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蕓眾生,誰沒有自己的苦與悲?
他們之所以站在這里,并不是不懼生死,他們只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需要守護的東西。
唐煙煙腦補出一場場悲歡離合,腦補得鼻子都酸了,眼眶濕意將要溢出,“啪”,一團冰涼涼硬邦邦的東西精準砸在她后脖頸。
這一砸,把她的感動全砸回肚子里。
唐煙煙摸了把脖子,是雪。
她咬著牙回頭,一團雪球又猝不及防地朝她飛來。
砸中她左肩。
陸大寶站在距離唐煙煙好幾米的雪地,像個不知人間愁滋味的傻子,還哈哈大笑說:“煙煙,這雪居然是真的耶,好軟好白的雪,好玩,真好玩!”說著,又迅速抓起地上積雪捏成圓球,砸向李昀遠,“李青銅,玩雪嗎?”
李青銅、不,李昀遠很佛系的微微一笑:“還是不了吧!
唐煙煙可沒有那么佛,她拍凈衣襟沾染的雪,朝陸雨歇擠出“溫柔”笑容:“想玩雪?我陪你玩啊!
陸雨歇沒有察覺到即將來臨的危機,雀躍道:“好呀好呀,煙煙,我要堆個和你一模一樣的雪人!
唐煙煙挑眉:“是嗎?”話落,她一腳踢起積雪,無數(shù)雪花飛向半空,紛紛撲向兀自興奮的陸大寶。
“好浪漫啊煙煙,這是你給我的驚喜……”
“喜”字尾音還沒落下,層層雪花迅速將陸雨歇包圍,轉(zhuǎn)眼他就變成一個如假包換的……雪人。
唐煙煙滿意地看了看,豎起大拇指給自己點贊:“唐王者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被埋在雪里的陸雨歇:……
陸雨歇能感覺到,包裹住他的雪殼并不厚。
他嘗試地戳開一個洞,露出眨巴眨巴的左眼。再在旁邊戳開一個洞,露出眨巴眨巴的右眼。
然后伸出雙手。
這下真的是個很合格的雪人了。
唐煙煙簡直沒眼看。
身旁李昀遠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袁君儉和一群護衛(wèi)也都彎起嘴角。
不知不覺,那股陰翳恐慌的氣氛消去大半。
白茫茫里,一行人開始徒步向前。
袁君儉進陰雪峽的目的是為了找人,但三年多了,唐煙煙并不認為任冰還活著。
之所以來到這里,唐煙煙是想解開陰雪峽的種種謎團,譬如為什么只能進無法出,又譬如當年的桃源村會為什么變成陰森峽谷。
“袁公子,”唐煙煙側(cè)頭好奇地問,“當年你在這里被困月余,吃的是什么?”
“對啊,這里似乎沒有獵物的痕跡!崩铌肋h皺眉逡巡四周,地面的積雪非常平整干凈,除去他們行走留下的腳步,并沒有野獸經(jīng)過的腳印。
“我記得,當初陰雪峽里是有獵物的。”袁君儉下意識揉了揉眼睛,他雙眼曾被陸螻所傷,現(xiàn)下被耀目雪光刺激,唐煙煙眾人在他眼底,只是模模糊糊的幾重影子,他勉強將目光聚焦在唐煙煙臉上,“被困在這里時,我眼睛傷得極重,根本無法視物,但任姑娘會帶我去打獵!
“獵到的都是什么?”
“野雞野豬之類吧!
唐煙煙不作聲了,她踮腳眺望遠方,想判斷這句話是否存在不對勁的地方。
陸大寶學她動作,也跟著把腳跟踮起:“煙煙,我們待會也獵只野雞吃好不好?”
唐煙煙無語,現(xiàn)在所有人里面,恐怕只有仙尊大大有心情討論晚上吃什么了吧。
陸大寶很快意識到這句話說得不合時宜,是了,袁公子是為找尋心上人而來。試想下,如果有天煙煙不見了,他肯定也非常焦切悲傷,哪還有心情捉什么獵物?他肯定哭都要哭死了。經(jīng)過換位思考,陸大寶很認真慚愧地補充說,“對不起,等找到任姑娘后,我們再獵野雞吃。”
袁君儉眼角微微翹起,笑得溫潤且柔和:“好!
桃源村面積不算很大,被雪覆蓋后,卻給人一種無邊無際的感覺,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盡頭。
約莫走了半柱香,他們一路都沒發(fā)現(xiàn)任何骸骨,想來是被積雪覆蓋了。
袁君儉身子弱,不一會兒就累得直喘氣。
李昀遠提議休息,袁君儉不愿意,他捂著胸口,迷茫地望向灰蒙蒙前方:“任姑娘他們?nèi)四??br />
唐煙煙張了張口,不知該怎么回答。
袁君儉總以為他離開陰雪峽不過幾日,哪怕袁相再三解釋,他很快又會忘得一干二凈。在他世界里,任姑娘大概從未離開他多久吧。
“袁公子,你還記得當初和你被困陰雪峽的有多少人嗎?”唐煙煙轉(zhuǎn)移話題問。
“我記得應(yīng)該是五十八人,還有……”
“還有什么?”
“沒有了,確實是五十八人!痹齼頓了頓,輕言細語道。
“你走出陰雪峽時呢?”
“我不太確定,后來肯定少了些,其中有些人同我一樣,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這里好像沒什么藥草,所以很多人都沒得到好的治療。”
“那你……”
唐煙煙與袁君儉沉迷于你問我答,李昀遠一邊留神聽著,一邊警惕地查探周圍。
陸雨歇被唐煙煙忽視,難免有點小落寞,但他不是不懂事的人。他們家煙煙厲害著呢,她是在幫袁公子找意中人,他不該打擾她。所以,陸雨歇自然地把打擾目標轉(zhuǎn)移到“李青銅”身上。
“李兄,你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标懹晷蛄坷铌肋h半晌,若有深意地說。
李昀遠全身倏地僵硬,連呼吸都變慢了。他緩慢抬起頭,眼底寫滿驚懼,要完,陸兄該不會是?
“你表情好兇,變得不像李青銅了!
“……”
李昀遠吐出一口長氣,他抹了把額頭并不存在的汗?jié)n,干笑說:“陸兄你怎么一驚一乍,老嚇人了!
陸雨歇聞言挑眉。別說,他做這個動作時,竟有種難以形容的威懾力,眉眼間似乎還含著淡淡的嘲諷。
李昀遠剛放松的心又被提到嗓子眼,他屏息凝神,本以為陸大寶發(fā)現(xiàn)了他的什么貓膩,結(jié)果陸大寶只湊過來,盯著他一字一句說:“嗯,現(xiàn)在這幅憨憨的樣子,就又是我認識的那個李青銅啦!闭f著粲然一笑,十足傻白甜模樣。
李昀遠:……
第十三章
陸陸續(xù)續(xù)又走許久,始終不見陰雪峽盡頭。
李昀遠認為他們一直在峽谷繞圈子,可如果是這種情況,他們沿路留下的記號呢?難不成都莫名消失了?
這些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疑問,令陰雪峽的詭異再添幾分。
唐煙煙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因此并不慌亂。
走得累了,他們便分成幾個小隊,各自圍著篝火取暖烤餅,稍作休憩。
這里的時間似乎永遠定格在黃昏,天空總是呈現(xiàn)出霧濛濛的灰,看著教人心生壓抑。
唐煙煙正仰頭往上看,眼前忽然出現(xiàn)一張圓餅,還冒著熱氣。
“煙煙,你先吃!标懹晷芽竞玫娜怙炦f給唐煙煙,甜笑說,“這是我親自為你烤的哦。”
“謝謝。”唐煙煙沒客氣,接過來就咬了一口。
“不用謝!标懹晷獫M足地繼續(xù)烤餅,中途見袁君儉沒有胃口,他很慷慨地取出一包梅子醬,寬慰袁君儉說,“袁公子,你在餅上涂點醬,很好吃的。還有你放心,有我們家煙煙在,你一定能得償所愿!所以不要不開心啦!”
什么叫“所以不要不開心啦”?陸大寶居然還好意思賣萌?
唐煙煙聽得差點噎住。
她又不是神。就算是神,也干不了起死回生的活。
他倒挺會打著她名號給人家許承諾。
唐煙煙撇了撇嘴,突然覺得手里的餅都不香了。
嗚嗚嗚,壓力好大!
根據(jù)自己常年看電影看小說的經(jīng)驗,唐煙煙認為他們應(yīng)該被困在了陣法里。
就那種類似“鬼打墻”的陣法?聽說只要找出陣眼就能破陣了?
那等下就仔細找找?
吃完飯,唐煙煙明確下達任務(wù)。
任務(wù)要求:每個人走路必須低著頭,甭管雪地有什么,哪怕只是一顆小石子,都得示意她來檢查。
這任務(wù)雖然莫名其妙,卻挺容易執(zhí)行,反正眼下沒有好計策,大家都表示無異議。
于是蒼茫雪地上,只見一支“低頭族”隊伍井然有序地前行著。
他們睜大眼睛,像是在找掉下去的隱形眼鏡,又像是在找遺失的女神偶像的簽名照……
唐煙煙本不覺得這畫面滑稽,結(jié)果不經(jīng)意抬頭望去時,差點沒笑哭。
這么傻逼的提議,她還真不想承認是她提出來的!
陰雪峽并沒有確定時間的參照物,從他們進谷,似乎過了很久,又好像還不到一天。
袁君儉狀態(tài)越發(fā)不好,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心理方面。
他就像是一具即將散架的舊器械,隨時都可能崩潰。
終于,唐煙煙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雪地里,袁君儉突然停下腳步,他痛恨地拼命捶打自己的頭,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一定是我搞錯了,一定是我,任姑娘她還在等我,她還在等我,是我錯了,是我……”
李昀遠上前去勸,卻被發(fā)瘋的袁君儉用力推開,他眼眶通紅,抬頭時,他不知感知到了什么,忽然跌跌撞撞朝地相反方向跑去,嘴中還不停嘟囔著“任姑娘你等我,你等等我”之類的話。
陰雪峽遍地蒼茫,很容易失去方向,絕對不能讓袁君儉離開他們視野。
眾人著急地阻攔,李昀遠剛要拉住袁君儉的瞬間,地面驟然劇烈晃動,颶風卷起地面的雪,形成一場白色風暴。
他們被湮沒在漫天飛雪中,什么都看不清了,包括剛剛就在身邊的同伴。
“煙煙,”伴隨著熟悉聲音,一只溫熱的手抓起唐煙煙手腕,“煙煙,我在這里!
唐煙煙松了口氣,她迅速回握住陸雨歇手,叮囑說:“你跟著我,千萬別松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