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謝謝大師兄救命之恩,走了走了。兩位姐姐后會有期啊,一路平安!”
夏至之前的晚風裹挾著花樹香味和江河的潮氣,沙沙撥動逐漸變暗的水面。烏篷船飄然遠去,駛入粼粼波光、無邊夜色,向著寂靜的夏夜遠去。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其他星星也不見了,北斗七星在水面望去顆顆足有拳頭大小,長河般橫亙夜空,在翻滾的云團之間散發(fā)出極為強勢的光輝。
三人趴在船舷,一時間都被那天空的景象吸引,疲倦的身心都在這份輝煌之中靜止了。
林花謝忽然在柳扶風身上看到了一重幻影。
那也許是長大成人的小師弟,形貌清俊,小辮子軟綿綿地搭在肩上,正仰望著星空;“小師弟”的身上,卻散發(fā)出比迄今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都強烈百倍的冰冷殺氣,靈魂在刻骨的仇恨之中熊熊燃燒。
“小師弟”轉過頭來,那張溫文爾雅的面孔上,一雙水墨般的眼睛睜開了。
他的聲音遙遠,充滿一種狂熱的向往:
“……直到這片土地被戰(zhàn)火燃盡,罪人的血肉魂靈物歸原主……她們將從天降下,重獲新生。”
“小師弟”只看著他一個人。
他在嘲笑“林花謝”的無知與無能。但林花謝意識到在這場不知何時的對決之中,贏的人是他。
柳扶風和白燕依然抬頭望著星星,怔怔地流下了眼淚。林花謝靠在另一側的船舷,只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要八碗豬腳粉才能沖下這份煩躁。
作者有話說:
小柳:垃圾才追求下輩子!
還是小柳:下輩子繼續(xù)追殺你!
大師兄:區(qū)區(qū)美女,不及我半分,老板要八碗醋
第37章 18-一葦渡江(1)
楚河發(fā)源自太元總真之天,滾滾濁流穿過黑暗的沙漠地帶南下,孕育出寶仙九室之天那些水霧迷蒙的仙山福地,裹挾著堯王朝的詛咒流入大有空明之天,匯入里世界的冥河。
金潮江是楚河在三元極真之天的分支,茅河又是金潮江的分支。
除了各門派修建的官道,河流也是相對安全的道路。在中元清明等特殊的日子,即使是凡人也有可能通過楚河的主干或分支誤入冥河,迷失里世界;尋常日子,連已渡劫化形的大妖都不會在楚河停留。她是人類的母親河,從不養(yǎng)育妖魔,只偶爾會發(fā)怒降下旱澇之災。
一條烏篷船緩緩分開茅河,在水面上留下皺紋般的波浪。肆意延展的紅樹林與它們在水中的倒影交相輝映,直教人分不清陸上水下。
烏篷船的頂上晾曬著薜荔果金黃的種子,船尾有一竹筐剛從水里撈起來還在滴水的薜荔。船內(nèi)一只木桶中盛著新鮮搓出來的冰冰涼摻了紅糖水的木蓮豆腐,吃飽喝足的林花謝在船頭癱成一個大字,美得冒泡。
三元極真之天是沒有太陽的,高遠的天空散播明暗變幻的光芒,每一寸土地都同時迎來晨光送走晚霞。團云快速流動的軌跡是以一劍宗腹地為中心點的漩渦,似是被這處南北狹長的真天從一個圓中截取了一段影像,大小形狀各異的云層并不連貫地回旋,消失在中點。在真天邊界能夠看到云團憑空出現(xiàn)或消失的奇景,有時候這邊天黑了,那邊還霞光爛漫。
柳扶風為白燕綁好發(fā)髻,修了修后頸碎發(fā),用特制的“九輪錦”黑布遮住眉心天眼,在腦后交錯編入圓髻,最后以刻有詭異咒文的銀簪固定。白燕看著鏡中自己的眼睛,左眼二爻的上陽下陰正緩緩蠕動,陽爻從中斷裂,陰爻延展相連。
“這兩天小心點!卑籽嗵,柳扶風正好滿意地點點頭,撿起桌上的六枚指環(huán)一個一個套回手上。
白燕盯著手上那雙九輪錦手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許在分析這些符號如何組成咒文最后又形成九輪連環(huán)八云陣的。小師弟的花花腸子比九輪錦的構造更為復雜,有時候她也想扯出來一探究竟。
一陣暖風穿過船艙,小師弟耳墜上的三個鈴鐺響了幾聲,船頭大師兄伸了個懶腰。
柳扶風神神秘秘地說:“其實出來前我跟我媽求了個殺手锏,就算是遇到……咳咳,大師兄他外公,咱們也能撇下大師兄成功跑路!
林花謝在船頭哼了一聲:“下次犯賤被追殺不要求到我頭上來!”
“我哪里做過那種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柳扶風撣撣衣服,好像真的被什么東西濺到了,順手摸出一把琵琶,隨手扒拉了兩下。白燕怪笑了一下,從那枚銀簪中取出一張古箏,用靈力在手套外面凝出義甲,同樣試了兩下音。
兩人合奏起了一曲寧靜中帶點歡快的民間小調(diào),由于都閉上了嘴,一派的郎才女貌。林花謝看了一會兒,忽然從封靈玉中掏出個嗩吶,《百鳥朝鳳》的第一個音就蓋過了一切。這個逼東西就會這一種樂器一首曲子,由于多少也是個天才人物,這么多年下來已經(jīng)練出神入化,每每柳蘇安出山體罰學生或者教訓不法勢力,他就在邊上吹這個,喜慶的調(diào)子里充滿大師兄對吃席的向往。
柳扶風急了:“你干嘛你干嘛,大師兄,做人留一線!”
林花謝冷笑:“我們沒文化的人是這樣的!
“你是不是演美少女演上癮了,這幾天學人家來月經(jīng)哦?”柳扶風丟開琵琶,瞇著眼睛一臉一言難盡,“還是學的我媽,師姐都不會這么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