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滿倉尷尬道:“俺不識字!
“沒事,俺也不識字,但俺知道那是黑毛老仙的牌牌,原先俺們縣有個十八羅漢仙,翠芬姑娘是其中之一,老黑毛把它們揍了一頓,這幫賤骨頭就給老黑毛當(dāng)了跟班,這幾年每個堂子上都燒十九炷香,老黑毛就是頭香!
福滿倉恍然大悟,看大根給丈人喂了碗清水后,便回到屋里,對胖大嬸說:“閨女,俺叫福滿倉,昨晚對付老黑毛的人就是俺,你幫俺給老黑毛帶句話,俺是來給村里的小娃娃報仇的,跟其他人沒有關(guān)系,冤有頭債有主,老黑毛要是不甘心可以來摩天嶺山腰的石屋找我,不要牽連別人,聽到?jīng)]有?”
胖大嬸擠出個笑說:“聽到了!其實我這堂子和黑毛老仙沒什么關(guān)系,我問問我家姑娘能不能把話帶到!
“那就勞煩你家姑娘了!
福滿倉轉(zhuǎn)身出去,幫著大根扶起老丈人。
胖大嬸惡狠狠的盯著他的背影,等福滿倉出了院門,她往地上吐口唾沫,罵道:“臭打獵的,什么東西!我呸!”
剩下的兩個二流子也大聲咒罵福滿倉,跟著呸了起來。
就在一片呸聲大作時,福滿倉又回來了。
這仨人趕忙把剛剛咳出來的痰,硬生生咽了回去。
福滿倉說:“剛才鄉(xiāng)親們告訴俺,你這堂子每月跟他們收兩回孝敬,誰敢不給,家里就死雞死羊,丟衣丟糧,俺不是你們屯子人,也不好管你們的事,但俺勸你收斂點,別逼得鄉(xiāng)親們活不下去,否則俺只能學(xué)老黑毛,把你們的堂子一間間拆掉,送你們十八羅漢到十八層地獄里裝神弄鬼,聽到?jīng)]有?”
胖大嬸又?jǐn)D出笑:“聽到了,其實您老誤會了,我沒有欺負(fù)他們,就是收兩個治病消災(zāi)的可憐錢,以后不要錢,白給他們看就是了!
“那樣最好。”
福滿倉再次離去,胖大嬸等了好一陣,見他不回來,蹦起來就罵:“干他娘的臭獵戶,敢威脅姑奶奶,真當(dāng)他翠芬祖奶奶是吃素的不成……”
正罵著,一見院門探進(jìn)個腦袋,驚弓之鳥般的胖大嬸立刻坐好,圓臉上擠出一團和氣的笑容。
回到家,大根丈人醒來,得知福滿倉在香堂的一番話,沒口子道謝,又說自己不是推脫,是當(dāng)著大姑的面才那樣說的。
福滿倉只說理解,讓他不要自責(zé)。
跟回去的鄉(xiāng)親詢問他收拾老黑毛的經(jīng)過,大根繪聲繪色的講了起來,還讓媳婦把玉兔馬拿出來展覽,村里人連聲喝彩。
也有老成持重的鄉(xiāng)親,聽說老黑毛連根毛都沒有掉,只是死了馬,便請福滿倉在劉家堡屯多住一段時間,千萬別當(dāng)甩手掌柜,留下爛攤子不管。
福滿倉讓他們放心。
三天后的夜里,福滿倉正在大根丈人家的土炕上呼呼大睡,院里的老毛驢爬了起來,頂開福滿倉的屋門,悄悄咪咪鉆進(jìn)去,爬上床,趴在福滿倉身邊,瞪著倆驢眼看他。
睡得正香的福滿倉不知察覺了什么,突然醒來。
這一睜眼,看見身邊躺了條毛驢,差點把他給嚇?biāo)馈?br />
而更驚嚇的是,那毛驢見他醒來,便露出一口整齊的大板牙,笑著對他說:“你砍死我的玉兔馬,我以后準(zhǔn)備騎你了!
福滿倉渾身一顫,褲子濕了一點點。
第三百六十三章 老黑毛與獵人王6
摩天嶺獵人王,什么大場面沒見過?
唯獨沒見過毛驢說話。
他那一點尿全是被毛驢膈應(yīng)出來的。
福滿倉向旁邊打個滾,順手抓起擺在墻根的獵刀,罵道:“你個膈應(yīng)人的玩意,老子剁了你的驢頭,看你怎么裝神弄鬼。”
毛驢無所謂道:“剁唄,反正是你家的驢!
這頭毛驢還是大根在其他人家借來的,福滿倉只好停手,他問:“你想怎樣?”
“都說了,你砍死我的玉兔馬,我以后就騎你了,你讓我騎上個十年,咱倆的賬就一筆勾銷,這十年里除了被我騎,你還要給我吃好酒好肉,隔三差五找兩個漂亮娘們給我捏捏腳,捋捋毛,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興許我能對你好一點!
說了這一番話,毛驢就盯著他笑。
福滿倉還是頭一回遇見在他面前如此鎮(zhèn)定自若的畜生。
他跟毛驢對視一陣,問道:“你不怕俺?”
“你又不是我的對手,我為什么要怕你?別啰嗦了,夜里躁的慌,快讓我騎兩下。”
毛驢在土炕上站起來,抬起兩個前驢蹄子往福滿倉肩膀上搭,還讓福滿倉背過身去,福滿倉看到它那驢家伙什頂?shù)挠舶畎,才知道毛驢說的騎是什么意思,當(dāng)下氣個半死,一巴掌將毛驢呼倒,跳下床往外走。
毛驢爬起來就追:“嘿,我這驢脾氣一上來,今天非騎了你不可!”
院里,福滿倉正在墻根處尋找著什么,毛驢跑過去叼住福滿倉的腰帶,硬往屋里拖。
它口里咬著東西還能說話,陰陽怪氣道:“滿倉兒,來嘛,進(jìn)屋耍一會樂子,滿倉兒,別走嘛!”
福滿倉火了,轉(zhuǎn)身摟住驢脖子往下壓,同時伸腿一絆,直接將毛驢放到,隨后騎在它身上,不讓毛驢起來。
大根和老丈人被吵醒,披上衣服出來,看到福滿倉居然和毛驢打架,大吃一驚。
沒等他倆問話,毛驢翹起一只驢蹄子,對他倆說:“那兩個牲口,過來給毛驢大爺捏把兩下,這一天天盡走路了,幫大爺松快松快腳丫子!
大根老丈人白眼一翻,直接暈了。
大根尖叫道:“滿倉叔,這這這……這毛驢咋也成精了?”
“毛驢咋不能成精?他福滿倉都是窯子里的大茶壺成的精!滿倉兒你說,你在窯子里當(dāng)大茶壺時,是不是經(jīng)常喝姐兒的洗腳水?”
福滿倉被膈應(yīng)出一身雞皮疙瘩,受不了毛驢的賤樣,也顧不得它是自己村里的牲口了,騎在它脖子上,大拳頭一頓猛砸,很快就把毛驢砸的只有出氣,沒有進(jìn)氣。
福滿倉讓大根看住毛驢,便提著獵刀在院里院外翻找起來。
他覺得老黑毛一定藏在附近,就和當(dāng)初附體小孩的白狐貍藏在屋后一樣。
大根丈人家靠種地為生,屋里到處堆著谷子,農(nóng)具等雜物,福滿倉找了好一陣都沒發(fā)現(xiàn)老黑毛。
那毛驢緩過勁,拖著快死的腔調(diào)哭唧道:“姓福的,你好狠的心吶,你忘記來的路上是怎么騎我的了?現(xiàn)在我想騎騎你,憑什么不行?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要打死我不成?”
福滿倉實在受不了了,就要進(jìn)廚房拿斧頭弄死這只毛驢,可進(jìn)去看到灶臺上有三壇子糧食酒,他計上心來,抱著酒壇出來說:“你說得對,俺跟你喝個交杯,喝完咱就入洞房。”
毛驢笑道:“老不死的,還挺會玩!
福滿倉給它灌酒,毛驢喝了多半壇子,一扭腦袋說:“夠了夠了,你也喝,喝完咱就進(jìn)屋!
福滿倉不理它,將酒壇遞給大根,便又騎上去,掰開毛驢嘴,對大根說:“給它灌!
一壇子酒灌進(jìn)去,毛驢話都說不清了。
福滿倉讓大根再去拿一壇子。
兩壇子糧食酒下肚,毛驢不再說人話,而是發(fā)出“歐啊-歐啊”的驢叫聲,福滿倉松開它,就看毛驢翻身站起來,暈頭轉(zhuǎn)向走兩步,一頭栽倒。
與此同時,大根也急叫一聲:“滿倉叔你快看。”
福滿倉順?biāo)种傅姆较蚩慈,一只頭頂黑毛的小黃鼠狼,醉醺醺從院角的耗子洞里鉆出來,正是老黑毛。
這老黑毛附在毛驢身上,毛驢被灌醉,連帶它也頭暈?zāi)垦,一下子緩不過勁。
出了耗子洞,老黑毛轉(zhuǎn)身就逃,只看它呲溜一下躥上墻,卻沒有往墻頭爬,而是歪歪扭扭的橫著跑了起來,最后一頭撞在墻檐上,掉在地上,還叉著腿坐了片刻,顯然撞懵圈了。
福滿倉心里大喜,喊一聲:“老黑毛你死期到了!”沖上去舉刀就砍。
可黃鼠狼才多點大?
站起來沒有福滿倉膝蓋高,人家還是趴著的,福滿倉得彎著腰才能砍住。
福滿倉沖到近前,老黑毛趕忙逃跑,饒是福滿倉手疾眼快,這奔頭去的一刀依然砍歪了,只剁在老黑毛的尾巴上。
沒有齊根剁掉,只剁了半截下來。
老黑毛發(fā)出一聲極其凄厲的慘叫,再也不轉(zhuǎn)向了,三兩步躥上墻頭,速度快到福滿倉都沒回過神來,老黑毛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
福滿倉追出院子,本想順著血跡再找找,可沒跑兩步,血也沒了,只能帶著滿腔無奈回去,對大根說:“又叫那小畜生跑了!
大根卻無比亢奮,捧著老黑毛留下的半截尾巴毛,激動的口水亂噴:“滿倉叔你太厲害了,老黑毛都被你剁掉尾巴,你的斬尾刀果然名不虛傳!
福滿倉一聲嘆息,過去將大根丈人扶起。
他心里有個預(yù)感,搞不好這斬尾刀也只能砍掉尾巴毛了。
第二天,大根拿著老黑毛的半截尾巴在村里炫耀,逢人就講福滿倉第一次殺了老黑毛的馬,第二次砍了老黑毛的尾,只要老黑毛再敢露面,下一次絕對要了它的腦袋。
縱觀獵人王與黑毛老仙兩次交手,黑毛老仙確實落了下風(fēng)。
俗話說事不過三,第三次又會是什么結(jié)果?
福滿倉在劉家堡屯住了半個多月,老黑毛沒有現(xiàn)身,他便回了摩天嶺。
三個月后的一天夜里,摩天嶺的人聽到山上傳來一聲巨響,第二天上山,發(fā)現(xiàn)福滿倉的石屋塌了一半,屋里還有燒焦的痕跡。
大根說,一定是滿倉叔的嘣嘣炮把房子炸塌了。
福滿倉去了哪里?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總之石屋里沒有發(fā)現(xiàn)他被炸碎的痕跡。
第三百六十四章 老槐樹
福滿倉下落不明,老黑毛也沒有再在劉家堡屯出現(xiàn),但它肯定沒有死,否則也不會有我家那獵戶老頭的事了不是?
但老黑毛與獵人王,暫且告一段落。
扒褲兒溝沒了扒褲老仙,可人們叫習(xí)慣了,也就沒有改回原來的吊死鬼溝,當(dāng)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老黑毛消失后的四十多年,再沒人吊死在老槐樹上。
隨后就到了六幾年文格開始的時候,鎮(zhèn)上的民兵在劉家堡屯成立革委會,民兵頭子是個姓劉的大個子。
劉大個姓劉但不是劉家堡屯的人,他在劉家堡屯住了幾天,不知聽誰說扒褲兒溝的老槐樹,是個會騙人上吊的妖,就把村里人集合起來,領(lǐng)到老槐樹下,要當(dāng)眾破除封建迷信,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劉大個也挺能折騰,給老槐樹掛一條橫幅,寫著歷史反格命分子,狠狠批斗一陣,便親手砍樹。
兩斧子下去,老槐樹流出黑血。
劉大個當(dāng)場慫了,色厲內(nèi)荏的喊口號:“xxx說,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這兩斧子就是幫老槐樹和過去的反格命罪行劃清界限,但我們也要給它改過自新,加入格命陣營的機會,今天就到這里,明天再來看它,只要它肯接受教訓(xùn),保留自己的傷疤,我就代表組織接受它!
村里人一陣哄笑。
當(dāng)天夜里,巡邏的民兵發(fā)現(xiàn)兩個人在老槐樹下鬼鬼祟祟,大聲呵斥:那兩個,干什么的?
話音剛落,那倆人就躺地上了,民兵過去一看,一個是昏迷不醒的劉大個,另一個,是穿著旗袍,臉蛋粉嫩的紙扎女人,而樹上還有個白綾系的繩套。
民兵把劉大個抬回革委會,他醒來后跟大家伙說,前半夜他正準(zhǔn)備睡覺,突然聽到窗外有女人的哭聲,他出去一看,是個模樣俏條子順的二十來歲女人,身穿碎花旗袍,脖子里掛著白圍巾,劉大個問她為什么哭?這女人自稱黃山村的黃寡婦,被村里的二流子欺負(fù),想找正義化身、z席戰(zhàn)士劉大個告狀,卻因為有些羞羞事說不出口,在他窗外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