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笑道：“牛逼，除了北京就屬你們牛逼�！�
聊完老黑毛，定下第二天的行程，郭老板來了談興，正好我和馮欄還沒吃晚飯，他開火炒倆菜，拿酒跟我們邊喝邊聊，講了許多胡黃二教鬧妖的故事。
來東北以前，我覺得我對修仙的小動物們已經(jīng)有足夠的了解，基本知識點就不提了，我還弄過一只黃皮子，抓過一只瘸腿狐貍，親自跟它們打過不少交道。
我就像玩膩了的渣男，對小動物們失去了新鮮感。
直到跟郭老板聊了天，我才發(fā)現(xiàn)東北的這幫妖精，那真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們干不出來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摩天嶺2
黃皮子討口封，頂著死人的頭蓋骨，突然蹦出來問你覺得它像不像個人兒。
我覺得這種行為已經(jīng)很變態(tài)了！
郭老板卻說這都不算啥，他們東北的黃皮子都是化了妝出來討口封的。
他說他有個朋友以前在林場看木頭，附近的林子里有只黃鼠狼，不是拿著撥浪鼓在他朋友面前搖，就是頂著小孩的帽子亂躥，直到一天清晨，他朋友在院里傻坐時，黃鼠狼叼根煙跑進(jìn)來，在他朋友面前邁著八字步走來走去，還問他朋友：“叔，你看我這樣走路像個大人兒不？”
它這么問，就是你回答像或不像，潛臺詞都是承認(rèn)它是個小人兒，而它前期搖撥浪鼓戴小孩帽，就是為了鋪墊這個問題，只可惜郭老板這位朋友是個啞巴，干不了其他工作才去林場看門，阿巴阿巴叫喚幾句，黃鼠狼氣急敗壞，將嘴里的煙扔在他朋友腳下，轉(zhuǎn)身跑了。
郭老板還說，原先他家鄰居老頭，年輕時在村里種地，有天下午正在地里收麥子，就看一只膘肥體壯的母黃鼠狼，穿著一件洋娃娃身上扒下來的小裙子，嘴上涂著口紅，毛臉上擦著粉底，跑到他家鄰居面前，站起來嬌滴滴的問：“哥哥哥哥，你看妹妹這條裙子漂亮不？”
他家鄰居撿個土塊把母皮子砸跑了，因為說它好看不好看，都是承認(rèn)它是個妹妹，而沒過幾天他家鄰居就把自己的腿劃傷，因為東北有個說法，碰到黃皮子討封，你給它口封，它就往你家偷糧食，算是報答，要是打罵惹著它，它就會報復(fù)你。
不過黃鼠狼報復(fù)的事很多，報答卻少之又少，即便有人遇到也不敢聲張，因為興一家敗一家嘛！
郭老板父親有個朋友，就給過一次口封，是老早以前，這人夜里下了火車，舍不得住店就在野外的破屋湊合一宿，身上帶著半瓶子黑土地白酒，就生了篝火，邊烤火邊喝，喝到醉醺醺時，有個身穿花棉襖，頭上裹一塊花布的大號黃鼠狼，扭著屁股，跳著舞，走進(jìn)破屋。
黃鼠狼先對這人發(fā)出一陣嘿嘿嘿的下流笑聲，然后問：“你看俺像不像個漂亮閨女？你喝上酒躁得慌不？要不要俺陪你耍一會？”
這人破口大罵：“你看你丑的那x樣，還漂亮閨女？你就是黃花閨女老子也不耍你�！�
黃鼠狼嘿嘿兩聲就跑了，因為這人說它是黃花閨女，就算討到口封了，第二天這人趕路就撿了點錢。
總而言之，關(guān)外的小動物們在修煉這方面，口才精湛，業(yè)務(wù)熟練，黃小文說人家是關(guān)外土老帽，可真比起來，丫髻山領(lǐng)導(dǎo)的那一票仙家才跟活在解放前似的，而且東北人見多了討口封的事，甚至總結(jié)出完美的對答方案：你干好事就像個人，不干好事就像個畜生。
聊到深更半夜，郭老板帶我們?nèi)ヨF剎山風(fēng)景區(qū)附近的賓館休息。
第二天上午，他就帶來個中年男人，跟我們談好一天一百五的價格，便帶我們?nèi)ツμ鞄X，找人領(lǐng)我們進(jìn)山，郭老板還要做生意，囑咐幾句注意安全就走了。
前面說了摩天嶺是千山余脈最后一峰，主峰已被開發(fā)成旅游景點，但西邊和南邊都有延綿數(shù)百里的崇山峻嶺，西邊通到千山，南邊連著藥山，正是層巒疊嶂，山高林深，要是沒人領(lǐng)著，別說山里的野獸，能不在山里迷路都是老天爺保佑了。
路上閑聊幾句，馮欄向中年男人打聽：“就連摩天嶺的人，都不知道原先有個福滿倉么？”
“摩天嶺附近三十里地有十幾個村，有些村子之間還隔著山，鬼知道福滿倉是哪個村的人，百來年過去，他那村在不在都說不定，反正我沒聽人說過這么一位獵人王，一會去了老韓家，我?guī)湍銈儐枂柪享n，老韓也是個打獵的，也許聽過他們這行里的王爺，見過白狐貍的就是老韓的姑娘，但不知道是不是你們要找的沒尾巴白狐�！�
“這個老韓現(xiàn)在還打獵？”
“他不打了，幾年前被車碾了腿，截肢了，現(xiàn)在在床上躺著，全靠姑娘在山里打獵養(yǎng)活他�！�
“現(xiàn)在不是不讓打獵了？”
中年人大大咧咧的說：“他說不讓就不讓啊？不打獵，你讓他們父女吃啥？而且你不讓我打獵，我?guī)讞l狗進(jìn)山遛狗，你總管不著吧？偷摸我就逮你幾只野兔野雞野獐子，賣到飯店小賺一筆，誰能知道？這老韓的姑娘今年才十六歲，但你別看她年紀(jì)小，本事大著呢，十歲就帶狗進(jìn)山逮兔子了，也是個能干的小獵人——我跟你們要一天一百五，老郭還嫌我不夠哥們，其實我也是為了這丫頭，這丫頭可憐呀，臉上有塊胎記……”
說著話，他用手捂住半張臉，扭頭說老韓姑娘的胎記就是這模樣，嚇得馮欄趕忙提醒他：“看路看路，好好開車。”
中年男人這才又抓住方向盤，嘴巴仍不停：“都是老韓他娘造的孽，他娘就是個死x老太太，賊他嗎能折騰，老韓姑娘剛出生，他娘就嫌棄兒媳婦沒生兒子不說，生個閨女還是個鐘無艷，嚇?biāo)廊说某蟀斯�，然后成天罵，沒幾年，兒媳婦就被她罵跑了，后來到了老韓生日，這老太太讓老韓給她買三斤蜂蜜當(dāng)生日禮物……”
我插話問：“老韓過生日，他老娘問他要生日禮物？”
“對呀，老韓家里窮的嘍嗖的，他都不給自己過生日，但他老娘說：你的喜日子就是老娘的苦日子！所以老韓過生日得給他老娘送禮，老韓下山給她買蜂蜜時被車碾了，在醫(yī)院截一條腿，住不起院，回家養(yǎng)傷時另一條腿感染了還是咋回事，反正腫的跟條豬腿似的，現(xiàn)在根本下不了地，可他老娘還折騰，讓老韓姑娘帶著狗進(jìn)山，逮兩只雞給老韓燉湯喝。
結(jié)果老韓喝湯她吃肉，又把自己給噎死了，她一死不要緊，家里就剩下殘疾老韓和十歲的姑娘，你們說他倆咋活？幾年前，老韓都要帶姑娘吃耗子藥自殺！幸虧那天我去了一趟，一看這父女倆對著兩碗稀粥流眼淚，我說你們哭個幾把，一會我買點菜給你們包餃子，先把粥給我喝，我餓的心慌。老韓死活不讓我喝，他越不讓我越要喝，最后他說，你喝吧，喝完跟我們父女一起上路，也不枉咱倆十幾年的交情。
我這才知道粥里放著耗子藥，費盡口舌把他倆勸好，后來就是他姑娘進(jìn)山逮兔子，賣錢養(yǎng)活老韓了！你們說這父女倆可憐不？”
馮欄沉默少許，感嘆道：“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我十歲還上小學(xué)呢，她十歲卻進(jìn)山打獵�！彼粗艺f：“這樣一想，咱們還挺幸福哈，雖然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但起碼有個正常的童年！”
“你一人幸福吧，我十歲那年已經(jīng)惹上黃皮子，被妖邪追殺了，只能跟著我?guī)煾缸吣详J北，連家都不敢回�！�
“那你也挺慘呀，那你咋不會逮兔子呢？”
“誰說我不會？”
“那你逮兔子也是直接上嘴咬么？”
第三百六十八章 摩天嶺3
這一追憶起童年來，我還真想起原先的一件事，就是十六歲那年師父去世后，劉老太想把我騙到她家讓黃皮子弄死，我連夜打包袱開溜，當(dāng)時我就立志，別讓我在城里闖出名堂，否則我非帶著幾個厲害的道長，先回十里鋪，再去東三省，拳打黃鼠狼，腳踢瓢把子。
一眨眼過去五年，驀然回首，前三句竟然都實現(xiàn)了！
第四句也不遠(yuǎn)了吧？
中年男人開車帶我們到下馬塘鎮(zhèn)鐵匠溝，盤山路上七拐八繞，到了摩天嶺后山，一個七零八落住著三十多戶人的無名小山村，村口停了車，我們跟著他到了老韓家。
石頭壘的院墻里，三間破爛磚房，院里有個頭發(fā)散亂的小姑娘正在埋頭洗衣服。
中年男人喊一聲：“梅梅，找你爹�！�
小姑娘循聲扭頭，我只看到她的側(cè)臉有小半個巴掌大的紅斑，她便有些驚慌低下頭，起身向屋里跑去。
中年男人說：“老韓不能下地，拿尿盆在床上方便，屋里都是屎尿味，你們在院里等一會吧，我進(jìn)去說一聲就讓梅梅帶你們進(jìn)山�！�
馮欄說好，中年男人進(jìn)屋，馮欄四下打量，突然傻樂一聲：“韓梅梅？我他嗎還李雷呢！”
我問：“誰是李雷？”
“韓梅梅的好朋友。”
“你咋知道？你認(rèn)識她？”
“跟你這沒上過學(xué)的溝通不了，反正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叫李雷了……”說著話，馮欄認(rèn)真打量我一眼，小聲說：“吳鬼，我給你起個英文名吧，以后你叫polly！”
咱是沒上過學(xué)，可我知道馮欄這張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搭理他！
院角有個磚搭的狗窩，窩里窩外趴著四條黃毛土獵狗，身上臟兮兮的卻挺壯實，我跟它們說了會話，名叫韓梅梅的小姑娘出來，低著頭走到我們面前，有些扭捏說：“大哥，劉叔讓我?guī)銈冞M(jìn)山逮白狐貍，一來一回最少得三天，他說……他說你們……”
韓梅梅穿著不知誰剩下的老舊棉襖棉褲，又自卑于臉上的胎記，不敢抬頭，只是盯著自己腳上那雙臃腫的黑色大棉鞋，小聲小氣跟我們說話，十分怯懦，搞得我心里直犯酸。
馮欄也很同情她，就說：“沒問題，你打我們進(jìn)山逮狐貍，再打點野雞兔子之類的，我一天給你三百，但三天時間可能不夠，怎么也得七八天吧，你能不能再找個人照顧你父親？你找人，我出錢，也是一天三百�！�
馮欄把身上的現(xiàn)金都拿出來，差不多四五千的樣子，遞給韓梅梅。
韓梅梅不敢要，小聲說道一句就跑回屋里，馮欄索性進(jìn)屋跟老韓談，讓老韓先把錢收著，等我們從摩天嶺回來再多退少補。
老韓一番感謝與叮囑自不用提，我們又跟中年男人到摩天嶺景區(qū)入口，買了點野營裝備，吃了午飯，韓梅梅帶著四條獵狗領(lǐng)我們走村里的小路進(jìn)山，一路上碰到兩波從風(fēng)景區(qū)上山的驢友，見我們帶著狗，非要結(jié)伴同行，我們費了好大勁才甩掉他們，踏入摩天嶺的深山老林中。
平時總呆在喧囂的城市里，突然來到靜謐清幽的山里，還真有點尋幽覽勝的新鮮感，漫山遍野的青翠蒼松和不時躥出來的野兔松鼠，讓馮欄大呼小叫，領(lǐng)著四條狗在山里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搞得韓梅梅不停用幽怨的余光偷看他，卻不好意思說什么。
這樣嘚瑟幾個小時，馮欄沒勁了。
別看他的肥膘下隱藏著滿身腱子肉，可除了道觀那幾年干過點粗活，之后再沒受過什么罪，整天窩在家里養(yǎng)尊處優(yōu)，非但不運動還想方設(shè)法養(yǎng)膘，突然間背著背囊翻山越嶺幾個小時，新鮮感過去，他累的筋疲力竭，天還沒黑就問韓梅梅，夜里在哪扎營？
韓梅梅小聲說：“再往前走一截有個破屋，咱們?nèi)ノ堇锼�。�?br />
“還遠(yuǎn)么？”
“不遠(yuǎn)，再走一截就到了�！�
馮欄奮起余勇，繼續(xù)前進(jìn)，一個多小時后，天色漸漸黑了，馮欄又問：“梅梅，你說的破屋在哪呢？”
“不遠(yuǎn)了，再走一截就是�！�
“你就說還有多少里路，還得走多少分鐘吧�！�
“我不會說，走出這片樹林，下個坡，再翻上一座山頭就到了�！�
馮欄的臉變得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念叨：“這是一截？我真是信了你這丫頭的邪！咱們就在這睡吧，吳鬼的背囊里有帳篷�！�
韓梅梅不置可否，只讓我們先休息一會，便領(lǐng)著狗進(jìn)樹林里了。
我也有點扛不住，一來好久沒這么走過，二來韓梅梅只背了一床破被子加一個水壺，我和馮欄卻跟搬家似的帶了好多東西，都是他在野營店里瞧著新鮮，非要買來體驗一把，店老板也不是東西，逮住馮欄這么個冤大頭往死里推銷，要不是我死命攔著，馮欄都準(zhǔn)備買個橡皮筏子了。
我解開馮欄的背囊，將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扔掉，再把我背囊里的塞進(jìn)去點。
“我說別折騰，你非要來看看，來了又走不動，你真是吃飽了撐得�！�
馮欄累出靈魂出竅的感覺，雙眼茫然，喃喃自語：“我沒想到這么累，我以為我可以的，我以前在山里挺能跑的呀，平時陪戴桃逛街，走一天也沒這么累過。”
“你都三十二的老鬼了，還以為自己二十三呢？”
說著話，韓梅梅小跑回來，一見我倆都坐下了，急忙催促道：“大哥，咱們得趕緊走，林子里的樹下有泥坑，應(yīng)該是野豬刨出來蹭癢癢的，咱們快走吧，碰見野豬就麻煩了�！�
只好繼續(xù)趕路。
又是一個多小時，天色全黑，山林里騰起朦朦朧朧的霧氣，我們踩著滿地松軟的枯枝敗葉悶頭趕路，直到韓梅梅覺得躲開野豬了，這才讓馮欄再休息一會。
馮欄扔了背囊，往旁邊的大石頭上一趴，喘著粗氣說：“我不走了，我也不找白狐貍了，我就在這睡一宿，明天下山回家呀！”
韓梅梅勸他，最好是到破屋里休息，因為剛開春不久，野獸都餓著肚子，在林子睡覺容易遇到危險，說不定還有剛剛自冬眠中醒來的蟒蛇。
天黑后，韓梅梅終于抬起頭跟我們說話。
馮欄用那快死的腔調(diào)哼哼道：“梅梅，你帶著吳鬼去破屋吧，哥真不行了，哥前段時間還受重傷來著，你們不用管我，我就是死也死在這塊石頭上了，而且我覺得野豬不會咬我�！�
我問：“為啥？它們是你親戚？”
“全真派有個名叫張至順的老道士，聽過不？金剛長壽功的創(chuàng)始人！現(xiàn)在一百來歲在海南玉蟾宮出家，但他年輕時在陜西修道，后來破s舊，人們逼他還俗，他不愿意，就逃到終南山八卦頂，蓋了間破茅屋獨自修行，整座山頭只有他一個人，夜里山風(fēng)一吹，漫山遍野都是鬼哭狼嚎的聲音，他也害怕呀，就念經(jīng)求祖師爺保佑，還請山神爺爺給他送個伴來，你們猜猜最后來了個啥？”
這他嗎上哪猜去，他就是吊人胃口。
第三百六十九章 摩天嶺4
我說：“猜不到�！�
“轉(zhuǎn)天夜里，一只老虎叫喚著來了，嚇得他趕忙拿東西堵門，而那只老虎也不往屋里闖，就在屋外的空地上臥著，天亮就走，夜里又叫喚著來，有個七八天，他就覺得這老虎是來給他作伴的，他就不怕了，后來有個道士聽說他在山里修行，過來投奔他，他還告訴那道士，夜里有只老虎來，不要害怕，那是他的伴，結(jié)果打那天起，老虎就不來了，因為山神知道他有伴了�！�
挺神奇的故事，真假不論，我沒明白這和野豬有什么關(guān)系？
馮欄說：“他說他是《念靈官》告招來老虎的，我也會念，夜里野豬敢過來，我就念靈官告，要么野豬臥下給我作伴，要么我招來老虎把野豬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