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祈默了一瞬,不再理她,從隨身的包中掏出一小束花,放在墓碑前,又拿出一個飯盒。
打開飯盒的一瞬,一股強(qiáng)烈的香氣撲鼻而來。
飯盒里攤著一大塊金黃色的厚蛋皮,表面炒的又松又軟,下面隱約可見番茄色的炒飯,混著胡蘿卜丁和培根粒,散發(fā)出酸甜的香氣。
桃刀的眼睛一下瞪圓了:“這是什么?!”
鈴祈:“蛋包飯!
他把飯盒放在墓碑前,剛想放上餐具,一回頭,桃刀半蹲在地上,直勾勾盯著飯盒,雙眸透出渴望的神色。
桃刀:“吸溜!”
鈴祈:“……”
他警告道:“不許吃!
桃刀失望了:“……哦!
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目光從蛋包飯上拔下來,問鈴祈:“你做的嗎?”
“恩,”鈴祈淡淡應(yīng)了聲,猶豫了下,“因為媽媽喜歡吃蛋包飯!
“真好,”桃刀舔了下嘴唇,期期艾艾看向鈴祈,“那如果我死了的話,你也可以給我做份蛋包飯嗎?”
鈴祈:“??”
他無語了下:“我知道了,下次給你做!
桃刀:“。!”
“不對!等等!”她一下跳起來,“其實我更喜歡肉!或者蛋糕,漢堡,巧克力……還有你上次說的那個,像云一樣的……”
鈴祈:“棉花糖!
桃刀:“棉花糖!”
鈴祈:“……”
他忍無可忍:“你給我適可而止點!”
桃刀眨眨眼,把嘴閉上了。
鈴祈嘆了口氣,用手蓋住眼睛。
“……我不該讓你過來!彼。
桃刀攤開手:“那你為什么帶我來?”
聞言,鈴祈沉默了。
良久,他的聲音才沙啞從手下傳來:“因為……想謝謝你。”
桃刀:“?”
鈴祈松開手,苦笑了下。
“我十二歲那年,”他低聲道,“媽媽被災(zāi)獸殺死了。”
那只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他與媽媽上街購物,不料忽然接到緊急通知,一道3級空間縫隙即將在商場上方形成。
商場附近剛好有一處殲滅軍的集點,便派了兩小隊前來支援。
很快空間縫隙形成,出現(xiàn)的災(zāi)獸數(shù)量不多,民眾撤退得也及時,并未造成任何損傷。
但意外卻發(fā)生了。
“……糟透了,”鈴祈輕聲道,“所有的一切!
那時有只s級災(zāi)獸一直沒被殲滅軍捉住,偏偏空間縫隙產(chǎn)生的能量波動把它吸引了過來,它一出現(xiàn),便開始對人群進(jìn)行肆意追捕。
因為空間縫隙只有3級,殲滅軍派出的人手中只有2名s級,根本不是那頭s級災(zāi)獸的對手,才僅僅數(shù)分鐘,其中一支小隊全軍覆沒。
鈴祈的母親便是在那時候死的。
鈴祈:“媽媽也是殲滅軍成員,她看人們陷入困境,便想去幫忙!
“她本來不用死的。”
他沉默了許久,低聲道:
“那個時候……她明明還在休假!
那時場面一片混亂,平民都急著逃命,很多人被慌不擇路的人群推倒、擠壓,一下竟將逃生路口堵住了。
其中有幾個孩子和家人走散,慌得放聲大哭,哭聲吸引了那頭災(zāi)獸,它毫不猶豫地就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了孩子們。
然后,鈴祈就看到母親沖了過去。
時間似乎暫停了。
等鈴祈回過神,母親已經(jīng)倒在了血泊中。
而那時,救援才姍姍來遲。
鈴祈側(cè)過頭,細(xì)密的發(fā)絲自臉側(cè)落下,遮住他大半張臉。
“你知道嗎?”他沙啞道,“媽媽沒有血器,卻依舊將那頭災(zāi)獸逼入了絕境,如果救援能再快一點,只要再早一點點……”
他猛地垂下頭,放在身側(cè)的拳頭倏然握緊。
他的媽媽……就不會死了。
可等一切塵埃落地,母親已經(jīng)變成了一張黑白照,而殺死災(zāi)獸的英雄,則是姍姍來遲的殲滅軍士兵。
桃刀意識到什么:“……是希恩?”
“沒錯,”鈴祈冷冷道,“他很走運,剛好手上有血器,剛好災(zāi)獸又奄奄一息,所以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成了‘英雄’!
桃刀抿了下唇。
難怪鈴祈對希恩的態(tài)度一直那么尖銳。
“等等,”她想到什么,“既然那頭災(zāi)獸已經(jīng)死了,那為什么……”鈴祈對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那頭災(zāi)獸還表現(xiàn)得如此執(zhí)著。
聞言,鈴祈冷冷看了她一眼。
“災(zāi)獸都該死,”他陰□□,“決不能讓它們存活在世上!
他停頓了下,又道:“而且……我覺得當(dāng)年那頭災(zāi)獸沒死!
桃刀一怔:“什么?”
“當(dāng)年他們沒有找到災(zāi)獸的血石,”鈴祈說,“而且過了數(shù)日,它的尸體也失蹤了!
桃刀皺眉:“怎么可能會有這種事?”
鈴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低下頭,從懷中掏出兩張照片:“你看這個。”
照片分別拍了兩頭黑色的長毛災(zāi)獸,分開看時還不覺得什么,但放在一起,卻發(fā)現(xiàn)它們竟莫名有些相似。
鈴祈指著左邊的照片道:“這是當(dāng)年的那頭s級!
至于右邊那張——自然是桃刀殺死的ss級。
桃刀反應(yīng)過來:“你覺得它們是同一頭?”
鈴祈點頭:“是的!
桃刀皺起眉。
這不可能。
先不說別的,殲滅軍怎么可能會連一頭s級災(zāi)獸是死是活都分不清?
但她隱隱又覺得不對勁,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忽略了,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憋了許久,她只能道:“……我不知道!
“沒事,”鈴祈扯了下嘴角,“畢竟……災(zāi)獸已經(jīng)被你殺死了!
桃刀眨眨眼,總覺得鈴祈似乎不是很開心。
果然,下一秒他又開口了。
“其實,我希望能親手殺死它!彼吐暤。
他忽然轉(zhuǎn)過頭:“可是你知道媽媽在最后一刻對我說什么嗎?”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她讓我不要參加殲滅軍。”
桃刀驚訝:“為什么?”
“我怎么知道,”鈴祈的聲音里透著一股深深的不甘,“我想替她報仇,想殺掉所有的災(zāi)獸,但她明明就要死了,卻還對我念叨著什么按時吃飯,不要挑食……”
他說不下去了,如同困獸般垂下頭,腦袋深深埋入掌心。
他不懂。
在彌留之際,母親為什么要說這些沒用的廢話。
以至于每每午夜夢回,他的眼前總是浮現(xiàn)當(dāng)年那一幕——母親躺在血泊中,臉上毫無血色,卻仍要擠出一個笑容。
“阿祈,”她虛弱道,“一定要好好吃飯……”
鈴祈深深吸了口氣,眼角有什么晶瑩的東西落下。
桃刀有些束手無策地望著他。
良久,她咬了下牙,忽然拽起鈴祈,一巴掌拍上他的臉。
“啪!”
鈴祈抬起頭,臉上一個明顯的紅掌印。
他:“……??”
桃刀緊張地看著他。
“好了!”她大聲道,“不好的東西已經(jīng)都被我拍飛了!
“你不要低著頭,”她拽起鈴祈的頭發(fā),“你不是一直很神氣,很不屑的嗎?”
鈴祈沉默了幾秒,如同死潭一般的雙眸終于有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