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慈道君的弟子如此行事,莫不是已經(jīng)察覺了你我之間的異樣?”
麒麟船九層,昏暗的房間內(nèi),周隼早已退了下去,并無他人。
沙啞隱怒的聲音從鳳四海手邊一個敞開的木盒之中傳來,雌雄莫辨。
而木盒中,僅蜷著一條血紅色的線蟲,足有幼蛇般的大小。
鮫人臨去之前,做過最后一次驅(qū)蟲吟唱。
姜卓修為本就不濟,已經(jīng)被絨絲蟲吸食掏空,所擁有的靈氣不足以讓它繼續(xù)抵抗鮫人的吟唱。便從他身體內(nèi)破體而出,以最脆弱的本體模樣,為鳳四海接走,養(yǎng)在了盒子里。
鳳四海撥開手邊的茶盞碎片,神色陰冷:“不見得。你不知道這個時絨,她行事一向是這個風格!
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至于清慈道君,別看他長著一副神仙樣貌。若給知曉了什么,處置起來絕不會是這種溫和的模樣。”
絨絲蟲慢慢地蠕動著:它都被他殺了多少次了,自然知道這個。
絨絲蟲:“那照你的意思,此事是陰差陽錯,意外給她折騰出來了新東西,壞了咱們的機緣?”
“多半是!
鳳四海恨得牙癢癢,這個時絨,天生就是個壞人好事的攪屎棍!
他拂袖起身:“不過就算去了蘭源城,也只是騰了個地方,暫時不方便出手罷了。清慈道君和龍族老祖不會永遠鎮(zhèn)守在那,屆時——”
“可時絨還要研究復(fù)刻鮫人吟唱的靈器!”絨絲蟲寒聲打斷他的話,“鳳長老,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坐以待斃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鳳四海原是氣急敗壞的,聽到絨絲蟲這一句,人反而一瞬間冷靜下來了:“死路一條?”
他古怪地笑起來:“死路一條的是你,又不是我!
絨絲蟲一滯。
慢慢趴回盒子里,顯然是收斂了幾分情緒,嗓音又恢復(fù)了從前的陰冷無波:“你大業(yè)未成,我若是早早被克制死了,對你也沒有什么好處吧!
鳳四海重新給自己斟了杯茶,不痛不癢:“是嗎……”
兩人利益并非絕對的一致,鳳四?粗L向反復(fù)搖擺,盡顯小人之態(tài)。
絨絲蟲心知肚明,涼涼看了他半晌:“縱使此次合作未成,我讓你幫我渡過難關(guān),自然會給你相應(yīng)的報酬。”
鳳四海知道它這是被逼急了,老神在在:“你想我怎么幫?說說看!
絨絲蟲:“我聽說你們船上只有四名煉器師?”
小鮫被龍明祖隨行保護,那條老龍的警惕性很高,就連鮫人傀儡出面都沒能將他引開。
它已經(jīng)打草驚蛇,此后老龍必然將小鮫看得更緊。絨絲蟲知道,想要無聲無息地對小鮫出手已經(jīng)不能夠了。
更何況萬族聯(lián)盟開始著手復(fù)刻小鮫的吟唱,若真被他們研制出來,小鮫是生是死,對它而言區(qū)別不大。
但煉制復(fù)刻小鮫吟唱靈器和防具,都需要煉器師。
沒了他們,才更為緊要。
“所以?”鳳四海似笑非笑道,“你覺得我會傻到把僅有的幾位煉器師交給你去殺,自毀后路?更別說其中之一就是時絨。她身上有骨魂火,你殺不了她,我更加不可能動她。”
“長老玩笑了,我怎么會拿你當傻子呢!苯q絲蟲道,“我只是想要或殺或困住那么一兩個煉器師,拖一拖他們煉制防具和靈器的進度,對你們?nèi)f族聯(lián)盟的影響不大,我也能借此時機再茍延殘喘幾日。”
鳳四海沉吟半晌:“那我的報酬呢?”
“一個煉器師,換五個渡劫期!
“你敢在清慈道君眼皮底下動手腳,殺五個渡劫期?”
絨絲蟲搖搖頭道,“你解決了煉器師,便自請去前線,遠離那個殺神,也正好洗清嫌疑。前線多得是能供給給你“菜人”,背著隊友開小灶這種簡單的事兒,應(yīng)該不用我教你吧?”
鳳四海心中思忖。
只是困住一兩個煉器師,便能得五個渡劫期,這買賣還算劃算。
應(yīng)道:“可以。不過,我要先看到定金。”
絨絲蟲:“……”
絨絲蟲非人形,故而鳳四?床坏,它如今的神情能有多可怖。
笑了聲:“好。”
……
這頭,時絨正蹦蹦跶跶地跑去跟守陣的白亦邀功:“直播大成功~消息放出去了!
白亦穩(wěn)住大陣,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運輸云舟。
淡淡:“你既說了復(fù)刻鮫人吟唱的事,他們應(yīng)該不會再盯著孟知雪了,但難免狗急跳墻,劍走偏鋒!
時絨挨著他坐下:“沒事~您不是在這兒嘛!他一跳,咱們就知道了!
兩日之前,師尊給她掛上視頻時,雙方皆因為那次擦槍走火而有些尷尬。
但巧了,時絨就很享受這種尷尬。
興致勃勃地看著師尊既害羞,又忍不住要找她,結(jié)果支支吾吾不知道找什么話題才能正常聊天的局促樣子。
是秋長老的來訊打斷了她對師尊無聲的調(diào)戲。
孟知雪直說海里的鮫人有問題,雖然嗓音聽著耳熟,但語不成句,更像是一種含糊的吼叫,沒有任何意義,像不具備清醒的神智。
別人不將年紀尚小的孟知雪的分辨放在心上,秋長老和時絨卻都分外重視。
雖然敵在暗,他們在明。時絨不能確認對方到底是誰,用的什么手段弄來的鮫人,但其目的很清晰,多半是沖著小鮫去的。
千日防賊,總怕會有疏漏。
不如從源頭解決問題,讓“賊”不要惦記著孟知雪。而孟知雪之所以特殊,不就是鮫人吟唱么?
時絨這才同師尊商量著,重整蘭源護城結(jié)界,開直播放消息,鬧了這么一出。
只等著人家狗急跳墻,自己蹦出來。
……
這兩日都在忙正事。
白亦在重啟護城結(jié)界,時絨則在城內(nèi)跑上跑下地布置記錄儀,播放錄音,清除排水渠里頭窩藏的絨絲蟲。
在一處都說不上兩句私密話,更早忘記之前的那點小尷尬,能自然而然地對話談?wù)铝恕?br />
白亦對他能平穩(wěn)渡過這個尷尬期而感到舒心。
畢竟他臉皮薄,又是第一次沒經(jīng)驗,心里不太容易過去那個坎兒,兀自悶在心里想了兩天呢。
眼下可算是過了。
一口氣還沒松下來。
時絨看看左右無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胳膊,笑嘻嘻好奇問:“師尊那日,后來是怎么處理的呢?難受不難受呀?”
白亦:“……”
第141章
“我也是沒經(jīng)驗, 當時慌了神,后來想想怎么也不該惹了事后,留師尊一個人。單純幫幫忙, 應(yīng)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尷尬歸尷尬, 白亦還是要為自己正名,瞥她一眼,幽幽:“誰說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時絨愣了愣,秒懂。
捏了捏他的右手, 意味深長道:“那是, 那是,師尊最棒了!辛苦辛苦~”
白亦:“……”
感覺名是正回來了,但又沒有完全正回來。
修行到他這個境界之人本就清心寡欲, 只要她不在,他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便好, 并不需要特殊處理。
這崽子在哪里知道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白亦兩眼發(fā)黑地拍開她的手:“它沒辛苦, 你別亂說!
害怕她繼續(xù)發(fā)散, 生疏地轉(zhuǎn)移話題:“等這邊大部隊安頓好了, 你要不要跟我出城一趟,去前線?”
“嗯?”
“我探過云州小半, 至今沒察覺一個活著的生靈, 云州多半已經(jīng)完全淪陷!卑滓嗟偷偷溃 “小鮫被人盯上,背后一定有絨絲蟲在作祟。你們都在這, 我不放心走太遠。思來想去, 最穩(wěn)妥的辦法是護著你和牧丹青去前線, 通過骨魂火迅速晉級。屆時我才好分出手來繼續(xù)探云州。”
好家伙, 頂級大佬親自帶升級?
時絨當場一個嗷嗷應(yīng)好。
正要嘻嘻哈哈打趣一句, 那表姐作為高能電燈泡,可是有點難熬。
不期然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一艘停在蘭源城前方的云舟,爆炸了。
……
爆炸帶來的余波并沒有撼動護城陣法,但云舟崩裂四散的殘骸撞擊在透明的結(jié)界之上,滑落時,留下長長一道的血痕。
場面血腥可怖。
突如其來的巨響讓城中有條不紊入住中的人們都跑了出來。
“怎么回事?”
“哪里來的爆炸?”
時絨就在城墻之上,近距離目睹了爆炸。
豁然起身,想到什么似的臉色煞白道:“剛剛表姐和嘉實是不是上了那一艘云舟?”
白亦眸色微沉:“嗯!
……
云舟墜落在蘭源城外的叢林之中,在場多人自發(fā)加入救援,很快組織起搜尋,將傷員們盡數(shù)救了回來。
好在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被清理過一遍,后來又有記錄儀一刻不停地播放鮫人吟唱驅(qū)蟲,不用擔心野外絨絲蟲感染。
傷者直接被抬進了城,輕傷者集中放在城門處空地的上,由其親友暫時照看,重傷者則都送去了丹修那邊緊急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