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堅定中帶著淡淡笑意：“因為我的回答不會改變，不管在什么時候，我初心都永遠(yuǎn)是初遇時，回答您的那樣�！�
“我就是為了讓您幸福平安，而誕生于此世的�！�
“無論做什么，我都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四個字說出來，清禾只覺得神清氣爽。
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覺得自己身形氣場都更加高大了。
但祓神只是噤聲。
就在清禾以為，祓神不會對她這句話做出反應(yīng)時——
神靈聲音低啞地開口。
“但……”
“若我問心有愧呢？”
第六十二章 心跳
“若我問心有愧呢？”
神靈突如其來的疑問與自省，令清禾少許怔愣。
她暫時想不到神靈在“愧”什么，因為祓神委實不像是善于自省的人。
“是在說剛才對我的死亡威脅么？”清禾笑道，“沒事，說清楚后就好了，這有什么�！�
某些事情，在兩人關(guān)系不夠親近，彼此不夠熟悉的情況下，才會成為芥蒂。
若是祓神說出的每句惡言，她都要當(dāng)真然后計較，那只怕早就已經(jīng)被祓神氣死了。
她假公濟(jì)私，安慰地拍了拍神靈肩胛骨。
肩胛骨觸感果真有別于手骨，十分特別，又讓她忍不住想捏捏了。
神靈卻不說話，只是保持著一種難言的安靜，沉默注視著她。
“怎么了？”
神靈本應(yīng)不具備目光。
尤其他現(xiàn)在為骸骨之形，那更是半分情緒都看不出了。
然而沒來由的，清禾因為祓神此刻的沉默感到少許不安。
為何……要如此看著她？
為什么不說話？
“我哪里說得不對么？”清禾想將不太對勁的氣氛糊弄過去，“您可別為難我啦，這就是我?guī)p峰話術(shù)水平�！�
“并非因你回答。”祓神道。
“然后呢？”清禾等了半天，不見祓神接著把話說完。
就連她都聽得出來，祓神言語只說完了一半。
接下來半句，關(guān)于他沉默真正原因的解釋哪去了？
又是漫長到令她不安的沉默。
直至最終，神靈幽遠(yuǎn)的輕嘆響起。
隔著清波水流，她有些難以確定，那微弱的嘆息是否為自己的錯覺。
“無事�！�
“怎么可能無事�！鼻搴痰�。
祓神何時有過類似“問心有愧”的言語，以他的孤傲，除非極端情況，絕無心存愧疚。
她關(guān)切道：“我能做些什么？”
神靈冷冷道：“不要追問�！�
她皺眉，有些被神靈冷漠態(tài)度刺傷。
本能讓她意識到，祓神態(tài)度背后似乎蘊含著某種更加深刻嚴(yán)肅的事物，因此倒也識大體地沒再糾纏下去。
只是為了給自己個臺階下，她小聲咕噥道：“為什么……”
一般來說，這個話題便會揭過。
然而，祓神淡漠道。
“我勸誡的緣由，與不建議你為我本體凈邪是一樣的�！�
“哦�！�
清禾其實沒懂，但還是假裝聽懂的點頭。
總之，不叫情況繼續(xù)惡化僵硬下去就好了。
只是她心里還是會時不時想起祓神方才那句堪稱驚鴻之筆的言語。
“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祓神在愧什么？
在她點頭表示聽懂后，祓神態(tài)度便徹底冷淡平靜下來，水流再度飛濺涌動——
祓神破水而出，不再與她在水體下糾纏。
這回，她全身濕透，反倒是骸骨神靈在初時的水流如珠簾一般滾滾而下后，便清爽了下來，只在骸骨表面留了些水珠，倒比她方便許多。
清禾將被水浸透的長發(fā)撥至腦后，水珠順著她素白的臉頰匯集到尖尖的下巴滾下，眼睫濕漉漉地望來，越發(fā)顯得清麗。
“早知道就用避水訣了�！�
為了陪祓神，她專門沒用避水訣，任由自己全身濕透，最后到底是有些不方便的。
“待會兒用靈力烘干，”清禾別起頭發(fā)，不叫它礙事，“現(xiàn)在怎么說？為您溫養(yǎng)本體么？”
如今祓神大體惡孽已被她祛除干凈，剩下的便是洗凈伐髓，徹底祓除本體中潛藏的惡孽，并以虔誠信念為其溫養(yǎng)本體。
經(jīng)過典儀擴(kuò)散加持，她的愿力會在一段時間里庇佑神靈，避免他被惡孽沾染，乃至于深入骨髓。
“嗯�！�
神靈之所以出水，便是輪到這一步了。
“來，請上座�！�
清禾笑瞇瞇做出恭請姿勢。
玉露池并非空蕩一片，亦設(shè)有溫玉床，珊瑚礁等行臥之座。清禾此時便是想祓神躺上玉床，她好為其進(jìn)行骨髓間的祛除溫養(yǎng)。
神靈頓了瞬間，最后還是配合地躺上玉床。
清禾站在旁邊，這還是她頭次以這樣的角度觀察神靈的睡姿。
原來初遇時，祓神是這樣睡在棺槨中的。
雙手端莊地交疊于腹部，雙腿舒展并其，整個人規(guī)規(guī)整整的，就和他的脾氣一樣。
“這樣躺著舒服么？”
清禾一邊聊著天，一邊伸手以靈力攝來香膏、熏香、雕花鏤空白釉香爐，器具盒等物，摩拳擦掌，準(zhǔn)備開始為祓神進(jìn)行療養(yǎng)。
“睡眠于修行者乃是額外消遣之物，不必多作講究。”
“雖然是療養(yǎng)，不過您要是精神上也能放松下來，效果會更好吧�！�
說著，清禾握住祓神手腕，想要幫助他擺出更加舒適自然的體態(tài)。然而她還沒開始用上力氣，便被祓神反手緊緊攫住手腕。
“你要干什么？”神靈語氣陡然冷下來。
“只是想幫您躺得更舒適些�！彼龑嵲跊]想到，祓神反應(yīng)會如此強(qiáng)烈敏感。
話說之前他是這樣的么？
“我說過不用。”祓神語氣冷酷道，“不要碰我�！�
“嗯？”清禾納悶。
“……未經(jīng)我允許，不要擅自碰我�！鄙耢`冷淡道，“否則，若是因此受傷，休得怪我�！�
“是是是�！鼻搴虩o奈道，“那么請問祓神大人，我現(xiàn)在可以碰您了么？”
“可以�！膘鹕竦�。
“噗�！�
清禾失笑。
而她的笑意也讓祓神品出，剛才他打的補(bǔ)丁，多少有些……
“有那么好笑么？”
“是可愛�！鼻搴碳m正。
她在白釉香爐中點起安神的香料，隨后凝神調(diào)制香膏。
這是祓神以十八種香草親手煉制的祓邪靈藥，能配合云中水將骨髓中的邪毒熬出來。
她潔凈雙手，跪坐于玉床旁說道：“我開始啦�！�
祓神躺的板板正正，若非開口“嗯”了一聲，倒真像是具冰冷死寂的白玉骷髏。
清禾將香膏均勻的在神靈骸骨上抹勻，淡淡的蘭草香味在金風(fēng)玉露池彌漫氤氳開，越發(fā)令人放松寧神。
清禾選擇從她最熟悉，也最親近的左手指骨開始。
細(xì)細(xì)的摩挲，輕柔地?fù)崦?br />
其實原本應(yīng)有個十指相扣的動作，以她的手指為祓神涂抹開香膏，只是考慮到避嫌，清禾最終還是選擇一大拇指腹，在骸骨神靈指掌間摩挲，將香膏暈開。
她從未如此親密、頻繁、乃至可以隨意地觸碰神靈，這一幕甚至可以稱為，她在擺弄他的本體，而不會被祓神呵斥。
“我這樣做，您有感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