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里散去。
本該已經(jīng)亡去的李天成又睜開了眼睛,取下壓在腋下脈搏上的鐵球,脈搏再次回來。(注1)
“李天成已死!崩钐斐烧酒鹕韥恚鄣讕е偰У男σ,在為將成的復仇而癲狂,“現(xiàn)在該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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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大辦喪事,白綢溢目,錢紙滿天,棺材入土。
世間再無風水大師李天成。
而陳家多了一大群仆役。
一個個都是普普通通的外表,哪怕看上數(shù)十眼扔進人群里也未必能找出來。
有幾個身高出挑的,容易被記住的,就總愛被領(lǐng)班找來干活,顯然,其中并不包含李天成。
易容后的李天成更加得普普通通。
“夫人的藥還沒好嗎!老爺要是怪罪下來!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來廚房催促的大嬸扭著臃腫的體態(tài),搖著扇子,聲音尖銳刺耳。
“誒,來了。”李天成把一包藥粉撒進了那壺濃郁的湯藥里。
一個仆人端著藥和那個牙尖嘴利的大嬸走了,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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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日。
在那個臃腫大嬸尖銳的催促聲里,李天成朝壺藥里又倒了一包白色粉末進去。
如是者數(shù)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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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天天吃藥,怎么肺病不見好,反而愈加嚴重了?”兩個婢女走過長廊,正在交談。
“我也不清楚啊,我今天還看見她咳血了!
“?怎么會這樣呢?不是請的最好的大夫嗎?”
“不清楚,我們也不懂啊,老爺知道嗎?”
“夫人沒給老爺說,老爺早出晚歸的……”
“……”
兩人漸漸遠去,沒有注意到一旁院落里掃地的李天成。
時間差不多了。
濃稠的夜色間,李天成用繩子套住了宅院東南角的假山,在草地之外施力挪動了幾分。
他又行至后山,解開了他那個不停鼓動著的大麻袋。
一大群老鼠從里面涌了出來!
老鼠密密麻麻驚叫著,倉皇逃竄。
整個宅院里響起了陳小姐的尖叫聲。
宅院里各個屋子的燭光次第亮起,大家紛紛出門來,被眼前的鼠群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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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假山怎么移動了?”一個仆人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座假山,“你看它的劃痕!”
“確實,老鼠撞的吧?”另一仆人抱著大花瓶草草看了一眼。
“我聽老人說過,東南角一旦建成就不能動了。”那個仆人語氣很夸張。
“會如何?”那仆人聳了聳懷里快要滑落的大花瓶,“我說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仆人幫他扶住花瓶,壓低聲音道:“風水上說不利家中婦女……你看夫人……”
抱花瓶的仆人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昨晚不是才說山神降臨趕走了老鼠和瘟疫嗎?”
“那老鼠為什么要撞這假山?”李天成說得煞有介事。
“你可別亂說!”抱花瓶的仆人警告他。
李天成聳了聳肩。
第二日,陳夫人咳血而亡。
仆人間開始相傳,山神降罰,以鼠群亂風水,致使陳夫人身亡。
陳夫人和陳秉純不過是政治聯(lián)姻,陳秉純生性風流,陳夫人整日含淚,常以揭發(fā)他作要挾。
如今陳夫人身死,倒是正中陳秉純下懷。最壞也就是惹了點政治上的小麻煩,如今的他已經(jīng)不放在眼里了,根本無傷大雅。
全府素縞,哭喪聲不絕于耳,他卻借此場面帶回了不少女人,他也根本不想追究此事的始末。
十二婢女身上也是謎團重重,本是婢女卻個個生得美麗動人,舉止優(yōu)雅……
陳秉純和十二婢女之間的關(guān)系也是不干不凈,婢女乃朝廷高官御史臺所賜,他并不敢太過明目張膽,但李天成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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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他娘的昨晚上睡不著覺在這里蓋了個灶房!”陳秉純破口大罵。
大房之后一個簡陋的灶房尷尷尬尬地站在那里,和四周格格不入,還要接受著一群人目光的審問。
“‘懸尸房’是吧?”陳秉純冷笑,“我他媽是對不起你們誰要來咒我。俊
來圍觀的仆役嚇得跪在地上,皆是搖頭,不知何人所為。
“給我拆了!”陳秉純怒不可遏。
可憐的灶房暮生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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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婢女常出街而行,因著年齡相仿,和李清霜也相熟了。
這日夜里,李清霜的湯也順理成章地送了進去。
十二個妙齡少女熟睡之際,繩索套在了她們纖細的脖子上,另一端系著一塊重石,繞過房梁。
李天成讓重石落下,十二人被拉了起來。
他把繩索在房梁固定,藏起了重石。在地上橫七豎八放上凳子,偽裝成了自殺的模樣。
她們有足夠的理由自殺……
窒息讓她們從沉睡中醒來,十二具年輕的身體在半空中瘋狂地掙扎著,漂亮的臉因痛苦變得極其扭曲。
李天成坐在下面欣賞著,怡然自得。
第二日,找不到人的大嬸推開了她們的房間,尖叫聲刺穿了寧靜。
‘懸尸房’的風水再次應驗了。
陳秉純臉色鐵青,把一個仆役一拳打倒在地上,“我不是讓你們看好她們嗎?!”
仆役捂著臉,“她們之前都好好的……”
“拉出去埋了!”陳秉純的手都在抖,“此事不許對外聲張!否則,格殺勿論!”
周圍的仆人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fā)抖。
“老爺!御史臺來訪!”一個仆役急急跑來。
“什么?!怎么這時候來!标惐兓帕松瘛
“老爺,這……”仆役指了指堆在車上的尸體,不知怎么辦了,“運出去,也很難保證不被鄰里看見……要是傳到御史臺老爺?shù)亩淅铩?br />
“閉嘴!埋到后山去!标惐?nèi)嗔巳囝~角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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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大人來訪,有失遠迎!”陳秉純作揖。
“未提前告知便來訪,倒是我唐突了!庇放_牟丞孝大腹便便的模樣,握住他的手,“聽聞弟妹仙去,特來吊唁!
“牟大人有心了,亡妻在天之靈感激不盡。”陳秉純畢恭畢敬。
牟丞孝的目光在宅院里掃了一圈,“怎么?我給你的十二個姑娘不好使?”
陳秉純冷汗直流,“沒有沒有,今日放她們一個假,踏青呢。”
牟丞孝大笑起來,“賢弟心善!”
他帶笑的雙眼下是意味深長,拍了拍陳秉純的手,“別怪我啰嗦,這些大臣之女你得看好了,你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挾天子令諸侯可是賢弟教我的,籌碼我都全權(quán)交在你手上了……”
“是是是……”陳秉純心下直打鼓,“您放心……”
*
當日晚,陳秉純殺光了知情的所有仆人。
而外人只當陳秉純的仆人接連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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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秉純的女兒陳嫣然從搬進這宅子開始就覺得不對勁兒。
有時,她路過樹林看見了立著的人影、夜半,她被貓叫聲驚醒,她看見有人站在窗外看著她……而每一次她驚聲尖叫,派去查看的人回報,都說并未發(fā)現(xiàn)人。
可是她明明就看見有人在那里……
“這次也并無人,小姐。”李天成作揖。
“我不信!我要自己去看!”陳嫣然要瘋了,她覺得那個人離她越來越近了,先是在遠處樹林間看著她,而后又在窗邊,那下次……
“請!崩钐斐勺鍪謩。
此時三更半夜的,根本沒什么人,陳嫣然抱著她的黑貓,心虛得很,也就是嘴上說說并不敢貿(mào)然前去。
“小姐歇息吧!崩钐斐赏讼铝。
陳嫣然一夜未睡,一直警惕著不遠處看著她的人。直到雞鳴才招架不住昏昏睡去……
睡去的她是不可能看見告訴她“沒人”的仆役收走了假人……
再所以醒來時,那“人”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