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壓抑著仿佛下一秒就會吐出來的胃袋,在折疊椅坐下。
「炎眉因?yàn)楸粡浨俑共繃姵龅囊后w濺到而受重傷,在那之后,無法動彈的炎眉便被你刺死。你是從正面一刀刺中倒地的炎眉,而且到最后也沒拔出刀子。聽清楚該怎么說了?」
我點(diǎn)頭。
「……很好!
龐貝羅拿起話筒,轉(zhuǎn)著轉(zhuǎn)盤開始撥號。
「是我!
我的緊張感節(jié)節(jié)高升,胃里又開始蠢蠢欲動,剛才那個惡心的黑猩猩飲料的味道又回到了舌頭上。
「是的……是canteen的女服務(wù)生的那件事!
簡短交談過幾句,又一次對話后,龐貝羅邊點(diǎn)頭邊簡潔地應(yīng)著「不是」。
終于,龐貝羅轉(zhuǎn)頭看向我,并遮住話筒好讓對方聽不到這邊的談話。
「這個人是干部,而且是個殺人經(jīng)驗(yàn)豐富的男人。不要說錯話了!
我沉默不語。
「我讓她來說!
一拿過話筒,那種腳踩不到地的感覺便急速升高。
「您好……」
我先聽到了一個咳嗽聲,然后是個仿佛舊紙張互相摩擦的嗓音。
「說謊!
「什么?」
「龐貝羅在包庇你。區(qū)區(qū)一個服務(wù)生,你沒那能耐殺掉炎眉!
「她受傷了,眼睛因?yàn)榕龅蕉疽憾床灰!?br />
「說清楚!
我看著龐貝羅,龐貝羅不疾不徐地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要我繼續(xù)說下去的樣子,簡直就像聽見了我們的對話。
「炎眉劃破了彌琴的肚子,然后毒液便直接噴到她身上,腐蝕掉她的臉……再來她就不能動了!
「然后你就刺了她?哼,卑鄙的女人,竟然還趁人不備!
「不這樣的話我就不可能殺掉她!
「刺了幾刀?」
「一刀!
對方一語不發(fā)。
我看著龐貝羅,腦子里想不到任何應(yīng)對的方法,而他則是專注聽著我們的對話。
「你第一次殺人?」
「是的!
「就連專家也很少有人能讓人一刀斃命!
「因?yàn)楫?dāng)時(shí)我也幾乎處于無意識的狀態(tài)!
「這不自然,太可疑了。任何人只要被刺都會抵抗,更不用說是炎眉那樣的人,她不可能會乖乖地任你刺殺。不過要是在她死后才動手,那又另當(dāng)別論……」
這次換我沉默了。
「但這樣一來,就表示龐貝羅一定在說謊?挤品愿肋^要你殺人才能活命。」
「不管你怎么說,事實(shí)就是如此。」
「弱者在攻擊強(qiáng)者的時(shí)候會過上很多麻煩,因?yàn)閷κ值姆磽魰芸植馈N业谝淮螝⒌娜耸俏依^父,我把他砍到像塊破碎的豆腐一樣。而你,你說你僅僅用了一刀就殺了炎眉,這事?lián)Q成龐貝羅還比較有可能。」
「他沒有出手。他被彌琴咬到,正切開傷口放血逼毒!
——一陣沉默。
我用手摸摸額頭,上面附滿了黏膩的汗水。
龐貝羅視線銳利地看著電話。
「理由?」
「呃?」
「為什么你可以輕易得手的理由。炎眉或許會要你一起同歸于盡,為什么外行人的你會知道自己刺中了要害?」
龐貝羅搖搖頭,我知道他要我裝作不知情,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不認(rèn)為這是正確答案。
「怎么不回答……終于露出馬腳了嗎?」
「是心跳!
我突然問想到龐貝羅抱著炎眉的身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你說什么?」
「刀子傳來心臟跳動的感覺!
龐貝羅定定地凝視我。
「胡說,不可能有那種事!
「是真的,刀尖傳來怦咚、怦咚的震動,然后漸漸變?nèi)酢⑾。我知道自己刺中心臟了,所以沒有拔出刀子。其他地方不會有這種感覺!
嘆了口氣的龐貝羅搖搖頭。
對方?jīng)]有說話,就在這時(shí),我發(fā)覺話筒那邊傳來細(xì)細(xì)的交談聲。
「叫龐貝羅來聽。」
龐貝羅拿過話筒。
「不清楚,我沒碰過那種事!
皺著眉頭的龐貝羅往后靠向椅背。
龐貝羅靜靜聽完對方的話之后,將話筒掛回電話機(jī)上。
他接著陷入沉思,然后搖了搖頭,抬起臉來。
「好像行得通!
我松了一口氣。
「在直接刺穿心臟的情況下,似乎真的能感覺到心臟的跳動。不過話又說回來,真虧你能及時(shí)想到這個說法!
「那是……」
就在我要回答的瞬間,一陣反胃讓混合了黑猩猩那個的惡心氣味的口水倏地溢滿整個口腔。
我拔腿奔進(jìn)廁所。
「還沒好嗎?」
門的對面?zhèn)鱽睚嬝惲_不耐煩的聲音。
「再一下子!
我已經(jīng)跪在地上抱著馬桶狂吐了整整一個小時(shí),吐到精疲力盡,像是把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了。
「這算立即見效吧,哈哈!
龐貝羅的腳步聲慢慢遠(yuǎn)去。
我忘了回嘴,暗暗決定要好好犒賞自己那個仿佛被釣上的魚一樣飽受折磨的胃。
之后又過了好幾分鐘還是好幾十分鐘,正當(dāng)我打算回大廳時(shí),便聞到一股沿著墻壁而來的香醇味道。是碳燒咖啡的香味,而且還不斷刺激著舌頭上的味蕾。
「吐完了?」
「有種乘著火箭被發(fā)射出去幾百次的心情。」
「把臉打理一下,你看起來像是走在傾盆大雨里一樣!
來看看情況的龐貝羅在走道上放了一只化妝包。
「用這個。」
我回到廁所并打開化妝包,里面裝滿各式各樣我買不下手的昂貴化妝品——我想,這些都是炎眉的。
回去時(shí),昏暗的大廳那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柜臺坐著一名男子。
站在他旁邊的龐貝羅則是滿臉郁悶。
「這件事沒得商量!
穿著附肘墊的深咖啡色夾克的男子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了,滿頭近似銀絲的白發(fā),帶著老人斑皺巴巴的手仿佛泡水過久似的皮膚,雙頰上有好幾道深深的皺紋,上唇還有雪白的胡子。
「辦不到!
龐貝羅仿佛提醒似地喃喃,叼著雪茄。
「這不在我的考慮之列……」
「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想想。你應(yīng)該不會因此而不愿意招待我吧?」
「你在轉(zhuǎn)移話題!
老人仿佛取暖似地雙手捧住咖啡杯,一邊看向杯子里,一邊聽龐貝羅說話。
「龐,我已經(jīng)決定了,我不會回頭也不會反悔。」
「我想也是,你已經(jīng)按下按鈕了,而且還是個跟超大痔瘡沒兩樣的該死按鈕,之后就算想回頭也沒辦法……真是愚蠢!
龐貝羅不知為何一臉懊惱,和老人輕松自在的態(tài)度形成明顯對比。
「重點(diǎn)是,你沒有做任何聲明,而且你的另一個提議也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