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白盼望著江硯說的來年春天,她日復(fù)一日的等待,早就不僅只是因為喜歡這好看的花兒了,她聽劉小四說了,這花,能結(jié)果子!
紙上說冬去春又來,可兩三個月的時光放在現(xiàn)實中卻很漫長,日子似乎變得難捱,每天甄白都要問上一句“春天什么時候來?”
起初江硯還很有耐心地給她數(shù)著日子:“農(nóng)歷十二月二十二立春,現(xiàn)在是九月初三,應(yīng)該還有……”
到后來,江硯無意中知道這兔子是在盼著吃果子后,他就被氣笑了,等甄白再例行一問時,他也變得敷衍了:“快了快了……”
甄白察覺出了他這前后的差距,在心里氣惱極了,暗暗下定決心,等結(jié)出的果子一顆都不給江硯吃,哼。
兔子精盼望已久的藤蔓重新又開出了粉白色的花朵時,又一年三月來臨,村子里的飛禽走獸蝸居了一個冬天,現(xiàn)在重新舒展著四肢全身活動起來,甄白的新鮮勁兒,慢慢被轉(zhuǎn)移了一部分在房梁上筑窩的燕子身上。
自從去年大隊書記趙健本領(lǐng)著人要來調(diào)查江家,卻被一個小姑娘打臉無功而返,結(jié)果還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全村子人都知道了。
趙健本覺得被拂了面子,讓村子里的人看了笑話,大隊里就對江家忽視了許多,就連過年時按勞分配的豬肉都是些沒油水的瘦肉和骨頭。
如果江家的那塊地是江硯一手開墾出來的,趙健本說不定還會想法子給人換成沒開墾過的荒田。
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上被刁難,總歸沒有什么大問題,江硯也就默默受著,直到去年種的晚稻足足少分配了三十斤,少年這才覺得不可思議地震怒——他本以為一些事上的忍讓能換來趙健本的舒服,和以后的風(fēng)平浪靜,沒想到結(jié)果是對方的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
往年里兩百斤帶殼的稻米和買來的地瓜面一半一半地混合一起吃,夠江硯和江老四兩人吃上一整年,且還有富余,但甄白來了他們家后,她一個人如果要吃得飽,快能頂?shù)蒙纤麄儍扇说娘埩俊?br />
江硯本來還在慶幸,去年的雨水多,他家分到的田地又比往些年的時候肥沃了不少,早稻加上晚稻應(yīng)該分下來能有三百五十多斤,省省著吃,完全足夠了。
可哪想到,大隊里居然一扣就是三十斤,就是放在普通人家里,這三十斤兌著地瓜面也夠一個人吃兩個月了,江硯如果現(xiàn)在忍了,拿出往些年的余糧也才將將能把甄白的那份算上……他怎么能忍得下去!
少年木著一張臉,在腦海里飛快盤算著,很顯然,這克扣的事情如果沒有趙健本這個書記授意,底下幫忙分稻米的村民哪里敢擅作主張?
想到那三十斤米,江硯的心肝都抽抽地疼,那放出去一口巷賣,去殼的大米不用算上糧票會比國營商店貴上一些,是能賣四毛五分一斤的,三十斤就是十三塊五啊。
算到這兒,江硯的心更疼了。
“小白。”少年把一筐一筐的稻米搬進(jìn)屋子里,高聲往房間里喊,兔子精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嘟著嘴巴有些不滿:“笨蛋阿硯,喊我做什么?”
江硯擦擦額邊的汗,盯著她嘟囔起來的唇看了眼,立即就挪開了目光:“嘴邊擦擦!
甄白后知后覺地“啊”了一聲,這才發(fā)覺自己嘴邊還沾著剛才偷吃的糕點碎屑,江硯耐心地等她抹完臉,狀若無意地開口道:“今年好像收成不大好……”
偷吃了米花糕還被江硯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的甄白,本來還心虛不已,但見江硯似乎沒有追究她的偷吃,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連忙機(jī)靈地繼續(xù)扯這個話題:“收成不好是什么?”
“……”
江硯被噎了一下,頓了良久,在兔子精堅持不懈的好奇目光下,少年一邊深覺自己是不是不該找這兔子說這事兒,一邊調(diào)整心緒給她解釋:“就是今年比去年少了很多大米!
在這近一年的科普下,不諳世事的兔子精已經(jīng)知道大米是什么東西的,那可是能填飽肚子的,居然少了?
甄白驚訝地睜著大眼睛,眼神里又帶著茫然:“怎么會比去年少……難道阿硯你以前在地里干活時總是偷懶嗎?”
江硯摁了下跳得有些厲害的額邊,他艱難地給這只氣死人不償命的兔子精笑了下,一字一句地咬牙道:“不、是!
不等甄白再說些什么雷人的猜測,江硯不吊著她了,快速把話說完:“本來倒不該少那么多,之前來家里查訪的那些人你還記得吧?興許就是那回得罪了人的緣故……”
“還能這樣?!”
甄白登時氣鼓鼓地把眼睛瞪得更圓了,兔子精嘴里嘀嘀咕咕地埋怨:“你們?nèi)祟惪烧媸切!?br />
要知道,她們兔子之間吵吵鬧鬧都是沒有隔夜仇的,那天……她不就實話實說了那幾個人幾句嗎,怎么還能這樣下三濫地扣她的大米?
江硯聽見她的嘀咕,頓時撫額絕倒,算了,這事兒算是不指望這只兔子精了。
江硯本想是借甄白之口,把這事兒傳到和她親近的那幾個丫頭耳中,比如劉小四,那可是個能說且八卦的姑娘。
想那時他不過好心提醒了謝芳菲一句別摔了,卻被劉小四借此嘲笑了謝芳菲好久,這事兒他雖摸不著頭腦,但也見識了劉小四嘲諷人的功底。
但……
看兔子精這傻樣,江硯覺得無望。
看來,如果要討回那三十斤稻米,他得再想些其他的法子了。
立春過后柳絮瘋長,江家后邊的那片山坡上種滿了柳樹,風(fēng)一吹,江老四的咳疾就一直斷斷續(xù)續(xù)的,好不了。
里屋又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江硯收回思緒,不假思索地快步倒了杯水進(jìn)屋子里,屋里傳來說話聲,他也沒看見那只兔子精一臉的若有所思后,邁著歡快的步子出了院子,往村頭劉家去了。
等江硯安頓好江老四后,一出來就左尋右找都沒瞧見甄白,直到了飯點,兔子精這才姍姍來遲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