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推開他,他又供上來:“打嘛打嘛!
“傻狗!比萸涞偷土R他,卻是舍不得真打他。
-----
夜里,雪娘燒了水給容卿沐浴。
容卿白日里被舔的身上和頭發(fā)都黏糊糊的,所以干脆泡了個木桶浴。
雪娘拿著干凈的舊衣服過來給她,笑著低低問她:“那叫謝和的,真是你親哥?”
容卿被泡的臉頰通紅,不想欺騙雪娘,搖了搖頭。
雪娘心知肚明:“哪有狐貍妖和豺舅妖是親兄妹的,他是你男人吧?”
“不是。”容卿忙解釋:“他救了我,是我……義兄!
“什么義兄那樣摟著你?”雪娘看她一臉天真的就替她擔心:“你可別傻乎乎的以身相許,就算救了你,你要是不喜歡他,也別委屈自個兒!
容卿知道的,她沒有以身相許,她是想謝和以身相許。
“今晚你要不去我屋睡?”雪娘問她,既然不是兄妹,和兩個大男人睡一起就不太合適了。
----
里屋,閉目養(yǎng)神的謝和隱隱約約聽見容卿“恩”了一聲。
她到底還是被他嚇跑了。
一陣風進來。
謝和睜開眼看見黃二抱著兩張灰色雜毛的皮毛毯子進來,樂呵呵的對他說:“卿卿的皮褥子,我摘了腦袋,刮了油,洗得軟趴趴,還去火邊烤熱乎了。”
他這一天都在替容卿收拾那張皮毛,夜里還跑出去將皮子烤干了抱回來,就是為了給容卿今夜就墊上。
黃二踢掉鞋子抱著皮毛爬上床,在謝和的旁邊將皮毛毯子捋順鋪好,美滋滋說:“一會兒卿卿來睡,熱乎乎軟趴趴,嚇一跳,還不得夸我!
謝和伸手揉了一下黃二亂糟糟的毛腦袋,“卿卿今晚不和咱們一起睡了!
黃二一愣,立刻抬頭:“為啥?為啥不一起睡了?她生我的氣了?”
謝和瞧著他傻兮兮的表情,胸腔里酸脹,“沒有,黃二很乖,她很喜歡你,她只是不喜歡我。”
“怎么會!”黃二臉也皺了:“人人都喜歡魔尊大人!黃二喜歡,卿卿肯定也喜歡!”
謝和笑了笑,“傻弟弟,只有你喜歡!
人人厭惡他,也懼怕他,他沒有親人、朋友、伙伴,他只有一個被藥傻的黃二弟弟。
他臉上的表情讓黃二難過,就像很多很多年以前他被瘋女人打罵時的表情一樣,看了叫人難受。
黃二不喜歡,蹲在床上說:“我去問卿卿!”
謝和拉住了他。
簾子被人掀開,“問我什么?”
謝和扭頭,呆愣愣的看見容卿挑著簾子站在那里,她身上穿著不合身的粗布衣,剛洗過的黑發(fā)柔順的披在雙肩,手里抱著一條薄被子,臉頰被燈色照的盈盈如明珠。
一輪月亮朝他照了過來。
第1章 土狗
“要問我什么?”容卿走進來,瞧著黃二。
黃二張嘴要說話,床上的謝和卻輕輕踢了黃二一下,黃二歪頭看看謝和,明顯是在對答案。
但對的太明顯了,謝和尷尬的扭開頭不看黃二。
黃二一臉狐疑地撓撓頭說:“我也不知道要問你啥!
顯然沒對上答案。
容卿盯著謝和,搞什么鬼,怪里怪氣的,她抱著被子走到床邊。
黃二馬上過來,接過她手里的被子殷勤的傻笑說:“魔尊大人說你不來一起睡了,我心里很受傷,但你又來了,我心又好了!
容卿被他的傻話逗笑了,“我不過來,你傷心什么啊?難不成你這么大的還要人陪著睡?”
黃二拍了拍剛鋪好的毛毛褥子說:“我做了好東西給你,你不來我可不得傷心?”
容卿這才看見床上整整齊齊地鋪著兩條灰色的雜毛毯子,是那兩張豺狼皮,黃二忙活了一整天就在做這個?
她伸手摸上去,兩張皮變得柔軟干凈,還是熱的。
“你聞聞看,香噴噴,一點也不臟了。”黃二興奮的搖著尾巴,等著她夸獎自己。
容卿心里發(fā)熱,眼眶也發(fā)熱,抬手摸了摸黃二的腦袋:“黃二真厲害,這毯子我喜歡極了,謝謝你!
他美滋滋的讓她摸自己的腦袋,尾巴快要搖上天,趁機就問容卿:“那你以后都來一起睡嗎?”
容卿被問的臉紅,偷偷看了一眼謝和,剛好撞上謝和的雙眼,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頓了一下,他幽綠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
容卿臉皮薄的挪開了眼,小聲說:“在我們?nèi)俗澹液蛢蓚男子同床共枕是要被千夫所指,沉塘浸豬籠的。”
黃二沒聽懂:“啥意思。渴裁簇i?糖金豬是啥?好吃嗎?”
什么糖金豬。
容卿哭笑不得,一旁的謝和開口道:“她是說,她們老家的規(guī)矩,她和咱們一個床一個枕頭一起睡,會被前夫指著,拉去關(guān)在豬籠里淹死!
“誰敢!”黃二立刻叫嚷起來,“把你老家人都殺了,看誰還敢把卿卿糖金豬!”
文盲還給文盲解釋。
容卿徹底被逗笑了,“是千夫所指,不是前夫指著,千夫是說一千人、很多人的指責,你別瞎解釋。”
謝和瞧著她笑盈盈的臉,也慢慢笑了,“是嗎?會有一千人指著你不許你和我一張床一個枕頭睡?”
容卿再次對上他的眼,臉就又紅了,他明知故問,她可是他的繼母,就算是在沒有男女大防的魔域,也不能同床共枕吧?
“那就殺了那一千人。”黃二給她鋪被子,“誰不許就砍了誰!
“你若害怕,我和黃二睡地上!敝x和看著容卿,眼底里全是波光粼粼的笑意。
容卿低著頭,被他看的臉越來越紅,小聲說:“我不在意這個,早就不在意了。”在她決定來魔域,找玉鼎雙|修時,她就什么也不在意了,若是在意她早活不下去了。
或許從謝和割斷她的黑發(fā)、摘下重冠時,她就將一切人族規(guī)矩、貞|潔、過去全割舍了。
容卿脫掉鞋子,睡在黃二替她鋪好的被子里,身下的毛毛毯子蓬松柔軟,暖烘烘的散發(fā)著皂角香,她突然覺得割舍掉了也沒有什么不好。
他們待她很好。
黃二心滿意足的睡在她與謝和腳頭,沒一會兒就打了呼嚕。
窗外蟲鳴靜靜,背后的人也很安靜。
謝和睡著了嗎?
容卿悄悄地轉(zhuǎn)過身去瞧睡在身側(cè)的謝和,昏暗的夜里,對上他那雙綠色的眼。
他沒睡,他側(cè)著身托著腮一直在看她。
容卿心頭一跳,忙轉(zhuǎn)回身,悶在被子里小聲說:“你不睡覺,總盯著我干嘛?別再看我了,不然我睡不著……”
怎么睡得著呢。
謝和的手指勾著一縷她柔軟的黑發(fā),聲音很輕很輕地說:“想聽故事嗎?”
容卿點了一下頭。
謝和的聲音安安靜靜從背后傳過來:“從前有一只雜種狗,它的母親是人族,它的父親是魔族,它生下來被割斷耳朵,用枕頭捂死了丟在臭水溝里……”
容卿睜大眼睛盯著墻壁,他的聲音那么平靜,甚至帶著溫柔的笑意,可他在講一個可怕的故事。
“它本該死在臭水溝了,誰知命硬閻王爺不收它竟在臭水溝里喘了氣兒!彼氖种篙p柔的繞著那縷黑發(fā),“路過的一條狗妖將它撿了回去,和他剛出世的孩子一起奶大,雜種狗長的瘦弱從小被欺負,可狗妖的兒子叫他大哥,護著它,替它打架搶吃的!
他聲音變的愈發(fā)柔和:“狗妖的兒子長的像狗妖,高大結(jié)實,聰明機敏,像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從小就被仙門山看中,要帶他去仙門山修道,若他那時去了該多好!
“他沒去嗎?”容卿背對著他小聲問道。
“沒去,因為雜種狗的家人突然找來,把它抓回了家!彼f:“狗妖和兒子不放心,找到了雜種狗的家,看見雜種狗被打斷脊骨關(guān)在籠子里,狗妖為了救雜種狗死了,兒子也被下藥毒傻了,雜種狗真該死……”
容卿的心顫動著難以安靜,他說的是不是他和黃二?
她等著謝和繼續(xù),可好半天沒有聲音。
“后來呢?”她問,可謝和還是沒有說話。
她轉(zhuǎn)過身去看謝和,發(fā)現(xiàn)他閉著眼枕著自己的手,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容卿知道,他一定沒睡著,他只是不想講下去了。
黃二的呼嚕聲還在腳頭響著。
容卿忽然說不出的難過,黃二是被下藥毒傻的嗎?他曾經(jīng)像個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而謝和,從頭到尾都是一條雜種狗,臭水溝里的雜種狗。
她眼眶發(fā)熱,伸手輕輕抱住了謝和,將臉埋在他的懷里,他那么瘦,身上那么多傷口。
如果真有神仙,她多希望神仙能夠保佑雜種狗和威風凜凜的狗妖大將軍。
她抱著他,悶聲說:“這個故事不好,我不喜歡!
謝和慢慢撫摸著她的脊背,將臉貼在她的頭頂,輕輕“恩”了一聲,啞聲說:“故事是假的,編出來嚇唬小孩兒睡覺的!
是嗎?
如果是假的該多好。
容卿在他懷里,被撫摸著脊背漸漸睡著了。
-----
再醒來,天還沒大亮。
雪娘在外面低低叫她:“卿卿?黃二?快起來了,還去不去鎮(zhèn)上吃肉啦?”
黃二一激靈,豎著耳朵就坐了起來,腦子沒醒,嘴先醒了:“要去!”伸了大爪子就開始扒拉容卿:“卿卿吃肉,去吃肉了!
容卿被扒拉醒,迷迷瞪瞪地坐起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太陽還沒完全出來。