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這句,那倒沒變成呆瓜,那又為何詢問我?”神靈口吻聽起來輕松如常。
清禾抿著唇笑,因疼痛而虛弱的手掌,終究榨出幾分氣力,堅定不移地緊緊握住他的手。
她不能不堅定。
因?yàn)殪鹕袂斑M(jìn)的每一步,都有九道雷霆撕裂天空,重重劈下,貫穿他的軀體。
違契者,必遭天譴雷轟之刑,直至徹底劈碎那一身神骨,磨去一身桀驁。
目標(biāo)是神靈,因此這雷的強(qiáng)度已然碾壓尋常使用的天雷,化作深含法則之意的九重玄雷。
每一步,每一道,都是在懲戒那個背叛契約,割棄身為天道自己的神靈。
祓神為清禾擋下全部余波。
看著愛人越發(fā)蒼白冷酷的面色,清禾心痛,卻無法言語。
因?yàn)檫@是祓神自愿接受的懲罰。
他仍在恪守那份堅持,違背契約,理應(yīng)受懲,所以半分不反抗。
清禾眼前酸澀。
“其實(shí),不必和以前的天道也堅持割裂的!
“他不會愛你!膘鹕衿届o道,因又一道震怒雷霆的降下而語氣微頓,但很快恢復(fù)如常。
“今日之事,他也會充耳不聞,冷酷而麻木。”
盡管如此,可我還是會崇慕憐愛你。
無論是天道,還是祓神。
都是一樣的高潔悲憫,誠信無私。
好愛他。
知曉祓神此刻情緒激蕩,清禾沒有多言,只是無聲陪伴,表達(dá)著自己的支持。
九十九步淬骨路。
每一步,都在挑剔試煉神骨。
言語根本無法形容神靈所受苦楚,哪怕萬一。
雷劫越是慘烈痛苦,幾乎欲弒殺神靈,便越是表明,法則仍然器重祓神,希望他繼續(xù)作為天道。
——連法則也認(rèn)為,祓神和天道,是截然不同的。
赤霄早就哭暈了,卻又勸不住。
雷罰祓神一一接受下來。
自此,契約兩清。
虛空傳來法則震怒之聲,可事已至此,它無可奈何。
“怎么樣?”清禾關(guān)切地扶住祓神。
神靈站直身體,示意自己還沒有那般虛弱。
“只是陡然松快,有些不適應(yīng)罷了!
瞧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難過模樣,神靈平緩中透著輕松:“好處倒也有,此刻惡孽之痛,倒當(dāng)真不值一提了,毫無感覺!
清禾頓時難過地?fù)溥M(jìn)他懷里,蹭了又蹭,方才冷靜下來。
她迅速開動腦筋,為祓神出謀劃策。
“現(xiàn)在我們的敵人,乃是仙人眾,與宿命法則。其中,仙人眾想要您性命,實(shí)力卻不值一提,宿命法則只想讓您【回歸正軌】,但力量卻十分強(qiáng)橫,對么?”
“嗯!
“那我們分一下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
清禾嚴(yán)肅道:“主要矛盾還是落在法則上,只要它處處阻攔,就一直十分礙事!
“是!膘鹕裾J(rèn)可清禾的思路。
“所以怎么才能削弱法則,叫它安生些?”
“自是重塑乾坤,再造法則。原本的不適用,它的力量便會被極大削弱!
說“重塑乾坤,再造法則”時,祓神語氣堪稱云淡風(fēng)輕,似乎并不覺得有何困難。
“法則……我覺得這個世界法則很黑暗,也很不公平!
“你此前與我一次交談,其實(shí)已簡要涉及了法則!鄙耢`認(rèn)真地看著她,“清禾,你比自己認(rèn)為的更加聰穎敏銳!
他沒有伸手觸碰她,沒有做任何親昵動作。
而是嚴(yán)肅道:“你可以對自己更自信些,而非還未開始,便借由胡言亂語,事先留足退路!
偶爾尚可,次次如此,便知道定是以前生活留下的痕跡。
“……我知道了。”清禾紅著臉,認(rèn)真又直率地頷首。
“倒比平時聽話曉事理許多!
“不是心疼,您當(dāng)我會這樣?”清禾白他一眼,接著問道,“西岐那邊沒事?”
“各方面來看都很穩(wěn)定,傷害固然有,但變革蓬勃之氣更盛。”
“打破靈脈桎梏,人人得以修行,這條路是對的。”
“那您是要……?”
“粉碎天下靈脈封印!
激烈變革中,舊規(guī)則會被不斷打破,新規(guī)則會不斷涌現(xiàn)。
而黑暗、壓抑、陳舊、束縛,幾乎是寫入舊規(guī)則骨子里的東西。
靈力卻會給予所有人另一樣事物。
——選擇的自由。
“那得多久?很危險么?”
“所以要先安頓好你!鄙耢`平和道,“前后會持續(xù)七日七夜,風(fēng)險并存,我們回地宮做!
“回家做!”
“嗯,回家!
地宮仍然如此安謐與平靜。
因?yàn)樵律c日光從未照耀進(jìn)來,所以盡管日月隕落,地宮內(nèi)部反而一如往常。
清禾聞到熟悉花朵的芬芳清香,都是她親手種植的。
這股香味讓她覺得安心。
神靈則在四處布置陣法,尤其鎖靈殿,更是重中之重。
清禾是祓神的軟肋,亦是他燃燒的心火。
“你才受重創(chuàng),實(shí)力十不存一,便不要亂跑,擾我心神!
清禾聽話點(diǎn)頭。
“不過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我快速恢復(fù),這樣不說幫您,至少也有自保之力,讓您少些后顧之憂。”
清禾說的有理,但……
“想快速恢復(fù),唯有心意相通之人雙.修,陰陽結(jié)合,相濡以沫。其他法子,或多或少都有副作用!
“雙、雙.修?!”清禾瞬間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她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祓神,活脫脫世界觀遭受沖擊。
神靈眉眼坦然嚴(yán)肅,并無狎昵褻玩之意。
認(rèn)真的。
……
可……
可她知道,祓神此刻也受了傷,只是傲骨撐著他,維持如常表象安慰于她。
清禾滿臉緋紅,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
“雙.修……是怎么個修法?”
祓神驚詫,目光在清禾身上停留半晌,直到清禾越來越害羞,甚至有惱羞成怒征兆,方才平靜開口。
“無非兩種!
“神交,體交!
“神交乃是神魂相融,于神識調(diào)養(yǎng),心境安撫,更有助益!
“體交則是安撫受損經(jīng)脈,提升修為,放松肌體。”
“我不懂這些講究。”清禾目光都不知該往哪里放,“您現(xiàn)在的情況,更、更適合哪種修?”
祓神微微沉默。
隨后,方聲音有些沙啞,輕聲開口道。
“我或許更需要安撫心境。”
一語雙關(guān)。
清禾只當(dāng)沒聽懂雙關(guān)之意。
恰好祓神今日維持原型時間也到了,此刻展示的只是投影。
但雙.修需要本體上陣。
于是神靈開啟那自初遇后,便再未向她敞開的棺槨。
神靈望向她:“若是不怕,便進(jìn)去吧!
她當(dāng)然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