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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絕會殺了衍顏,這也是他對他所有的過去做一次徹底的了斷。
但人一有了軟肋,就意味著有了弱點。他也知道衍顏有多不擇手段。
他料到衍顏會讓蒙去找南喃的麻煩,但如果讓她跟著自己反而更容易讓她陷入危險。所以他讓泠做好赴死的準(zhǔn)備……
直到衍顏死在吳絕的刀下,尸體化為腐朽的枯骨,母蠱死后的反噬讓他那些滲著血的傷口仿佛千萬只螞蟻在爬,他的心也突然被攥緊似的,只有一個念頭……他想見她。
……
華麗的盒子被血液浸染,通體鮮紅的蠱融進(jìn)肌膚,靈泉淌過肉身,那雙和泉水一樣清澈的眼睛終于緩緩睜開,周圍的一切虛幻的如同一場夢......
江南總是多雨的,特別是夏季,明明已經(jīng)在彥門莊作為莊主弟子呆了兩年之久,南喃還是有些不習(xí)慣,她總覺得自己不屬于這煙雨中,江湖的故事更迭的太快,叁年前,幾大門派討伐魔教狼狽收場,沒過半年,魔教不攻自破,從此銷聲匿跡。
而那傳世之劍是被南喃帶回來的,她將玄玉劍和被毀了一半的長衍劍葬在了師父的墳前,她想,師父到死還是愛著那個女人,哪怕欲望讓她的心扭曲甚至面目全非。
那年她救下了泠,泠便一直跟隨著她。
“南姐姐,今晚我們?nèi)ス涔湟故邪伞!便鰩е┤鰦傻恼Z氣說著。
南喃看著泠,那條有些長的肉粉色疤痕占了泠半張臉,讓本來就女生男相的泠顯得更加猙獰,她微微嘆了口氣,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好吧!
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如何,明明表現(xiàn)的如此天真單純,總是叫著南喃姐姐,卻讓南喃覺得反而是泠一直在守護(hù)著自己,那些天真浪漫或許只是泠特有的保護(hù)色。
華燈初上,夜色闌珊下,一個八九歲的孩童撞了南喃,小姑娘被撞的屁股著地,那張稚嫩的臉吃疼的皺著眉,要是平常的孩子,早就哇哇大哭了。小姑娘背上背著的重刀和她的小身板完全不符。
南喃覺得有趣,伸手去扶她:“小妹妹,你的爹娘呢?”
小姑娘穿的衣服布料華貴,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紀(jì)就背著重刀到處跑,雖說江湖兒女當(dāng)家早,但她的父母未免也太大意了。南喃仔細(xì)的打量了小女孩,想著。
“你!走路小心點!”小女孩揮開南喃的手,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童言無忌地對南喃兇道。
“喂,你誰家的小孩啊,明明是你撞到別人.....”
“泠,算了,別嚇到人家!蹦相驍嗔算龅某庳(zé),小女孩吐了個舌頭,背著刀跑進(jìn)了人海......
從夜市回來,南喃突然提到:“我記得你好像也有一把重刀吧?”
泠沉默了一會,隱去眼底的悲傷,才故作輕松地回答:“那是我哥哥的刀啊,我早就把它和哥哥葬在一起了!
兩年前,南喃從昏迷中醒來,泠就背著一把重刀,不知道為什么,那時候她看著那把刀,心里突然充斥著異樣的情感,頭也開始發(fā)疼,等她清醒了很久,那種癥狀才好了起來。而泠第二天就把刀收了起來,她再也沒能仔細(xì)看過那把重刀的樣子。
“泠的哥哥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南姐姐,我不想再提起他。”
“抱歉,你肯定很難過吧?”
那晚回答南喃的是泠的哭聲......
而從那日開始,南喃便開始一直感到心里有莫名的壓抑感。
自從魔教銷聲匿跡后,江湖反而顯得太過于平靜了。又一年冬至,南喃不知道為什么會越來越畏寒。甚至連晨起練劍也變得困難起來。
所以一到冬天,南喃就有些懈怠起來。
替師父報了仇,尋回了劍,南喃也失去了自己的目標(biāo),比起闖蕩江湖,她還是更喜歡安于一隅。
只不過那種壓抑感卻越來越強(qiáng),最后終于在一個冬夜爆發(fā)了……
“為什么我在哭……”南喃從夢中驚醒,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而腦中的記憶像被撕開,“嗚……我的頭…我的頭好疼……”
“南姐姐!”
……
江湖中有一奇處為織夢閣,織夢閣中有一奇術(shù)名織夢,可治癔癥,也可用夢境篡改他人記憶……
“泠?”高臺上的女人看著跪在她面前的泠,疑惑的問道。
“閣主,我有一事相求,請您念在我曾為織夢閣弟子的份上幫幫我……”
女人從高臺上下來,將滿身血污的泠扶起,憐惜地說道:“一日入我閣中,便永世為我閣人,我自會幫你。”
……南喃被強(qiáng)行篡改的記憶里缺失了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而現(xiàn)在,她全都記起來了。
原來她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啊……
是她擋住了想跟蒙同歸于盡的泠……
是她讓吳絕放棄了生的機(jī)會……
那讓人起死回生的蠱種在了她身上。
“刀呢?”南喃沙啞的聲音變得格外平靜。
泠淚眼朦朧的看向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將一直藏匿著的絕塵刀遞給了她。
那把刀還是一樣鋒利,將臉貼近刀面,明明冰涼的刺骨,她卻反而覺得還能感受到他的溫度,動了動唇,聲音很輕很輕……
“騙子!
……
一年,又一年。
泠也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南喃說他們礙眼,自己一個人學(xué)著當(dāng)年師父的樣子從破街爛巷撿了個小女娃找了個深山歸隱。
每年她還是會去看看吳絕的墓。
雖然那只是空墓。
她也曾希冀過他還活著。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的希冀都像徒勞。
絕塵刀被重鑄成兩把劍,一把歸自己,一把扔給了她的小徒弟。
……
那日正好春至……
柳絮紛飛,別人的徒弟要么沉迷修煉武功,要么調(diào)皮搗蛋逛鬧市,只有南喃那小徒弟愛在茶館聽聽書。
眉目都還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聽得懂什么,那說書先生講的天花亂墜,她在人群里聽得津津有味。而南喃就坐在不遠(yuǎn)處打著哈欠,撐著腦袋睡著了……
“師父…醒醒……”小徒弟奶聲奶氣地叫喚著南喃,又貼著她的耳根小聲道:“有個怪人在盯著我們……”
南喃不情愿地抬頭看去,四目相對的一瞬,她像被點了穴道一樣定在了那里,只聽見那夢中無數(shù)次回響的聲音說道——
“這次我沒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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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篇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