情已經(jīng)逝去,但惶惶百年時光,總會剩下幾件因?yàn)槲戳,他躲不了,若是真的躲過了也會落下心魔。
道是道,佛是佛,他分的很清楚,在他的身上不能獨(dú)取其一,只能二者兼顧。
念安腦海中回憶起百年前的一幕幕,他活了有百年了,仍是這么一副面孔,自嘲般的笑道:“修行人都想成仙長生,可長生了又能如何,還是逃不了這紅塵哀怨。”
可就算如此,他仍舊看不清這世間紅塵,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
天黑了,張銘收拾起了桌子,一般晚間不會有酒客到來。
那怪和尚下午的時候帶了壺游人醉出去,也不知到底是醉沒醉。
張銘覺得,能喝三杯不醉的人,有這個資格帶一壺出去,這對他來說也沒什么損失,就是圖個高興罷了,那怪和尚開口要了,便給了。
本以為這今晚又會很無聊,卻來了人。
劍五邁進(jìn)酒館里,只有他一人,平時他都是陪著郭瀟一同來酒館,今天倒有些不同。
張銘抬頭看去,劍五的發(fā)絲有些凌亂,似乎是才跟別人打過一場。
“將軍行!眲ξ鍖€y子放在了桌上。
張銘收下銀子,點(diǎn)頭道:“等著!
將軍行被端了上來,劍五將腰間的長劍放在桌上,隨后便喝起了酒。
張銘坐在一旁,開口問道:“怎么今天不陪著郭先生來了?”
劍五未答,將軍行入喉,他還是第一次嘗到這酒的味道,很合他的胃口。
劍五沉思了許久,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開口道:“這酒要比梅花酒好的多!
“其實(shí)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你更喜歡烈酒而已!睆堛懙。
劍五搖了搖頭,沒有解釋。
他又輸了,再一次輸給了顧青山。
在長安城的時候,他還不叫做劍五,做什么都是一個人,那時他也還沒有跟著郭瀟。
他是個劍客,可顧青山的出現(xiàn)卻讓他有些懷疑起了手中的劍。
在長安的時候,他與顧青山打了五次,也輸了五次,徹徹底底,顧青山與他打過之后便消失了,他也是后來才知道顧青山已經(jīng)不在長安了。
敗了五次,三日不吃不喝,他參悟出了五劍,從那之后,他便喚自己作劍五。
他的執(zhí)念是手中的劍,棄了平生所學(xué)的所有劍招劍式,專心練這五劍。
后在徐州,他找到顧青山,要與他再打一次,那時候,顧青山已然不再是宗師,劍心也丟了,顧青山答應(yīng)了,可到頭來,劍五還是輸了。
他不明白,便問顧青山,顧青山告訴他說:“你這五劍確實(shí)厲害,可你卻沒有自己的道,你的劍只有形,卻沒有神。“
后來,劍五遇到了郭瀟,郭瀟告訴了他什么道,什么又是劍,于是他便跟在了郭瀟身側(cè)。
雖然直到現(xiàn)在他都還未找到自己的道,但是,卻比從前強(qiáng)上太多了。
可他今天還是輸了,或許是覺得無法理解,劍五便朝張銘問道:“掌柜的,你覺得什么是劍道?”
“我又不是學(xué)劍的!睆堛懹X得他問的有些莫名其妙,“我聽顧青山說你有五劍,從劍一到劍五,我倒是聽說過一個與你有些像的人!
劍五看向張銘,想看他接下來怎么說。
張銘也是覺得夜晚無趣,要不然也不會說起這些。
“那是個愛喝黃酒的人,背著劍匣,缺了一顆大門牙……”
老黃是北涼王府的馬夫,陪同世子徐鳳年出門游歷三年,他一身破棉襖,缺了一顆大門牙,愛喝黃酒。
游歷歸來后赴武帝城與天下第二的王仙芝比劍,戰(zhàn)死武帝城。
劍九黃背匣掠上墻頭,距王仙芝二十丈立定,匣中五劍盡出,劍一、劍二……劍八,八劍式盡出。王仙芝單手應(yīng)對,共計六十八招。
末,劍九出,王仙芝右手動。
劍九,如一掛銀河侵泄千里,毀盡王仙芝右臂袖袍,王仙芝傾力而戰(zhàn),劍九黃單手單劍破去四十九招,直至身亡。
劍九黃經(jīng)脈俱斷,盤坐于城頭,頭往北,死而不倒,死前似曾有遺言,唯有王仙芝聽聞。
后來,世子殿下才知道了那句遺言是,“小二,給少爺上酒吶!”
而那最后一劍—劍九,也有了名字,喚做六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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