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妖怪一直站在院中,一步都沒動過,行為舉止頗有些怪異。
幾人持著武器走上前,柳樹精臉上面無表情,實際上已化身尖叫雞,腦子在瘋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沒命活了,我甚至都沒嘗到過強大是什么滋味!我為什么要報名來這兒?!在河邊捉捉小蟲子,洗洗小辮子難道不快樂嗎?被打成這樣算什么啊!我就應(yīng)該聽媽媽的話,在家里把小辮兒編編好,起碼是一門手藝,以后在妖界也能混出一番名堂。嗚嗚嗚……救救我。!救救我!!!”
孔翎直翻白眼,“恕我直言,柳樹精也有媽?編辮子也算是手藝?你當在妖界混出名堂來是玩呢!所以說和沒讀過書的妖交流就是難!
柳樹精怒了,“怎么樹妖就不能有媽媽,樹妖就不配有夢想嗎?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用自個兒的身體來挨打,沒看到□□精和犀牛精被虐成什么樣了?我難道不應(yīng)該害怕嗎?我難道不應(yīng)該嗎?!你但凡強一點,我至于么!”
孔翎在柳樹精的識海里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這小妖真是膽子肥了,居然敢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其實他說得也有點道理。
他孔翎成妖多年,修煉一日沒有落下,奈何心有余力不足,孔雀精一族生來便不是打架的料子,他自己的身體就是個脆皮,被犀牛精的角多頂幾下都能漏氣的那種。
所以為了守護這個秘密,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厲害一些,他修習的本領(lǐng)就是把自己的精神切片,來操控別人。
柳樹精說得都對,但他孔翎為了面子,是不會承認的。
所以倆人在柳樹精的識海里吵了起來,如果不是孔翎沒有實體,這會兒已經(jīng)打起來了。
腦內(nèi)吵得熱火朝天,但在白湫他們看來,這個假扮游封的妖深藏不漏,似乎在憋什么大招,面對敵人圍攻都能做到如此冷靜,如此淡定,應(yīng)該是這六個妖怪里頭的大boss。
白湫與游封走在最后走進茅屋,她輕輕問身邊的人,“還有孔雀羽嗎?”
游封攤手,“沒了,本來是有的,上次你中毒,還有一根給你解毒用了!
說完這個,他順勢快速地給白湫解釋了一下孔雀尾羽的作用。
孔雀尾羽是他從萬骨枯那個與孔翎同宗同族的孔雀妖身上拔下來的,一共只拔了三根。(詳見三十章)
孔翎的分神術(shù)是一種精神類法術(shù),說起來高明,破解起來也沒有這么難,只需要幾根與之同宗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孔雀妖的尾羽即可破解。
分神術(shù)想要取得進益比別的法術(shù)要更難,孔翎修煉到如今只能夠同時控制三個軀體,再多的唯有用術(shù)法影響,并不能夠直接進行操控。
而被他所操控的軀體,除非是用白湫方才的辦法——將孔雀羽插入對方脖子,不然就算軀體死了,也不會傷到孔翎半分。
現(xiàn)已傷了孔翎兩個操控的軀體,他本體應(yīng)該受了不小的傷,還剩著最后一個,不足為懼。
白湫明白了這當中的套路,知道游封本事大,但沒想到他居然能夠提前預(yù)知孔雀羽有用,從萬骨枯帶了幾根回來,心下不免有些佩服。
但更讓她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那你又是怎么分出我和那假妖精的?”
在武曲山,孔翎提前布局,山中的濃霧讀取了他們短期內(nèi)的一些記憶,所以那些假扮的妖怪不光容貌毫無破綻,就連招數(shù)都一模一樣,按照道理來說,要想分辨出真假來并不容易。
若不是游封主動將孔雀羽遞給她,白湫也不能保證自己不認錯人。
第42章
游封頓了頓腳步,而后裝作不經(jīng)意說道:“你這段時日與我鬧別扭,說得最多的就是每日吃什么,之前你一說早膳的事,我就能確定了!
黑鷹走在他們前面一步遠的地方,聞言停下來,點頭同意,“主人說得有理!
那會兒假白湫說什么給的藥瓶里還剩下幾粒藥,他就產(chǎn)生懷疑了,平日里白湫可不是這么細心的人,鮮少會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再聽另一個說早膳用了什么吃食后,黑鷹基本就能確定真假,所以白湫剛剛讓她對付假鄞塵的時候,他才會毫不猶豫地出招。
白湫:“………………”
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難道她在這些人眼里,就是個妥妥的吃貨嗎!
她的人設(shè)應(yīng)該是貌美小嬌嬌才對!
白湫呵呵一笑,自我安慰,“你拿著孔雀羽,當然知道真假!
游封攤開雙手,道:“孔雀羽只有第一個經(jīng)手的人,才能夠看清分神術(shù)的使用者躲在哪個軀體里,我若用了,你便沒法用!
白湫一時無言,“行吧,你們對我…………還挺了解。”
這廂他們短暫的對話結(jié)束,那邊柳樹精也終于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眼前嚴陣以待的幾人,從袖子中將手緩緩取出。
鄞塵屏住呼吸,已經(jīng)將攻擊法訣念了一半,然而卻卡了殼。
原因無他,眼前的妖怪雙手從袖子中取出來后,竟然緩緩抬起,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然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桃花眼中淚水橫流,“求求你們不要打我,我從小就怕疼,拜托拜托!求求了!”
蓄勢待發(fā)的六人齊齊沉默:“……”
見過沒骨氣的,第一次見這么沒骨氣的。
在柳樹精識海里的孔翎快要氣瘋了,他當初一定是腦抽才會將最后一縷意識投放到這個二五仔的腦子里頭。
如今好了,這貨完全不聽他指揮,甚至連身體控制權(quán)都因為剛才一番大吵,導致他沒有第一時間奪到手中,居然讓他做出了這么丟臉的動作。
孔翎大喝一聲,將識海中占據(jù)主導的柳樹精給擠開,想控制著身體逃跑,但柳樹精慫啊,他覺得這幾個人這么厲害,他就算是逃也逃不了多遠,還不如早點兒投降,這樣一來說不定還不用挨打。
于是在大伙眼里,最后的這個妖怪就像有那什么大病,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跪下,來來回回數(shù)十次。
白湫聽著那沉悶的跪地聲,都覺得痛。
最后還是游封一腳上前將柳樹精跪下來的小腿踩住,他受不了地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你現(xiàn)在用的是我的臉!”
剛把身體主導權(quán)搶過來的柳樹精聞言打了個嗝,忙不迭將臉給變回原樣,“好的,大人!
孔翎氣得在識海里掐人中,跺腳吼道:“慫什么,給我上。∥疫能打!”
柳樹精太慫了,氣得孔翎的最后一個切片在他腦海里無能狂怒,最后兩團沒有實體的意識在柳樹精的大腦里打了起來。
是正兒八經(jīng)的打架,不是之前的推推搡搡。
身子到底是柳樹精的,孔翎操控人家一般都是會經(jīng)過主人意愿,像這樣不聽話的大腦和軀體他還是第一次見,所以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說,把對方打暈,占據(jù)主導權(quán)。
柳樹精確實又慫又沒本事,意識被孔翎掄了幾拳頭后,就短暫地暈了過去。
而在白湫他們看來,柳樹精的癡呆癥愈發(fā)嚴重,短短一小會兒,已經(jīng)演變到自己打自己的地步,要么左手扇自己一耳光,要么右手對著眼睛就是一拳。
到后面,成功把自己給打暈了過去。
叫在場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面對地上短暫性暈倒的人,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左承運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見識過不少大場面,但此時他也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著這只奇怪的妖,“我還是第一次見自己把自己打暈的妖!
好他|媽奇怪!
在場唯一算是有點明白柳樹精此做法的人是游封,“可能是孔翎的分神術(shù)反噬了!
左承運恍然大悟得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雖然好他|媽奇怪,但又感覺好他|媽合理。
原來自己把自己捶暈過去,也是有的,以后回師門,似乎又有可以吹噓的東西了呢。
柳樹精沒有昏迷太久,因為孔翎占據(jù)了他的身體。
這樣一來,柳樹精的實力呈現(xiàn)短暫性上升,他陡然暴起,妄圖用手中催生出來的柳條將這幾個武曲山的不速之客給扇出去,然后讓自己逃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把這最后一個切片給收回本體。
沒錯,不是孔翎不想從柳樹精的身體里出去,而是他沒那個機會,也不敢冒那么大的險。
魂體在離開控制體時是最虛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損耗了兩個魂體,原身受到重創(chuàng),若是這最后一個也被擊殺,他這么多年的修煉可就徹底毀于一旦了。
所以他必須要從這群外來客中突圍!
孔翎騰空躍起,將手中幻化出來的柳枝用力揮了出去,力求掃中幾人下盤,將他們的注意力轉(zhuǎn)移,爭取逃跑時間。
然而,孔翎的想象很美好,耐不住……柳樹精這具軀殼是個戰(zhàn)五渣,即便有了一定的修為加持,依然沒什么卵用。
那揮出來的柳條還沒有手臂長,原本以為的全力一擊,結(jié)果只是一根柳條從袖子中冒出來,扭扭捏捏又輕輕柔柔地在空氣中繞了一圈后,怕生一樣收了回去。
架勢擺得很足的孔翎沉默了。
白湫他們更加沉默,現(xiàn)在無論這個柳樹精做什么,他們似乎都不會感到奇怪了。
在一旁養(yǎng)傷的白落輕聲問鄞塵,“他在做什么?”
鄞塵默了片刻,道:“大概想給我們撓癢?”
孔翎茫然的看著自己這幅軀殼的雙手,那兩根縮在袖子里的柳枝在他的死亡注視下慢慢探出了枝頭,討好一般地朝他比了個愛心。
孔翎:“……???”
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
如果腦子里的柳樹精還清醒的話,一定會用很憐愛的語氣夸兩根柳枝懂事。
但孔翎不會,反而想把這兩根從身體上長出來的柳條給薅禿嚕皮!
不爭氣的東西,氣死他了!
“孔翎!
孔翎的心思全都在這兩根不爭氣的柳條上,被一喊,條件反射性地應(yīng)了一句,“何事?”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暴露了,抬起頭來對上方才叫他的那人,是游封。
武曲山是孔翎在人間潛伏多年的老巢,這地界沒人比他更加熟悉,所以即便是暴露了他也沒有過于慌亂,當務(wù)之急是趕緊回到本體內(nèi),這樣才有一戰(zhàn)的余力。
因而,即便柳樹精這具孱弱的軀體無用,他還有另一個計劃。
孔翎冷笑一聲,沒有多廢話,抬了抬雙手,原本散得差不多的濃霧又開始彌漫起來,用極快的速度將他的身形吞沒。
孔翎跑了。
本來在濃霧剛起的時候,鄞塵想上前將人抓住,卻被黑鷹抬手攔下,眼睜睜看著對方跑得無影無蹤。
不光孔翎跑了,之前被他們打成重傷的幾個偽裝好的小妖也一并被濃霧吞沒,沒了蹤影。
鄞塵看向黑鷹,明顯是要他給個說法。
游封瞇眼看著濃霧消散的方向,代替執(zhí)行他命令的黑鷹回答,“你莫要忘了,我們不是為了殺孔翎,而是要他手里的東西!
他現(xiàn)在跑,能跑到哪兒去呢?
“你想找到他的老巢?”鄞塵皺緊的眉松了些許,“這的確是個辦法,然武曲山如此之大,如何能確定孔翎的位置?”
游封不是個愛說話的,更不愛和鄞塵說話,他拉了拉白湫的袖子,從白湫手中把紅色油紙傘拿了過來,撐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