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風(fēng)蟬以為陶眠要刻意忽略掉這件事呢。

  她是來送別陶眠的，沒想到對方忽然提起來，要帶她一起走。

  說不動心是假的。

  李風(fēng)蟬的神情有些許變化，從猶豫變成無奈的笑。

  “小陶道長，你有這份心意，我就很感激了�！�

  她當(dāng)初纏著陶眠說要和他和六船一起去云游，也不過是一時的沖動。

  他們就像是被水流推擁著，在某個晴朗的午后，偶然間碰撞在一處的蓮葉，淡淡紅生細細香，轉(zhuǎn)瞬擦肩而過。

  不是可結(jié)下深緣的人。

  “之前是我不懂事，冒冒然說出來的戲語罷了。小陶道長，你已經(jīng)助我良多。跟隨你和六船，我也見識到了許多此生難見的景色。再麻煩你，我這臉皮厚的，也不好意思啦。”

  李風(fēng)蟬是明事理的，如果繼續(xù)和陶眠四處云游，那不過是又給他們增添了一份累贅。

  人家只是在桐山派這里短暫地落了下腳，那之后的旅途，就不該是她能比肩隨行的了。

  少女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婉拒了這個頗有誘惑力的條件。

  陶眠望著那俏麗的女孩子，和初見時孤獨地站在家門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被搬空的那個漠然的她相比，現(xiàn)在的她明顯多了幾分亮色，人也明媚起來。

  “小風(fēng)蟬，你不必因為這個思慮過度。”

  李風(fēng)蟬抬起臉。

  她以為陶眠要把話往回圓兩句，但很快，話題急轉(zhuǎn)直下。

  “雖然你的確給我們添了一些小麻煩�！�

  “……”

  李風(fēng)蟬深吸一口氣。

  “我錯了，很抱歉小陶道長，我深刻地反省自己，為你帶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和陶眠相處這么些時日，她多少也拿捏住對方性格當(dāng)中的一些特質(zhì)。

  一言以蔽之，別廢話，趕快服軟。

  陶眠被強行打斷施法，好多話梗在喉嚨里，讓他頓時仿佛被一大口米飯噎住。

  六船把臉別過去，大概是在含蓄地笑場。

  李風(fēng)蟬看見小陶道長難得吃癟的模樣，眉眼間也點染了淺淺笑意。

  陶眠的郁悶只持續(xù)了三個數(shù)，隨后他又轉(zhuǎn)變成了平素那種閑散悠哉的樣子。

  “我說的是真的，也沒有責(zé)怪的意思。人說相逢是緣，我當(dāng)初遇到了你，必然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安排。萬事萬物都不是無緣無故而起的�！�

  李風(fēng)蟬眨了眨一雙明眸。

  “沒想到小陶道長你還蠻信這些玄之又玄的道理。”

  陶眠笑得神秘。

  “在你眼前的我本人的存在，就是一種玄妙�！�

  李風(fēng)蟬微微張大嘴巴，她意識到什么，但又無法明白地說出。

  陶眠始終沒有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仙人身份，所以除了邱桐，桐山派的弟子，以及李風(fēng)蟬，都以為他不過是道術(shù)比較厲害的年輕道士罷了。

  李風(fēng)蟬沒有想到事實真相，但她聯(lián)想能力豐富。

  “該不會……”她的眼睛瞄著陶眠，又瞥向靜靜立在窗邊的沈泊舟，“該不會六船才是師父，你是他的徒弟吧？！”

  “……”

  陶眠一時間陷入沉默，李風(fēng)蟬簡直越想越對。

  “從一開始我就困惑了，六船明顯比小陶道長你穩(wěn)重多了呀！不會真是他修煉時走火入魔，導(dǎo)致仙法劍術(shù)都無法完全使出來，然后你們交換身份，這樣才能使他免于被仇家或者什么敵對的勢力追殺？”

  她瞎編亂造了一通，還覺得自己說得很對，肯定地點點頭。

  “對對，一定是這樣�！�

  “……”

  她這般篤定，陶眠都不忍心拆穿她的這一套自圓其說的臺詞。

  “算了，你就當(dāng)作是這樣吧。”

  小陶仙人真服了。

  李風(fēng)蟬莞爾一笑，忽然想起來什么事。

  “對了，小陶道長，你們接下來要去往何方呀？”

  “我和六船本來就是為了這塊水生天來的，既然已經(jīng)找到了第一塊，接下來就要去找第二塊，”陶眠的計劃如此，“暫時是這樣打算的�！�

  李風(fēng)蟬點點頭。

  “那有無具體的方位呢？天大地大，要找這么一小塊寶貝，也不容易呀�！�

  陶眠回說，他目前能信任的只有手腕上的小蟲子。

  李風(fēng)蟬關(guān)心了幾句師徒二人之后的去向，隨后陶眠也問她。

  “你呢，小風(fēng)蟬，你打算留在哪里呢？就留在這桐山了么？”

  聽見陶眠這樣問她，李風(fēng)蟬微微低下頭，仿佛是在醞釀情緒。

  良久，她才輕聲“嗯”了一句。

  “我的父親其實曾經(jīng)是向往桐山派的。他崇敬桐盛老祖，希望能夠拜入桐山門下。要不然，他也不會帶著年幼的我住在山上許多年月。

  只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桐山派的內(nèi)部已經(jīng)被腐蛀了。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甚至一度崩潰。我知道這樣說可能你們都不會相信，但我父親就是這樣的人，他把他的一聲都獻給了他所追求的道。

  后來有個騙人的老道士把他從頹靡的狀態(tài)中帶出來。他教他劍法，讓他在瀑布下面倒立。他白日練，晚上練。我偷偷地觀察他，因而也學(xué)到了一招半式。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原來那劍法是《桐山六式》，而那位騙人的老頭，是桐山派的大長老道嗔�！�

  說到這里，她忽而回想起剛剛陶眠說過的那句“萬事萬物皆有緣起”。

  “呀，要是這么講，那我和桐山派的緣分，說不定早就埋下了呢。”

  她流露出有些驚奇的神情，但看不出太多的喜悅。

  那些迷茫的心緒，似乎還纏繞在她的周身。

  而她之所以留在這里，也正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

  陶眠看出這一點，微微嘆息一聲，知道小姑娘的想法已經(jīng)無法改變了。

  “留在這里未必不是好事一樁，最起碼你可以趁著邱林病弱，把他的飯全都搶走�！�

  邱林師兄就睡在床榻之上，小陶仙君就在這里大言不慚。

  李風(fēng)蟬忍俊不禁。

  提起邱林的名字，她的神情不再像最初那般透著疏離，而是漾起一層淡淡的欣悅之色，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這樣的自覺。

  看來她和邱林師兄相處得還不錯。

  “邱師兄，近來總是向我道歉，”李風(fēng)蟬輕聲言道，“他說因為小時候不懂事，害得我對桐山派不美好的回憶又多了一樁�！�

  李風(fēng)蟬交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動了動，左手輕輕捏著右手的手指。

  “我想我也應(yīng)該對他有所改觀。”

  李風(fēng)蟬的話音剛落，床榻上平躺的人忽然猛烈抽搐一下，還發(fā)出了一聲短暫的、類似忍住笑意的氣音。

  這聲音驚動了少女。

  “什么動靜！我好像聽見……”

  她回過頭，沈泊舟剛好上前一步，擋住邱林憋紅的臉。

  “沒事，是有耗子在打洞�！�

  “��？醫(yī)堂這邊明明常年會熏藥的呀……”

  沈泊舟面無表情地圓謊。

  “這老鼠成精了，改日叫于堂主換換藥吧�！�

  “那、那好……”

  李風(fēng)蟬雖然感覺奇怪，但并沒有深究。

  因為她有更重要的東西，要讓陶眠看。

  （還有一更～）

  第199章 重逢

  李風(fēng)蟬從左邊衣袖中抽出長長的一個畫軸。

  陶眠都看呆了，他沒想到這玩意還能藏在袖子里。

  “你這……怪不得我方才見你的左袖有些奇怪呢�！�

  “哎呀，這樣帶過來隱蔽又方便嘛。”

  李風(fēng)蟬讓他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然后把畫軸徐徐展開。

  “之前我們藏在持戒堂的時候，我看你對這畫軸的內(nèi)容就很有興趣。只可惜當(dāng)初實在太匆忙，后面又有試劍大會等諸多事宜，我想給你看畫這件事就暫時擱置了�！�

  陶眠回想了一下那日發(fā)生的事情。那是最初來到桐山的時候，他滿心打算著在李家被沒收的物品那里找到水生天，結(jié)果水生天早就被邱桐這個雞賊的老家伙藏起來了。

  那時小風(fēng)蟬正是為了一幅畫才決定涉險。陶眠只是好奇，到底這幅畫對她有怎樣的意義，才讓她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進入刺激了她的親爹，又收走她家東西的桐山派。

  這回謎底終于要揭曉。

  李風(fēng)蟬說過，這畫面上畫的是李家的老祖宗。

  這位老祖宗當(dāng)初和自己的丈夫聯(lián)手，將李家的生意做得相當(dāng)大。

  那也是她的家族最輝煌的一段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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