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意力并沒有集中在手上的時候,人很難感覺到手放置于某個安全位置時的感受,但一旦注意力聚焦于手上,手與織物哪怕只是細(xì)微的摩擦,也能察覺得分明。
慢慢地,歲云岐逐漸感覺到了手的存在,先是手腕,然后是掌跟,再然后是手賬、指根、骨節(jié)、指尖……
歲云岐閉著眼睛,努力感受著這只手,然后嘗試著移動它。
只不過是動一動手,他卻已經(jīng)疲憊到額上見汗,原本修為就已經(jīng)空蕩,此刻更是乏累。
少年咬著牙,烏發(fā)幾乎被汗水濡濕,再然后,他的這只手慢慢地抬了起來。
但抬起的模樣很詭異,像是沒有手臂相連的獨立個體似的,懸浮在半空中。
不是歲云岐不想,是他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構(gòu)思一條手臂了。
汗水從額上滑下,少年用盡全身力氣,伸開五指,想要去召喚無俱劍。
然而下一刻,法器忽然微微一亮,剛生出的幾分力道驟然衰落,歲云岐只覺得全身力氣如破碎木桶中的水一般四散卸去,他手臂一軟,手背直接打翻了旁邊的白玉杯。
杯子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歲云岐喘息著,再抬不起手臂。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個背著刀紅裙少女跑了進(jìn)來。
她長得十分漂亮張揚(yáng),眉眼中的戾氣與魔尊也有幾分相像,眉心繪著一道火焰紋,顯得鋒芒畢露。
“咦,你醒了?”她道,“怎么還把杯子打翻了?”
少女走上前將碎片收拾了,看了歲云岐一眼,自報家門道:“我是五明子中的妙火,尊主的弟子!
歲云岐聽到“尊主”二字,心口一滯,別開視線沒有說話。
妙火卻沒看出他心情不好,只當(dāng)清正宗人都是這個清高傲慢的德行,便十分好心地說:“你沒事吧?餓不餓?尊主叫我看著你,但我沒看過不被鎖起來的犯人,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她用手指卷著自己的長發(fā),思索著:“我去給你備些飯菜來?好像你們雖然辟谷,但也不是完全不吃東西,對吧?”
半晌,少年冷淡道:“不必。”
“不想吃?”妙火疑惑道,“你身上難道還有傷沒治好嗎?”
說完,她念咒在對方額上一點,探查道:“好像也沒有了,除了沒有修為之外,一切正常!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剛想繼續(xù)問,忽然聽到自家老大的聲音響起。
“妙火,你話怎么這么多?”
雖然是被教訓(xùn)了一句,妙火卻顯得十分高興,轉(zhuǎn)過身恭敬道:“尊主!
熒惑換回了魔宮的服飾,裙黑膚白,長發(fā)松松挽著,上面插著一根暗紅色的木簪,名為椿骨,據(jù)說三萬年才得一支。
她道:“妙水正好有事找你,快去吧!
妙火應(yīng)了,連蹦帶跳地跑向外面。
熒惑四下看了一圈,只覺得房間略有些昏暗,便揮揮手,讓窗子打開,日光漏進(jìn)來。
歲云岐下意識看向外面,屋外陽光熾烈,云朵很低,他們所在的這個屋子,仿佛是個修建在高處的建筑物。
窗子開了,聲音自然也就傳了進(jìn)來,很熱鬧,嘈雜的說話聲遙遙傳來,似是慶典。
打了勝仗,歲云岐知道邪異門在慶祝什么,神色變得更冷淡。
熒惑也不在乎對方根本沒看自己,先是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四處看看。
她也大半年沒回來了,剛一到,就被邪異門一群弟子拉著問東問西。她不但要告訴他們魔族的動向,還要說清楚清正宗的處置辦法,可以說是腳不沾地活生生忙了兩天。
好在這兩天歲云岐也一直沒有醒來,睡得無知無覺。
絲毫不知道清正宗已經(jīng)易主了。
把每一處都打量夠了,熒惑這才走向床邊,十分坦然地坐在椅子上。
歲云岐并不看她,視線只落在無俱劍上。
熒惑回頭看了一眼,問他:“這劍有我好看?”
歲云岐不回答,薄唇緊緊抿著,眼中惱意正盛。
熒惑想了想,這件事的確是她辦得沒道理,打架就打架,哪有把人家老大擄來還廢了修為的道理?
但是做都做了,肯定不能半途而廢。
她若是這時候再把修為還回去,這小子勢必要把她邪異門鬧得上下不寧。
自己當(dāng)時腦子一熱,把萬象給了他,事后想起來也覺得有些草率了。
不過事已至此,她也不覺得后悔。
“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熒惑問,“是不是覺得內(nèi)息空蕩蕩,一點修為也沒有?”
歲云岐看她一眼,不說話。
熒惑笑瞇瞇道:“這其實是欒家的法器,叫萬象,在欒如體內(nèi)二十年,才導(dǎo)致她成了不能修煉的廢人!
見對方仍是不說話,熒惑也不急,十分有耐心地講解:“你呢,剛剛被萬象入侵,肯定很不舒服,沒有力氣、走不了路都是正常的,適應(yīng)幾天就會好一些了!
歲云岐又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怎么知道這個法器的。”
熒惑笑道:“欒家有個幻境,乃是欒宅顛倒后的一處奇妙空間,做得極為隱蔽,我上次與燕碌回去時發(fā)現(xiàn)的!
歲云岐又問:“那用法呢?”
熒惑道:“也是上次一并知道的,本來是我自己想拿來研究,沒想到最后用在了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