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世事無常,說的不就是這碼事?你這神仙能從閻王那里搶一條命,卻管不了人心易變。這不怪你!
來望頓了頓,又補(bǔ)充一句。
“少責(zé)怪自己,多譴責(zé)別人。”
陶眠本來還在惆悵,聽他突然來的這么一句,噗地笑了。
“你說得對,是我太愛多管閑事了!
“他家這閑事管得沒勁,吃力不討好,又不給錢!
“饒了行遲吧,他一輩子的俸祿,都未必抵得上我名下的鋪?zhàn)悠呷盏倪M(jìn)帳!
“?你怎么不早說你這么有錢?早知道這樣,我就拜你為師了。陶眠師父!”
“有沒有出息,要點(diǎn)臉!
“我這師父可叫出口了,你得給改口費(fèi),不然我現(xiàn)在就死在山上,你管不管!
“……大蛇,咬他。”
“!我真的要死了,我不開玩笑!”
有了仙人的應(yīng)允,大蛇理直氣壯地打來望。
桃花山的一天就在院落的喧鬧聲中開始了。
那次從元府回山前,元行遲出府送別陶眠。
臨行時,元行遲說,他會常給桃花山寫信,讓陶眠師父放心。
陶眠起初的確會定期收到一封信,上面寫著元府的日常,尤其是兩個孩子。
元行遲說,他現(xiàn)在會每天抽時間陪元鶴,而妻子在他的反復(fù)勸說下,對元鶴的態(tài)度終于有了一絲改變。
元鶴變得活潑不少,元鹿也得到了更多呆在外面的機(jī)會,不必時時刻刻被封印在屋子里面,像塊易碎的玉。
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走,直到元鹿某天清晨突發(fā)心絞。
第308章 陶眠師父
仙人早就說過,元鹿的命是被生搶回來的,遲早要還回去。、
對此仙人毫無辦法。他只能搶一次,剩下的就要看元鹿自己的造化。
溺水一難后,元鹿又活了一年半,終于支撐不住,離世。
就像她出生之時,出現(xiàn)在門口的那只眼睛靈動的雌鹿。
短暫地來過、停留,又離去。
元家夫妻兩個傷心得無以復(fù)加,陶眠在靈堂親眼見到的。
尤其是元夫人,她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心里沒有任何盼頭,整個人迅速干涸。
她在用女兒彌補(bǔ)自己過去的遺憾,但遺憾永遠(yuǎn)補(bǔ)不完。
元鹿病故,元夫人也大病一場,自此纏綿病榻數(shù)年,直至她郁郁而終。
元行遲要比夫人好些,最起碼還能維持著喪禮的場面。
他的雙耳嗡嗡地響,親朋好友說得什么話,盡數(shù)從他的耳朵流走,他只是麻木地做著拱手的動作,接受眾人的憐憫。
陶眠站在院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默默地望著他們夫妻。
這院子他記得,當(dāng)年元日迎娶夏晚煙就在這里,到處都是大紅的綢帶,鞭炮的硝煙味熱烘烘的,直往鼻子里鉆。
后來元行遲和元夫人成親,也是走了這院子。
而現(xiàn)在,元行遲的女兒元鹿離開了,黑棺停在靈堂,黑壓壓的,把人的心沉沉地拖著下墜。
陶眠觸景傷懷,抬眸望了眼凄寒的碧空。
天兒可真冷啊。
腿邊突然被人擠了一下,陶眠低頭,竟然是元家的少爺元鶴。
元鶴緊挨著陶眠而站,還是長得慢,似乎和一年多之前沒什么大變化。
陶眠把手搭在元鶴的頭頂,小孩腦袋圓圓,還熱乎乎的。
他望著遠(yuǎn)處的人群,心里想的還是元鶴元鹿。
這么小的孩子,離去的那一刻,不知道有沒有害怕。
而比元鹿僅僅早一會兒出生的元鶴……不知道他明不明白死亡的意義。
仙人撫摸男孩頭頂?shù)氖忠粶,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氣?br />
太殘忍了。
哪怕他作為長生的仙人,仍會覺得,人世間的苦難太多,怎么都見不完,怎么都救不盡。
元行遲在忙活了一整天后,才有閑暇和陶眠說兩句話。
“陶眠師父,我……”
他開了個頭,又語塞,喉嚨梗住。
陶眠輕輕搖頭。
“行遲,不必勉強(qiáng)。”
現(xiàn)在要他開口傾訴,或許是件難如登天的事。
元行遲雙手掩面,痛苦萬分。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但我沒想到……它竟然這么快……我還來不及……”
“沒有誰會為死亡做好萬全準(zhǔn)備。行遲,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華燈初上,府邸臨著的那條街,又熱鬧起來,人聲鼎沸。
有人歡喜有人憂。
一門之隔,明暗的兩個世界。
元夫人哀戚的哭聲,與長街上孩童的嬉笑聲混在一起,繪成這斑駁人間。
元鹿的離去給元家夫婦帶來巨大的創(chuàng)傷,元夫人整日閉門不出,元行遲辦妥喪事后,又變得忙碌。
陶眠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為元鹿引路,給她祈福,告訴元家夫婦,他們的愛女下輩子還會投胎到好人家。
至于元鶴……陶眠心里惦念著,怕他留在府中久了抑郁,問元行遲要不要把他帶去山里休養(yǎng)一段時間。
但元行遲說,他們失去了元鹿,不能再失去元鶴,婉拒了陶眠的邀請。
陶眠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理解,便回了桃花山。
大蛇這些日子要冬眠了,懶洋洋的,只喜歡趴在床的一角,半天都不挪窩。
它比之前長得要更巨大了,盤起來幾乎占據(jù)小半張床。
那個小圓蛇窩早就不夠用,被陶眠塞在某個角落吃灰。他是想給蛇再做個新的窩,等他一頓忙活,折騰出來一個大得能讓他躺進(jìn)去的藤編蛇窩時,沉默。
這玩意根本沒法放在床頭,萬一不小心被蛇壓翻了,對于睡枕頭的陶眠就是一記扣頭暴擊。
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做窩的念頭。
陶眠直接打了張小床,放在屋子里。
本來是給大蛇做的,但現(xiàn)狀是,他睡在上面。
……
根本沒處講理。
陶眠從自己的小床上醒來,對面的紗帳靜靜的,隱約能看見一大團(tuán)黑影子趴在床中央。
蛇還在睡。
仙人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來到門口。
推開門,一封夾在門縫里的信飄在地上。
——陶眠師父親啟。
是元行遲寄來的信。
元家的信好些日子沒來了,貌似是從元鹿病故之后。
陶眠知道這件事對元行遲的打擊很大,所以每次給元府寄信,問他需要什么的時候,也沒指望元行遲能回。
元夫人似乎帶著元鶴去山上清修了。元鹿死后,元夫人做什么事都懨懨。
元行遲怕她悶壞了,就讓她帶著元鶴到山里靜靜心。
至于選的那座山,陶眠沒問,元行遲也沒說。
陶眠沒有想到,當(dāng)他再次見到元鶴時,對方會變成這個樣子。
驚惶、不安、憂郁,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要讓他一抖。
元鶴是被元行遲送到桃花山的,他說這孩子隨著娘親出去一趟,回來就性情大變。
元行遲也很苦惱,不知道夫人到底對孩子說了什么。
陶眠半蹲下來,和元鶴保持著同一高度。
他沒有觸碰,只是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上攤開。
“元鶴,元鶴?”
他輕聲喚著男孩的名字。
男孩驀地睜大眼睛,露出驚恐的表情。
“元鶴,是我,陶眠。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一起坐在屋外的回廊吃飯!
元鶴似乎想起什么,有了點(diǎn)反應(yīng),目光終于聚焦,落在陶眠身上。
“陶、陶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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